第一百四十七章 流逝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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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全市統考波瀾不驚,組織進行的有條不紊,也沒出什麽意外,亨亞日依然是又攬了五年級的所有科目第一名,同樣也打破了賽事組織以來的五年級總成績第一名,隻他也並沒有全部包攬各科第一,是源於算術和自然兩科都出現了如他一般的並列滿分者,都是第一,同時這也是自賽事以來除低年級外,高年級同學出現的單科獲得滿分最多的一屆。而作為三年級代表的顧子敦,考的也不錯,總成績排到了全市第二名,卻是首次出現在了全市獲獎的名單中,聖約翰學校也有總數多達六人出現在獲獎名單裏,仍舊是整個餘斛收獲最大的贏家。表彰會不溫不火,除了官府代表,同樣也請來了文化界裏鼎鼎有名的一位,雖名頭上遠不如上屆的梁老大,但影響力亦是不小,是時下餘斛最大新聞社文匯時社的總編輯範江。同樣也是在表彰會之後,陳校長依然把獲獎幾人的證書都給借走,其用意自然不言自明。
隻如此一番的兩天之後,葛自澹一行三人這才在此踏上旅途。這回三人是沿路一路直直的往北走,沿途跨越了辟波省、多立省、魯省,在魯省裏行過了文廟後不久,又掉頭往西了一段,之後就再次掉頭南下,走了令州省和多立省交界之地,其後更是又從河州省與西江省的交界之地穿行,一路向南,到下杉省和梧州省的交界處後,也堪堪快要到海邊,這才掉頭朝東直行。同樣行至快到海邊才最後掉頭,一路向北,直達餘斛。這一路的行程有多遠,亨亞日並不清楚,隻是這樣馬不停蹄的走了有一個半月更多的時間。而在這些時間裏,幾乎每一日似都是一直在路上走著,早出晚歸,風雨無阻。但先生想讓自己看什麽,雖然未曾明言,亨亞日也多少揣摩出些心意來,隻是這都是自以為的,還未來得及向先生討教。
一路上,三人很少在一地停留三日以上,除非不得已,而本次出行中,主要行走過的城市地方,都人文氣息濃厚之地,每個駐留處,也都有很多膾炙人口的軼事流傳,一直到向北的文廟算是達到其頂峰之所。而南下的過程,每每都是從多省交界的地方穿行,混亂和治理同在。和北上雖大局顯亂,但局部的治理並沒有什麽大礙明顯不同,南下的這一路,大多都是政令不暢之所,大家各自為政,分占了各自的地盤,為所欲為。不過現時都還顯得溫和,稱不上十分過火,就是擺到明處的為難你,處處設卡,明目張膽的要各種過路錢。當然你也可以不給不過,他也自不理會你,隻是你不能和他講理。輕則被揍一頓了事,重則卻會把你連人帶物的扣下來,小黑屋裏幹活,隻是並不突然跳將出來打劫你,把你盤剝個精光,而是一點一點的壓榨著你的荷包,在你承受與否的邊緣不停的試探,實在是帶著野蠻的文明。
亨亞日自在滿州見到那還算可愛的胡子後,原本對這所謂的信義還算有點佩服的,隻是才剛的經曆實則讓人無奈,那點佩服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仔細想想,這些東西裏麵,哪有所謂的半點信義所在?好在葛自澹也不在乎那些小錢,也不起那無謂的爭執,花錢消災,一路總算有驚無險的。最後的那一段回行路上波折也少了很多,亨亞日印象最深的是沿途經過的那古老的港口城市——白水港和另一處圍樓村落。早期的極度繁榮到現時日漸的衰落,白水港的城市裏,遺存最多的是各式各樣的曆史建築的記憶,整個整個的街區都完好的保留著最早先的鮮活,即使是它們展示給世人的顏色,也凝聚了它獨特的韻味。而在圍樓村落,自成一體的建築,堡壘和居屋兼有的功能雜合,幾乎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軍事要塞,憂患意識強烈而顯著,隻不知這些先民們起意防備的都是誰人。
這次出行用了時間較長,再加上出發時時間上又偏晚,回來餘斛後,在家裏也不過隻得休息個二三天,亨亞日就又要開始一個全新的學年了。而在回家後的第二日上午,顧子敦就上門來拜訪來了,在永興裏亨亞日的房間裏,二人整整待了一天。顧子敦晚間臨分別之際,對著顯得黝黑的亨亞日發出了邀他請,亨亞日自也不推辭,就這麽一來二去的,直到開學的前一天,他才算自己一個在家裏消停了一整天的時間。
