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公主駕臨,暗潮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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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三刻的朝霞還未漫過金水橋,鴻臚寺的編鍾已撞碎九重宮闕的寂靜。

    顧念之扶著青鸞銜珠步搖踏上漢白玉階時,正聽見銀鈴般的笑聲穿透雕花槅扇,驚起簷角垂掛的青銅鐸鈴叮當作響。

    “原來這就是天朝的待客之道?“銀國公主斜倚在嵌滿紅珊瑚的鎏金椅上,孔雀翎織就的裙裾逶迤三丈有餘,將殿前繪著五穀豐登圖的青磚遮得嚴嚴實實。

    她指尖把玩著串狼牙項圈,忽地朝捧著茶盞的小宮女擲去“用這等粗瓷招待貴客,莫不是暗諷我們銀國是茹毛飲血的蠻族?“

    琉璃盞碎在顧念之腳邊時,她注意到公主身後戴銀鼠皮帽的隨從正盯著潑灑的茶湯。

    昨夜禮部呈來的密檔在腦海中倏然展開——銀國使團三日前曾在太醫院外徘徊,那些被碾碎的草藥殘渣裏混著極北之地的雪蓮籽。

    “公主息怒。“顧念之將手中剔紅漆盤輕擱案幾,瑪瑙碗裏凝著琥珀色的膏體突然蒸騰起白霧“聽聞銀國女子十六歲要受雪狼試煉,本宮特取昆侖冰髓調配了玉容膏。“她故意讓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昨夜試藥留下的紅痕,“此物遇熱則化,正合貴國以火為尊的習俗。“

    滿殿目光霎時聚在那碗氤氳生輝的藥膏上,銀國公主指尖的狼牙項圈發出細微的喀嚓聲。

    通譯官擦著冷汗正要開口,卻被顧念之一個眼神釘在原地“貴使既通曉中原雅言,何不親自品鑒?“她將漆盤推向那個銀鼠皮帽隨從,果然看見對方耳後浮現出中毒特有的青斑。

    朝堂霎時鴉雀無聲。

    太子執起青玉碾輪輕叩金絲楠木案,清越聲響驚得銀國公主腰間的玄鐵彎刀微微震顫。“孤記得銀國《雪域誌》有載,七重纏枝紋需輔以冰蠶絲才能織就。“他忽然執起顧念之的手腕,拇指撫過翡翠鐲下若隱若現的紅痕“恰如良藥需用文火慢煨,急不得。“

    銀國公主猛地攥緊狼牙項圈,鑲著綠鬆石的護甲在檀木案上刮出刺耳聲響。

    她身後十二名赤膊力士突然齊聲呼喝,震得梁間積塵簌簌而落。

    顧念之卻在這時端起瑪瑙碗走近丹墀,藥香混著她裙裾間佩蘭的氣息,竟將那股血腥氣衝淡幾分。

    “公主請看。“她突然將藥膏傾倒在銀鼠皮帽隨從的狼皮靴上,滋滋聲響中騰起淡紫色煙霧“冰髓遇狼毒則顯色,這靴麵浸過雪狼血吧?“滿殿嘩然中,她俯身拾起片碎瓷劃開隨從衣袖,露出臂膀上潰爛的傷口“貴國勇士勇猛,卻不知狼毒入體需用白芷三錢佐以“

    “夠了!“銀國公主霍然起身,孔雀翎掃翻了三足獸首香爐。

    她盯著顧念之腕間隨動作時隱時現的紅痕,忽然露出森森白牙“太子妃果然如傳聞中精通岐黃之術,卻不知可識得我銀國聖物?“鑲滿綠鬆石的木匣開啟時,整座大殿彌漫起刺骨的寒意。

    太子掌心的暖意透過衣袖傳來,顧念之望著匣中那株通體雪白的人參,突然想起三年前地牢石壁上凝結的冰霜。

    七重纏枝紋在燭火下泛著幽藍暗光,像極了二姨娘咽氣時唇角溢出的血沫。

    “雪山參需在月圓夜采掘,用少女心頭血滋養。“她指尖輕觸參須,果然看到銀國公主瞳孔驟縮“可惜公主身邊侍女皆非處子,這參怕是“話音未落,銀國使團中突然傳來杯盞碎裂聲,戴銀鼠皮帽的隨從轟然倒地,口中湧出的黑血在地磚上蜿蜒成蛇形。

    太子突然執起顧念之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龍紋扳指硌得她掌心發燙。“孤的太子妃三年前曾在雪夜救下整村瘟疫患者。“他目光掃過使團中麵色發白的眾人,“不如讓銀國貴客見識見識,何為醫者仁心?“

    (本章完)

    金絲楠木案上的蟠螭銅燈爆開一朵燈花,顧念之的銀針正懸在隨從膻中穴三寸之上。

    殿外忽有朔風卷過重簷,十二連枝燈架映著她鬢邊青鸞步搖的幽光,在銀國公主鎏金麵簾上投出破碎的光斑。

    “慢著。“銀國公主孔雀翎披肩無風自動,鑲著綠鬆石的護甲叩在檀木案上發出金石之音,“這般雕蟲小技怎配稱作醫術?“她抬手掀翻裝雪山參的木匣,冰晶簌簌落在地磚融化的狼血上,竟凝成詭異的蛇形紋路,“三日後月圓夜,若貴國太醫令解不開我銀國巫醫留下的疫症,北疆十六州的茶馬互市——“

