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杯酒西遷,引君入甕

字數:3687   加入書籤

A+A-


    一時間,倭國各地,尤其是那些曾投靠劉盈的本土豪族,人人自危,驚恐萬狀。
    他們不怕漢軍的明刀明槍,卻懼怕這種來自陰影中的、無法防備的“複仇”。
    村野治保的凶殘形象經過渲染,變得更加恐怖。
    他們紛紛緊閉門戶,加強守衛,唯恐成為下一個目標。
    ——
    就在豪族們惶惶不可終日之時,劉盈適時地召集所有歸順的倭國豪族首領,舉行了一次“安撫”宴會。
    宴會上,劉盈麵帶憂色,對眾人歎道:“朕亦聽聞村野逆賊猖獗,竟敢潛回行凶,藤原氏之難,朕心甚痛!逆賊在暗,我在明,諸位皆是我大漢忠臣,朕實在擔憂諸位安危啊。”
    他的話句句戳中豪族們的心病,眾人皆麵露恐懼,紛紛附和。
    劉盈話鋒一轉,看似推心置腹地說道:“夷洲懸海外,剿滅需時日。為保諸位家族安全,朕思慮再三,有一萬全之策。”
    “不若諸位暫且舉家遷往中原內地?朕將在長安、洛陽附近劃出豐腴之地,賜予宅邸田產,保諸位世代富貴平安。”
    “既可遠離倭地是非,又可沐浴天朝教化,豈不兩全其美?”
    這番話,看似商量,實為最後通牒。
    留在倭地,可能要麵對“村野治保”無休止的暗殺;遷徙中原,雖失去本土根基,卻能得保平安富貴。
    在巨大的恐懼和利誘之下,這些豪族哪裏還有選擇?
    他們深知,這杯酒不喝,恐怕下場比藤原氏好不了多少。
    於是,一場杯觥交錯的宴會之後,倭國境內稍有勢力的本地豪族,被劉盈連根拔起,盡數“自願”西遷中原。
    他們的土地、財產,除隨身細軟外,自然全部收歸國有,進一步鞏固了大漢對倭國基層的直接控製。
    這一招“釜底抽薪”,徹底清除了倭國本土可能形成割據勢力的隱患,為漢化的徹底推行掃清了道路。
    而遠在夷洲的村野治保,莫名其妙地又替劉盈背了一口滅門和遷徙豪族的大黑鍋
    ——
    隨著一船船倭國豪族及其家眷被“禮送”至中原,最初的新奇與激動很快便被冰冷的現實所取代。
    劉盈確實兌現了部分承諾,在長安、洛陽周邊以及一些內郡,為他們分配了田宅,足夠他們過上溫飽無憂的生活。
    然而,也僅此而已。
    這些在倭國本土時,或是稱霸一方,或是深得“神族”徐福後人倚重的豪族首領們,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
    他們在大漢的核心統治區,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價值和地位。
    在中原士大夫和百姓眼中,他們不過是“慕義來歸”的化外之民,是皇帝天恩浩蕩的體現,但其本身,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所謂的“宅邸田產”,與中原真正的世家大族相比,簡直寒酸得可憐。
    更重要的是,他們被有意無意地隔離在帝國的權力體係之外。
    沒有預想中的官職封賞,沒有參與地方事務的資格,甚至連結交中原權貴都受到無形的限製。
    他們就像被圈養起來的珍禽異獸,看似被保護,實則被邊緣化。
    尤其是那些村野治保的舊部將,曾經在戰場上與漢軍廝殺,如今卻發現自己畢生追求的武功、權謀,在中原這片廣袤的土地上毫無用武之地,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們倍感煎熬。
    這種強烈的失落感,使得倭人們逐漸轉化為不滿和憤懣。
    一些自恃有功,不過是伺機投誠的倭人豪族首領,開始聯名上書,言辭懇切又帶著幾分試探,向皇帝劉盈請求“賜予一官半職,以效犬馬之勞”,哪怕是最低級的官吏也好,至少能讓他們感覺到自己並非完全被排斥在體係之外。
    然而,這些奏章如同石沉大海,劉盈壓根不予理會,仿佛從未收到過。
    此時,負責監國的代王劉恒,雖然身為天子兄弟,以仁厚謹慎著稱,但原則性極強。
    劉恒注意到了這些紛至遝來的請求,他並未請示遠在倭地或巡狩四方的劉盈,直接以監國的名義,給了一個官方、正式且無可辯駁的回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大漢選官用人,自有法度。今四海升平,欲入仕途者,無論出身貴賤,皆需通曉經義,通過科舉考試,方得晉身之階。”
    “此乃公平之道,亦為國本所在。爾等既已內附,便為大漢子民,自當遵守漢法。若真有才學,何不與天下士子同場競技?”
    “若妄想不經考核,憑舊日資曆便獲官職,豈非僭越禮法,視朝廷**如無物?”
    這番義正詞嚴的答複,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倭人豪族最後的幻想。
    他們這才明白,劉盈所謂的“優待”,本質是“圈禁”;所謂的一視同仁,意味著他們連憑借特殊身份走捷徑的機會都沒有。
    科舉?
    對於連漢字都認不全、儒家經典更是一竅不通的他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感覺遭到欺騙和羞辱的倭人豪族,絕望之下,開始走向極端。
    既然無法融入主流,也無法獲得權力,他們便試圖在自己有限的範圍內,重建往日的權威。
    其中幾支被安置在同一縣城附近的豪族,在幾個原村野治保部將的串聯下,暗中勾結了當地一個貪財且野心勃勃的縣令。
    他們利用帶來的部分金銀財寶,賄賂縣令,許以重利。
    縣令利令智昏,與他們達成默契:豪族們利用其宗族力量,協助縣令控製縣內基層,壓製可能的不服聲音,並上繳“額外”的賦稅。
    作為回報,縣令對豪族們在其聚居地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他們私設刑堂、無視漢律、甚至擁有小規模的私人武裝。
    很快,這個縣城幾乎成了“國中之國”。
    漢朝的法令在此形同虛設,倭人豪族成了實際上的土皇帝,欺壓原本的漢人百姓,強占田產,為所欲為。
    他們幻想著以此為基礎,逐步擴張勢力,甚至天真地認為,天高皇帝遠,隻要打點好縣令,就能長久地關起門來做他們的土霸王。
    這種扭曲的反抗,是他們維護自尊的最後方式,也是走向毀滅的加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