旅途也好,會友也罷,多也是不得閑的,總算是在最後一天的休息中,除了讀史和習練拳腳之外,亨亞日把暑期裏的整個旅途見聞又細想了一回。他們所經過的地方都是有著官道、大道的,除了城市,就是在鄉下,多數的人們的日子多也隻是勉強維持罷了。而在那些顯得混亂的地方,普通人們的生活就要艱難得多,因此民風也更加彪悍一些,私鬥之事不少,好像越是艱難,人們就越是暴躁衝動一樣。日子想要維持下去,隻能說是艱難,好在今年看樣子是個豐年,豐收在望的,再過月餘,新糧收獲,或許人們的生活就會好上一些吧,亨亞日在心裏感慨道。
這是看得見的地方,比起德安府老家亨氏老宅所在的蒼梧莊那裏更多有不如,而那些看不見的地方又是什麽樣的呢?真是說不好。亨亞日心裏一聲歎息,這卻需不是他能操心的事,要說為了他們而讀書,那純粹是扯淡了。讀書就是讀書,為了誰,為了啥,誰讀誰知道,卻不好出來糊弄大傻子。都說讀書明理,如果那扯淡的話說多了、聽多了,連自己也認了的話,那隻能說是讀糊塗了,也或許是別有用心。
開學日一如往常,唯一的不同是亨亞日到了另外一棟新樓的新的年級和班級。由於年歲的關係,亨亞日的個頭在班級裏算是偏矮一些的那波,再者他和這同班的同學這回來卻是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中教一年級的課程他也是從第一天下發了的教課書上才第一次了解到。班上看起來有不少的同學是從本校五年級升上來的,其中的一些人亨亞日瞧著麵善,該是在頒獎或是上下學的過程中在校園裏經常會見過的麵孔,至於說亨亞日,到底還是引來了他們一陣陣的小聲議論,不過他也不以為意。
亨亞日在暑期前些天參加全市統考時,不少當時五年級的同學就都已經知道,而他知道得明顯更多一點,就是他將要被分配在初教一年級一班。陳校長當時甚至還說到,在開學之後,對自己而言,會有一個小小的驚喜,隻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亨亞日是全然不知,自然對這喜從何來也是一頭霧水的。
中教的教學樓和幼教並不是一棟樓,而是對向設置的一棟,好在中教一年級設在低樓層,依次再往上,一年級一班設在二樓的最北向,離樓下最喧鬧的操場的位置在這整個二樓也是最遠的。亨亞日習慣性的每次都會去得稍早一些,不過要找自己的班級所在,還是花了些時間,在樓下遍尋不到後,上了二樓,才終於找到。好在教室門已經打開,亨亞日進去的時候,教室裏的同學還不多。因都是新同學的關係,大家一開始坐得很散亂,隻有相熟一些的才會紮堆坐下來,所以很多的位置都是空著的。但一些對看講台方便的地方已經早早就被些人占領,不過這於亨亞日關係不太大,按照慣,他同樣挑了一個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放好書包,一時也無事可做,亨亞日就開始閉目養神。慢慢的教室裏新來的同學也漸多了起來,相識的同學間相互說著閑話,然後又相約就近坐下,再繼續未了的話題。也不知道有些同學是不是正好發育的原因,聲音既粗又大聲,慢慢的這聲響有向噪聲發展的趨勢,好在一個個的看起來都稍稍保留些克製。但這聲響已經吵得亨亞日假寐不下去了,心裏莫名的歎了口氣,要是來時從家裏帶本書過來就好了,免得受這幾十分鍾的煎熬。
亨亞日睜開眼,從兜裏掏出懷表,低頭看了看時間,頓時鬆了口氣,又把表放回衣兜。終於是快要到課時了,於是亨亞日開始正襟危坐。剛擺好身體不久,耳邊的噪音就開始慢慢變得越來越小了,抬頭一看,就見一個熟悉的麵孔從門外進到教室內,這是讓同學們消聲的源頭,同時也是讓亨亞日明白當初陳校長所謂的喜從何來了。原來新來的班主任居然是他在四年級時的班主任——周教習,他邁著大步,帶著笑,神情舒展的大步踏入教室,上得講台來站定,定睛往台下的麵孔挨個的看。亨亞日無從知曉初教和幼教對教習而言,其間的差別在哪裏,隻看他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不知道是笑顏麵對這全新的班級,還是對目前的狀態感到滿意?亨亞日自是無從說起,不過能遇到這樣一個熟悉又善意的麵孔,實在是再好也不過了的。恰在此時,周教習似是有意無意間的朝亨亞日處細細打量了一回,見到亨亞日正好在看他,微微的點了點頭,這才收回目光,正對著全班的同學做起了自我介紹。
周教習做完自我介紹的話音剛落,校工就把班級的課本搬進了教室,就似是演練好了一般。周教習待同學們把教課書傳遞到位後,接著講到即將召開的學校表彰大會,到時讓大家準時參加,這才貌似巡視地盤一般,在教室裏走了一圈。待走到亨亞日身側的時候,俯下身體,先把教室的鑰匙遞給了亨亞日後,這才開口問道:“你這還需要點其它的什麽不?”又從當前這位置,試著以亨亞日的高度往前台看了看後,又說道:“這位置是不是太靠後了,黑板上的板書前麵同學有點遮擋,有一些部分會看不清吧?”
