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百口莫辯說韓嶽,沈良無意遇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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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圖皇城。亥時過半。
這些天舉國哀慟,太子服喪期未滿。韓嶽不讓上朝的禁令猶未解除。自己穿著喪服在府上哀悼。
“想我韓嶽學富五車,一身蹉跎,本無心為官,如今事態變遷甚快,也是我始料未及。韓嶽啊,韓嶽,閑雲野鶴不好嗎?為何趟這渾水,太子雖然聰慧賢德,然而他秉性太善,而且勢單力薄,成事難於登天。如今滿朝文武都各有算盤,沒有人站出來支持他。”韓嶽想盡心輔佐太子,但自己也是無能為力。
此時,下人來報,“稟少傅,有人求見。”
韓嶽心中煩躁不安,“何人這麽晚來見?”
下人報,“他沒說,隻說是少傅故人。我看他有點維克人模樣。”
韓嶽一想,“他來幹什麽?”
韓嶽思前想後,“讓他進來吧。”
下人唱了聲“諾”。
不一會,一個裹著黑衣的人跟隨下人而至。那人也不說話,等下人關門離開,他才取下偽裝,“師兄別來無恙。”
韓嶽見他,也不意外,“你是來當說客的吧?”
薩維·斯萊德微微一笑,“明人不說暗話,是的。”
韓嶽臉色凝重,給他倒了杯茶,“其實,你不找我,我也會找你。”
薩維·斯萊德倒是挺意外,“難得師兄想明白了?在宗圖您這一身抱負是很難實現的,就說這....”
韓嶽立即打斷他,“要不你先聽我說吧,聽完再做打算。”
薩維·斯萊德被生生噎回去,有些莫名其妙,本感覺自己勝券在握,卻硬生生反客為主。他也隻能點頭示意韓嶽繼續。
“前些時日,你師姐紀芸來京暗自與我談過一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說與你知,幾個師兄弟裏,你也算是明理之人。”
“師兄過獎,愧不敢當。”薩維·斯萊德客氣拱手示意。
韓嶽擺擺手,“肺腑之言,你要不要過謙。我說的這個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目前所有的事情確實有理有據。史魔亂春秋和神匠鄭朽在某處山洞內發現了宇人的遺址。”
薩維·斯萊德不太明白,“你說這宇人是什麽意思?”
韓嶽見他確實不知,“那你是否聽過‘殮屍團’?”
薩維·斯萊德依舊搖搖頭,顯然他對這類信息都不太了解。“我隻是聽人說,師兄在南芬回來的路上,遭遇‘暗影團’的襲擊。對這‘暗影團’我倒是知道一些。”
韓嶽本來想問,又感覺意興全無,“還是我接著說吧,這個山洞內發現了不少複活的死屍。據亂春秋信中所描述,‘死屍皮膚如針織線縫拚湊,均人高馬大,受重擊而不創,傷之無痛感,直至頭部重創粉裂,方才倒下。’我之前在雲城之時,蒼茫道會的紫檀真人從倉巴歸來,也給我講過一個殮屍隊伍在月錯湖與一個土司的手下交戰,土司這邊七八十個人一個活口沒留的事情。我正好有幾張羊皮古卷,印證了記載著的菲亞拉斯特大陸上發生過屍體買賣的傳說,當時我也不信。不過倉巴近些年來屍體買賣的事情有些頻繁。所有的指向都是塔爾拉納斯峰,再加上那‘天啟大典’的‘煉獄劫’,讓我覺得這比之帝王興衰來說,簡直不可比擬。”
薩維·斯萊德聽完,表情確實沒有任何反應,“師兄所言,如神話傳說般。這等事情,即使是我信了,又能如何?”
韓嶽也是歎了口氣,“是啊,又能如何呢?”
