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印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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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四被眾人團團圍住,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哭喪著臉求饒道,"各位父老鄉親饒命啊!我……我也是豬油蒙了心,拿錢辦事啊!”
    傅穎芝聞言,眸色一淩,厲聲喝道,“把話說清楚!”
    “那遊方郎中根本不是郎中,那壯漢我也不認識!他們給了我一兩銀子,讓我配合著演戲,我隻是收錢辦事,什麽都不知道啊!”李四漲紅著臉,支支吾吾道。
    “一兩銀子?就為了這點錢,你就幫著騙子害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氣得渾身發抖,拐杖重重杵地。
    “是啊!傅三小姐醫術了得,若因此事與大家生了誤會,大家有疾無醫,受苦的還不是我們!”一個中年男子激動道。
    李四縮著脖子,恨不得鑽進地縫裏。
    傅穎芝擰了擰眉,寒聲道:"來人,報官!"
    李四聞言,瞬間癱軟在地,他抖若篩糠地向前爬了兩步,想要向傅穎芝求饒,卻被胖嬸一把攔住。
    圍觀的百姓紛紛向他投來鄙夷的目光,有人低聲啐道,"活該!"
    ……
    “嗬……都是廢物。”
    朱紅宮牆內,金絲楠木美人榻上傳來一聲慵懶的輕嗤。
    殿內鎏金香爐中青煙嫋嫋,將榻上人影籠在朦朧之中。
    “主子,那遊方郎中和那大漢……”
    “既已無用。”錦緞軟枕間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輕笑,“便處理幹淨罷。”
    “隻是那傅三小姐已將那李四扭送官府……”跪在織金地毯上的身影將頭埋得更低。
    “沒用的東西!”纖纖玉指輕撫過榻邊雕花,悠悠道,“都殺了吧。”
    “是。”一個身影快步退下。
    夜風穿堂而過,殿內燭火驟然搖曳。
    忽明忽暗的光影裏,那張絕豔麵容忽地綻開一抹冷笑,殷紅唇瓣輕啟,一字一頓道,“傅穎芝,咱們,來日方長。”
    ……
    東方剛泛起魚肚白,窗外傳來陣陣蟬鳴聲。
    蕭煜在酒肆又忙了個通宵,身上的錦袍被汗水浸透,黏膩地貼在背上。
    他推開酒肆吱呀作響的木門,撲麵而來的陣陣熱浪,讓他心中瞬間煩悶不已。
    "這鬼天氣……"他低聲咒罵著,抬手抹去額頭上滾落的汗珠。
    算算日子,賭坊的債又該到期了。
    眼下金礦開采進度遲緩,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蕭煜坐在那晃晃悠悠回府的轎子上,眯著眼睛盤算著,看來隻能盡快娶了傅穎芝,先把她的嫁妝弄到手再說。
    忽地,轎身劇烈一晃,差點將他掀翻在地。
    "找死嗎?"他猛地掀開轎簾,狠厲的嗬斥聲卻戛然而止。
    隻見六七個赤膊大漢攔在路中央,麵目凶狠,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照耀下泛著油光。
    他們身後,債主吳德全慢悠悠搖著折扇,緩步上前。
    "蕭二爺,別來無恙啊。"吳德全咧著嘴露出有些發黃的牙齒,悠悠道。
    蕭煜一見他,立刻換上諂媚的笑容跳下轎子。
    “吳哥,這大熱天的,你怎麽來了!”
    見吳德全似笑非笑看著他,不由心中一緊,陪笑道,“吳哥,我暫時沒有那麽多錢,您再等等,下月,下月我一定還。”
    話未說完,吳德全一個眼神,旁邊大漢上前對著他便是飛起一腳。
    "砰!"
    蕭煜重重撞在曬得發燙的磚牆上,後背瞬間傳來火辣辣地痛感。
    他齜牙咧嘴地抬起頭,正對上吳德全陰冷的眼神。
    “蕭二公子,你們國公府還真是……仗勢欺人!”吳德全看著蕭煜,厲聲道,“你開酒肆,你新娶的側夫人放印子錢,還敢跟我說沒錢還賬!”
    “什……什麽”,蕭煜聞言,不由一驚,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那個好妾室,在寧都郊外三個莊子放印子錢,月息六分。怎的,你蕭公子竟不知情?”吳德全似笑非笑看著蕭煜,“莫不是養野男人去了吧?”
    語畢,他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身後幾個壯漢見狀,也附和著發出粗獷的笑聲。
    蕭煜明色一僵,一股怒火湧上心頭,那傅靜安竟背著他做這種勾當!
    吳德全笑夠了,麵色一變,"啪"的一聲合攏折扇,上前兩步,扇骨抵住蕭煜咽喉,沉聲道,"朝廷明令禁止官眷放貸,你們蕭家是要造反?"
    蕭煜瞳孔驟縮,熱汗瞬間變成冷汗,他慌忙擺手道,"吳哥明鑒,我真不知情……"
    "三日內還不上錢,"吳德全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就讓全寧都城都知道,國公府的二爺賭錢輸得褲子都不剩,還縱容妾室放印子錢。"
    語畢,帶著幾個壯漢揚長而去。
    ……
    蕭煜一路快馬加鞭,甫一回到國公府,便怒氣衝衝準備去找傅靜安算賬。
    可還未走幾步,便發覺府中氣氛有異。
    幾名小廝麵色惶惶,為首者疾步上前,低聲道,“二爺,國公爺候您多時了。”
    蕭煜心頭一沉,匆匆向正廳趕去。
    廳內,國公爺端坐主位,麵色陰沉,手中茶盞早已涼透,國公夫人攥著帕子,淚痕猶在,卻偏過頭去不忍看他。
    傅靜安跪在青磚地上,素日嬌豔的芙蓉麵此刻血色盡失,單薄的身子隨著抽泣不住顫抖。
    "逆子!"國公爺一見蕭煜,忍不住暴喝道。
    蕭煜一顫,可還未等他開口,四名家丁已將他按在刑凳上。
    檀木棍破空之聲接連響起,他嚎叫著生生受完十棍,汗水和血水浸濕錦袍時,才被重新拖回了地下。
    隨著"哐當"一聲,一個描金錦盒便砸在了他眼前。
    “府中的地契和銀票是不是你偷走了?”國公爺厲聲道。
    蕭煜看到那盒子的刹那,瞳孔驟縮,臉色泛白,癱軟在地。
    這錦盒分明藏在書房暗格,除卻心腹趙西、劉五,唯有那日......他驀地想起那日在書房鬼鬼祟祟的傅靜安,不由心中一沉。
    猛地轉頭惡狠狠的向她看去,那淩厲的眼風,把身邊的傅靜安嚇得一顫。
    國公爺厲嗬道,“剩下的錢呢?若不是你的側夫人前兒個暗中送信給我,我都不知道我這堂堂國公府竟出了家賊!”
    傅靜安聽到國公爺所謂的“暗中送信”之時,眸中露出一抹疑惑,慘白張臉顫顫巍巍開口道,“我不是……我沒有……”
    話音剛出,便被暴怒的國公爺厲聲打斷道,“閉嘴!這裏哪有你個妾室說話的份!”
    傅靜安被他這一聲厲喝嚇得渾身又是一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
    她抬眸望向蕭煜,眼中盛滿了委屈與哀求,可蕭煜此刻哪會在意她的神色?
    他已經認定是傅靜安暗中告密,看向她的眼神陰鷙如刀,恨不得當場將她逐出府去。
    "孽障!“國公爺見狀,心中了然。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盞叮當作響,“你究竟在外麵做了什麽!還有多少賭債未還!還不快快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