    太子突然將龍紋暖爐擱在顧念之膝邊,玄色廣袖掃落案幾上半盞冷茶。

    琥珀色的茶湯漫過青玉鎮紙,正巧浸透銀國使團帶來的羊皮卷軸,“公主怕是忘了,二十年前貴國先王曾在中原太醫院立過盟誓碑。“他指尖輕點輿圖上蜿蜒的赤水河,“若要比試,賭注該換作赤水西岸的鹽鐵榷場。“

    顧念之的銀針在這時精準刺入隨從曲池穴,黑血順著金針紋路逆流而上。

    她餘光瞥見銀國使團末席有侍女正用銀刀割破指尖,殷紅血珠墜入鎏金酒樽時竟泛出詭異的藍光。

    殿中佩蘭香突然混入腥甜氣息,像極了她在地牢時聞到的腐骨草味道。

    “醫者仁心,何分國界?“顧念之突然拔高聲音,腕間翡翠鐲撞在瑪瑙碗上發出清響。

    她將染血的銀針舉至燭火前,針尖赫然凝著霜花,“此毒需用赤水河畔的紫莖澤蘭作引,恰好貴國巫醫最擅炮製此藥。“她轉向麵色發青的通譯官,“不如請兩國醫官共研《寒疫論》殘卷,以解蒼生之苦?“

    銀國公主腰間的玄鐵彎刀突然發出嗡鳴,孔雀翎織錦下的赤金鎖子甲隱約可見。

    她身後十二名力士齊步上前,震得梁間垂落的鮫綃帷幔泛起漣漪。

    顧念之卻在這時端起太子案前的青瓷盞,將化開的玉容膏抹在隨從潰爛的傷口上,“嗤“的一聲騰起白霧。

    “公主請看,貴國巫醫用的雪狼毒遇上中原白芷“顧念之話音未落,那隨從臂膀上的潰爛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

    銀國使團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末席戴麵紗的侍女突然打翻鎏金酒樽,藍色酒液滲入地磚縫隙,轉眼生出妖異的冰晶苔蘚。

    太子執起狼毫筆在灑金宣上揮就“醫道無疆“四字,筆鋒勾轉間暗含刀劍之氣“傳孤旨意,即日起於太醫院設杏林閣,凡解《寒疫論》疑難者,賞千金。“他忽然握住顧念之正在施針的手,龍涎香混著藥香縈繞在兩人交疊的衣袖間,“太子妃以為,當以何症為試?“

    顧念之望著銀國公主耳後若隱若現的青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地牢見過的西域毒經。

    她指尖輕觸案上凝結的冰晶苔蘚,袖中暗藏的犀角香囊突然發燙,“妾身聽聞銀國邊境有村落每逢月圓便生寒熱怪病,患者眼瞳會浮現雪狼紋——“

    “夠了!“銀國公主猛地扯斷頸間狼牙項圈,綠鬆石瓔珞砸在金磚上迸出火星。

    她盯著顧念之發間搖晃的青鸞步搖,孔雀麵簾後的瞳孔縮成豎線,“三日後辰時,本宮要看到太醫院擺滿《寒疫論》抄本!“玄鐵彎刀劈開丹墀前的青銅香爐,香灰紛紛揚揚落在她逶迤三丈的裙裾上。

    暮色漫過九重宮闕時,顧念之正在杏林閣翻閱泛黃的《西域藥典》。

    八角琉璃燈將她的影子投在繪著百草圖的屏風上,忽聽得窗外傳來細碎的鈴鐺聲。

    她故意將茶湯潑在銀國使團帶來的雪蓮籽上,果然看到暗處有個嬌小身影踉蹌著要衝出來。

    “娘娘“小宮女撲跪在滿地碎瓷間,石榴紅的宮裝下擺沾著奇怪的黏液。

    她顫抖著從懷中掏出半塊焦黑的龜甲,上麵歪歪扭扭刻著蛇形符號,“奴婢昨夜經過西偏殿,聽見銀國侍女說說要在月圓夜用活人血祭“

    顧念之的犀角香囊突然墜地,香灰在青磚上聚成扭曲的紋路。

    她按住小宮女肩膀正要細問,忽見窗外掠過戴銀鼠皮帽的身影,十二連枝燈架上的燭火齊齊爆開燈花。

    遠處傳來三更梆子聲,混著銀國使團下榻的別館方向隱約的狼嚎。

    “去取本宮的紫竹傘來。“顧念之將龜甲收入袖中,翡翠鐲突然觸到個冰涼物件——不知何時被人塞進了半截纏著金線的孔雀翎。

    簷角青銅鐸鈴無風自動,在夜色中蕩開層層疊疊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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