“那依師兄所言,這‘天啟大典’既然與之有關聯,那麽這至尊可是否有關聯?他可說不定是咱們大師兄啊。”
韓嶽不由得身軀一震,“既然你也這麽想,那斷然是了。”
“哼,他可是隱藏的很深啊,您跟他同朝為官,他也沒有照顧您?”薩維·斯萊德有意調侃。
韓嶽搖搖頭,“不知道他有什麽意圖,總之,他是不想天下太平的。”
“師兄莫怪,這個事情‘宗圖五智’有四個都已經確認了,何況兩個又是同門,我不由得不信。但是真到了那一天,整個亞華大陸得有主力軍來抗衡。這趙武彬可沒那個氣魄。師姐在素月城,縱是她兵法入神,也是孤掌難鳴啊。”
“還好,鎮南王是個明理的人,不管怎樣,他定會聯合素月城一起誓死守關。而我想等喪期一過,便去趟南芬,這瑟嶽王我還有過一麵之緣。”韓嶽臉上又泛起一絲希望。
薩維·斯萊德本想把話題往自己這引導,哪知韓嶽沒反應。
“隻怕您走不了,這‘渡鴉’現在深得趙武彬信任,他必然不會輕易放您走,他定然拿著您‘革新十策’去收拾孫家人和其他城主。”
韓嶽一聽,眼神盯著薩維·斯萊德,“看來你這些年見識不淺啊,‘百口莫辯’,果然不凡。”
薩維·斯萊德也是尷尬一笑,“師兄就別罵我了,您也知道,我這個人不擅長陰謀,我是特別想您能同我一起輔佐哈莫斯陛下,一統天下,將來聯合所有力量共同應對著劫難,或許是最好的出路。”
韓嶽陷入沉默,“你說的也許對,目前霜雪國確實兵力強大,在這亞華大陸上絕對數一數二,隻不過征戰對於百姓而言,豈不又是一場劫難。”
“師兄,您有時候真得收起您那套聖人思想。曆朝曆代哪有不流血就能換來的太平?”
韓嶽被薩維·斯萊德這句話說的一臉通紅。
“您所忠的君王已經駕崩了,您所忠的太子又是年幼無為,您所忠的宗圖行將崩塌,難道您還不為您所忠的百姓蒼生考慮嗎?”薩維·斯萊德這一連串的發問,著實讓韓嶽有些招架不住。
韓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行了,你的話我會考慮的,等我從南芬回來,我會告訴你我的決定。”
薩維·斯萊德聽罷也不再言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師兄大義,令我佩服之至,智仁之人奔流不息,隻為索道,叱吒之人往來風騷,隻為欲往。”
韓嶽起身扶起他,“如若我們不作為,何以讓別人有所為。”
薩維·斯萊德起身作別,臨走前說了一句,“有個雲城來的小子,應該是您的弟子,在我霜雪驛站呢,找了您很久。”
韓嶽苦笑一聲,“那就拜托師弟先照顧他,我現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見他,而且也極為不便。”說罷,他走到案前拿起幾本書。
“煩勞你把這個給他。”
薩維·斯萊德一看是幾本樂譜,他也會心一笑,“確實有些像您年輕時候。”
次日,薩維·斯萊德帶著樂譜來找李伊,敲門發現人都沒在。
問及手下,才得知又被陳永孝帶出去玩了。
再說李伊、沈良、陳永孝和擎天四人今日正在西市閑逛。這裏都是西域商販
聚集賣貨的地方,李伊看到不少來自雲城的商販和貨物,頓覺親切,上去跟那商販一陣寒暄。
沈良對這些表現的極為不屑,眼睛無神地四下張望。他突然注意到陳永孝在注視著一老一少蒙特國人在售賣毛皮。
“有什麽不對嗎?還是你認識這爺倆?”沈良不解地問。
陳永孝道,“認識也談不上,這位可是蒙特國的小王子,怎地在這西市做起買賣來了。”
沈良一聽,眼前一亮,他急匆匆跑過去,站在售賣攤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小王子’。這小王子正是帖爾韋列。
這小王子七歲左右年紀,北風皴紅的臉頰如秋紅的蘋果卻不顯孩童的稚氣,山棱般隆起的眉骨盡顯著草原漢子的剛毅。他雖個頭矮小,卻掩不住草原雄鷹的骨骼走向。水汪汪的大眼睛略顯金粉琥珀,那銳利的目光似能洞察暗處的獵物。
沈良仿佛發現了個稀罕物,比見擎天那巨人還稀奇。
李伊看他以為他要買什麽東西,走過來問道,“你要買毛皮嗎?”
旁邊一個穿著樸實的老者微笑著搭話,“少爺們,買件毛皮吧,上好的羔羊皮,冬天穿著暖和極了。”
沈良也不搭話,李伊倒是拿起毛皮看了看,感覺還不錯,正欲問問價錢。
沈良突然拉了他一下,“唉,兄弟,你看他像什麽?”