“不打緊的,多謝你了,周教習。這許久以來,我也一直沒能和你道聲謝,真是抱歉的很,另外我這裏其它也沒什麽需要的了,到時有需要會專門去找你。”
“嗬嗬,好,還是老規矩,主要是你自己方便就好。”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然後又說道:“對了,你有沒有興趣在班級裏擔任班幹部這些?不管是班長什麽的,都隨意挑,想必也沒人說個什麽來。”
亨亞日擺了擺手,說道:“多謝了。不過我對這些興趣不大,主要還是想自己讀好書,至於班級上的那些事,並不想花那些精力去處理。頂著那虛名,然而不幹事的話,難免會耽擱教習你的事情,我還是算了吧。”
“好吧,隨你,沒興趣就算了。說不得你下半年就又要去二年級讀書了,未見得在這裏停留多久。”
“多謝教習理解,隻是純粹的沒興趣。”
周教習拍了拍亨亞日肩膀,很快就又從教室裏走了。
學校的頒獎禮讓亨亞日再次成了班級裏的名人、學校裏的名人,有不少新入學的學生這下也知道了學校裏有一位很了不起的同學,更有些有心人很難不知道亨亞日居然一下子從去年的幼教三年級到今年的中教一年級的全過程,竟然完成了三級跳。在一般同學都還在四年級裏做新時,亨亞日這已是跨越了幼教這個教育階段,往更高的層次進發了。隻是亨亞日的學習成績表現得雖然驚人,但在班裏,他依然是那個安於安靜的坐在角落裏的一個發奮學習的小小少年。而比起同班的其他同學而言,他通常要小上三歲多,其他人多快是半大的小夥子了,唯獨他還口唇上盡是白裏顯黃的汗毛,是真正的黃口稚子,並沒有完成生理周期上的點點蛻變。就身高來說,亨亞日明顯比同齡人要更高一些,但是比起現在的同班同學來講,因為年歲和發育上的問題,還是顯得會矮上一些。不過顯然也有些發育遲緩或是身高基因不那麽強大的同學在陪襯,在海拔上,亨亞日也並不是過分的顯眼。同樣的,同班裏居然也有五位之多的女同學,這在學校高年級的班級裏可也是不太多見的現象。可能是近些年學校聲名大起後,吸引過來的,在表彰會時,他們坐下的距離比較近,得以較近的看了幾眼,一個個的麵目看起來都姣好,衣著裝扮的樣子也有些西化,想必一個個的家境都不錯。
中教一年級的課程和幼教比較起來,還是發生了現在顯著的變化,而且就知識連貫性上來說,仿似出現了斷層一般,除國語還有些過去的痕跡,其它科目和以往的知識相比似是突兀的向前,突然就開始給你灌輸全新的東西,就連算術都發生了顯著的變化。當然了,那些知識並不是要和你講道理,讓你理解,隻是讓你知道,並且記下來,在使用的時候可以運用自如就夠了,並不需要你去理解它到底是怎麽來的。這種教和學相比幼教並沒有什麽顯著的變化,隻是在科目上漸趨統一,把啟蒙和常識進行了分類,重新分列了科學、曆史、地理等等的一些科目,同時居然還增添了一門語言課,也就是外文課,而學校裏教授的是格裏斯語,並不是洋校長所在的義利語。
這些變化對亨亞日來講也都是尋常,因為它們都是可以自己單獨去學習的科目,隻是課程多了些,需要記下的東西多了些,其它的看起來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而且就語言學習和曆史這些而言,對亨亞日來說就更不是負擔了,尤其是曆史,他所讀的那些可比教材選用的要精細得多了。
亨亞日自中教之後,和顧子敦在學校裏會麵的時候漸漸變得少了一些,一方麵是尋起來不便,兩邊的爬樓也麻煩,所以多是在休息日時,顧子敦去永興裏飛家裏尋他,然後大家再一起去逛街,放鬆一回,日子過的既緊張又日常。亨亞日就是在這不知不覺的節奏中,渡過了自己的這第十二個周歲。在生日之前的晚間,三人出門散步的路上,葛自澹告訴亨亞日說,自生日那天起,他就該是是一個小大人了,可以以大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了,此時的他也可以來自己做主安排自己身邊之事了。另外還講到,當初一直未讓他佩戴的楊彥之早先所送的玉石墜飾,現在卻是到時候可以佩戴了的,既可以算是養性修身,又可時時自省,亨亞日自無有不從。
當天晚上尋出,第二天一早起床後,亨亞日就把它帶在脖子上,隻大約是從未在身上佩戴過這種東西,一旦戴上之後,感覺上多少有點別扭,而且跑步時,它會不停和身體發生碰撞,習練拳腳時也會有些幹擾,有時還無意間會從胸前的衣服中跳出。這點的煩惱卻是謝明宇給化解了,他不知是看出亨亞日裝飾的不協調之處,還是看出了亨亞日的不便,隻是上前把亨亞日頸項後的吊墜係繩緊了緊,讓它牢牢隱現在鎖骨附近,亨亞日這才感覺好多了,自然也不會有勒脖子的感受。事後亨亞日想到,大約是自己從未起意佩戴過這些東西,於是在初次自行佩戴的時候,難免露了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