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是他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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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含蓄溫柔,聽得沈清棠稍稍鬆了口氣,她連忙走到床邊,主動握著他溫熱手。
    救人心切,她豁出去了,回頭他要殺要剮都悉聽尊便吧。
    “夫君,你幫幫我好不好?懷喜不見了,你幫我派人找她好不好?”
    “林莊主不在,整個青山隻有你能做主了。”
    沈清棠一說,心頭便急得湧上一股酸麻,情緒複雜無比,語氣也著急起來。
    他輕柔的喚著他的‘夫君’,語氣用回從前誘哄的那一套。
    ‘好不好’?
    當然是好了,但他可是有條件的。
    他抬手,有想要坐直的趨勢,沈清棠忙搭手去扶。
    微卷的發垂在他胸口,他漆暗的眸子對上跪坐在床邊的少女。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看他像是在看救世主。
    李長策抬手,指尖輕輕擦過少女被熱汗蒸得粉粉的臉,滑到她耳垂,最後觸在她皙白的脖子上那兩個顯眼的紅包。
    一切無言,他靜默的注視她的臉,神色平靜,似是看穿了她的難處,神奇的沒問她去了哪兒。
    沈清棠感到脖子上的包被他輕輕的擦過反而更癢了,她主動握住他的手,驚呼祈求道,“好不好?”
    她知道他不喜歡懷喜,可是現在是危及時刻。
    “好。”李長策薄唇上下一碰,嗓音裏輕輕擠出一個字。
    沈清棠滿臉驚喜,她還以為他要要挾一番,最起碼要她今後不得擅自離開他,不得忤逆他,甚至他想要的她都必須給他。
    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包容理解,非但什麽沒問,一口答應了。
    少女滿眼感激,幾乎要哭出來,她一把摟住青年的脖子,聲音又悶又急,“謝謝你夫君。”
    病中的青年眼底掠過一絲詭譎的冷,慘白薄唇微勾,略帶某種得逞的笑意。
    他纏著紗布的左臂環住她的腰,右手掌心攀上她的後背,嗅著她的馨香,心裏的狂熱在沸騰。
    ——
    青山很大,範圍很廣。
    銘光舉著火把,滿頭大汗的指派著身後的兩隊人馬分成東西兩隊去搜尋懷喜。
    夜裏更深露重,沈清棠杏色的裙子被雜草刮破,染上泥汙,一遍又一遍的喊著懷喜的名字。
    整整兩個時辰,她幾乎快要聲嘶力竭,心裏的懼怕一點又一點的放大,腦子裏混亂一片。
    迎春但心她的身子吃不消,前些日子膝蓋又才好沒多久,這會子走這麽多路,姿勢都開始變了。
    “夫人,您先回去吧?”
    “我沒事,我一定要找到懷喜。”
    前麵的銘光聞言,頓住腳步,轉頭看向沈清棠,火光印麵,他神色複雜,卻又什麽都沒說。
    此時,一聲呼喊將眾人吸引了過去。
    沈清棠聞言第一時間趕過去。
    數十人圍著成一個大圈,讓開了一個位置,她緩緩走進去。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灘暗紅的血跡上,瞳孔驟然收縮,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
    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裙擺,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她的視線順著血跡移動,最終定格在那幾片破碎的布料上——那是懷喜的衣裳,她認得。
    地上,一灘暗紅的血跡格外刺眼,血跡周圍散落著幾片破碎染血的布料。
    布料上,邊緣被撕扯得參差不齊,像是被野獸的利爪和尖牙無情地撕碎。
    血跡從一處蔓延開來,形成一條斷斷續續的紅線,最終消失在密林深處,仿佛是被什麽拖拽著離開。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泥土和枯葉的腐朽味道,令人作嘔。
    “小、小喜子……”
    沈清棠失控的闖進去,她跪在地上,撿起那碎片,一點點的拚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小喜子……”
    “這附近經常有狼群出沒,懷喜可能被……”
    “住口!!”沈清棠抑製不住的打斷銘光的話。
    舉著火把的眾人唏噓不已,但誰也沒敢多說一句,少女跪坐在圈子內,失神痛哭著。
    無人敢上前攙扶。迎春再也看不下去,剛想挪步,卻聽身後幾人傳來肅穆的聲音。
    “侯爺……”
    “參見侯爺。”
    李長策歪坐在四個人抬著的竹椅上,火光忽明忽暗的打在他臉上,病容泛著侵寒入骨的冷鬱。
    他盯著圈內的少女單薄的背影,肩膀顫栗,抱著一堆碎步哭得撕心裂肺。
    本就冷厲的麵相,眼底透著砭人肌骨的冷。
    她始終還是為那小丫鬟哭了。
    不過,哭就哭吧,他不在乎了,畢竟哭喪罷了,那小丫鬟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生命裏了。
    小廝輕輕放下轎椅,銘光見狀,主動上前伸臂攙扶。
    李長策將手搭在他手臂上,一點點的朝那少女走去。
    “卿卿。”
    沉浸在痛苦的沈清棠哪裏還能聽到旁人的呼喚,懷喜的死,令她懊悔不已。
    李長策緩緩蹲下身子,掌心撫上她的後背,見到地上沒有屍體,他臉色一僵,但很快眼底的狐疑消失殆盡。
    “人死不能複生。”
    聞言,沈清棠終於止了哭,緩緩轉頭,看向麵容憔悴的青年,這山野裏又冷,路又崎嶇。
    她臨走時已經囑咐他不必前來,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少女眼淚流個不止,潮濕的汗水打濕她鬢邊的發,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像隻林中迷路的小鹿,迷惘又可憐。
    “小喜子死了。”
    她呢喃的說著,眼圈泛紅。
    他知道。因為是他害死的。
    “是我害死了她。”沈清棠顫唇不止,死死的揪著手裏的染血的布料,彷佛這麽做,麵前的青年便能替死去的懷喜來懲罰她一般。
    李長策抬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拇指碾碎她眼角的淚,病容的虛弱掩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諷笑。
    死了好,死了才不至於礙眼。
    他溫柔,憐憫的看她,他心疼的是她的淚,始終不是為他一人流。
    忽地少女撲進他懷裏,失聲痛哭著,“都怪我,怪我……”
    她不該答應離開,不該讓懷喜身陷囹圄,是她的錯,都是她。
    青年摟著懷中少女,手輕輕扣在她腦袋上,一下又一下撫摸,聽著她的哀泣,嗅著她的馨香,憐憫的神色漸漸淡去,眼底浮現死水般的平靜,在這冷夜裏顯得詭異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