李伊順著他所指,看了看帖爾韋列,“像蒙特國人啊,像什麽?”
沈良突然不樂意道,“你再好好看看,他左耳垂有粒星形的朱砂痣,聽說那是輝威星墜落時濺起的火星。”
李伊一聽“輝威星”,也是大吃一驚,忙跟沈良一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帖爾韋列。這哥倆這一看不要緊,旁邊立馬站出來一個漢子,腰間配著彎刀,用一口蹩腳的宗圖話說道,“你們買不買,不買就不要耽誤我們做生意。”
這時,這位小王子說話了,他聲音幹脆而利落“央克,不要對客人無理,他們沒挑好,就讓他們好好挑。”
沈良又說道,“你看他睫毛在顴骨投下的陰影如同收攏的鷹翼,估計等他長大了,那鷹翼便將揮起,翱翔在無盡的蒼穹。”
李伊順著沈良的描述,仔細打量著,那小王子被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摸摸自己的臉,轉身問那老者,“莫巴,我臉上有東西嗎?”
那老者仔細看了看,“什麽也沒有啊,老奴早上親自給您洗的臉。”
小王子轉身看著這哥倆,莫名其妙,“我臉上又沒有毛皮,看完幹嘛?”
沈良嘿嘿一笑,“絕了,奇了,嘖嘖,準了。”
李伊似乎想到了什麽,“你該不是說他.....就是你要找的.....明....”
沈良立馬捂住李伊的嘴,拚命地點著頭,臉上喜悅神情已無法言表。
陳永孝他們回到驛站便先回家了。沈良那欣喜之情絲毫未減。
李伊雖有些相信,但也心存懷疑。
擎天拿著買了的小吃,隻顧著自己吃。也不關心他倆的事情。
正此時,薩維·斯萊德找上門來,“今天遇到什麽事情了,這麽高興?”
李伊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薩維·斯萊德也沒興趣追問。隻把那幾本從韓嶽處帶來的書扔到桌子上,沈良也以為什麽好東西,急忙上前翻看,卻發現是曲譜,意興索然,躺倒在床上仍自回味著他的明主。
倒是李伊眼見識貨,“大哥,你見到我家先生了?”
沈良一聽,扭頭看了看那幾本書和二人,又扭頭閉上眼。
薩維·斯萊德笑著點點頭,“見到了,隻不過他現在公務纏身,而且有很多不便,他讓你放心在這待著,過些日子忙完了,就接你去他府上。”
李伊捧著這幾本書,開心地笑著。
薩維·斯萊德也是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良,摸了摸李伊的頭,走了。
“幾本破書就給你樂成這樣。”沈良閉著眼,美滋滋地調侃,顯然是得意自己的收獲比李伊大。
“你懂什麽,之前我好多音律都不懂,有了這幾本書,那以後那幾道石門,哦,那什麽都難不住我了。”李伊怕自己說漏了嘴,忙自圓其說。
還好沈良此刻心裏隻有自己的明主,沒察覺到。
李伊收好書,又跑到床邊。
“你這明主也太小了點吧,什麽時候能實現你的抱負啊?”李伊也故意調侃沈良。
沈良則完全不在意,“既然明主已現,那以後自然由我輔佐。這叫上應天象,天命使然,縱是艱難險阻,也自會有上天承佑。”
李伊嗬嗬樂著,“你知道蒙特國有多大嗎?還未及雲城行路的一半,打到雲城都很難。”
沈良完全不在乎李伊怎麽說,“你不會明白的,上天要給他的東西,那是誰也搶不走的,我都說了天命使然,縱是艱難險阻,也自會有上天承佑。”
說著沈良一骨碌爬起來,“唉,你說這家夥昨天去見韓嶽先生,韓嶽先生不會有什麽不測吧?”
李伊呸呸幾聲,“烏鴉嘴,你能不能惦記些好事,我倒覺得他人不錯。他倆怎麽說也是師兄弟,不至於吧。再說了,他又不是武士,他倆打起來,誰勝誰負都很難說。”李伊說著,自己想著畫麵,不自覺給自己逗樂了。
“倆文官打架,哈哈,悲甚至哉,不勝枚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