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惡念傀君生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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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淵仙頂暴動,整座宗門最腹心的地帶遭人入侵,著實是讓整座宗門都失了顏麵。
    昔年斬龍、殺鬼、掌斃妖魔的尹真人自是怒意橫發,親臨五溪而去,那龍君果真是在四方州府混跡慣了的,察言觀色練到了家。
    雖還不知曉那尹真人是什麽意思,但這老龍一見那氣勢洶洶的模樣,當即便是遠遁金平府躲了起來……
    尹祖尋不得那頭老泥鰍,隻得親上嶺南白骨道,掌攝乾坤之力,抬手就將白骨道的山門打塌了一半。
    白骨道尊魂老祖當然是勃然大怒,惡從心起,掣法便悍然與尹真人起手來,搖動尊魂寶幡,鎮壓百裏法域。可萬魂陰雲還未近身,反手便被一掌扭轉虛空的法意掄散。
    交手不過五十回合,那柄尊魂幡便被尹祖一掌折斷,抬手收走。尊魂老祖隻是正麵接上了那一記壺天神通,當即連連趔趄,被尹祖一掌打落,一個跟鬥就從雲頭上砸落山門。
    白骨夫人化出鬼神法相白骨美人相,百丈白骨美人,論陰陽變化,詭異玄奇。
    然尹祖是何人,掌中壺天拿日月,霍亂陰陽倒乾坤。
    一掌鎮下,便叫那白骨法相破碎,徑直打破白骨山,以壺天之術強行兜走那三畝白骨陰府,叫那白骨夫人無了陰土,再度化作無依的遊方鬼神!
    一擊交手,高下立見,白骨夫人俏生生的立於一旁,驚懼的再不敢說話。
    這就是隻手摘天的尹真人!
    南國默認下,將整個天南都封給他的尹真人。
    那尊魂老祖自坍塌的山門廢墟中爬起,此刻雖雙臂折斷,但對他這般陰神來說不過小傷而已。
    可那尹真人的手段,著實令人心頭惶恐,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尹真人想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
    卻是苦澀出言,連話鋒都軟到了底子裏。
    “尹道兄,您……這是為何啊?”
    “之前的事,我們不是都商量好了嗎?我白骨道也賠償了上億的道銖和善後啊!”
    您有不滿您大可以早說啊,大不了當時我等多退一步,大不了就真讓白骨道主在那裏給您的麵子抵命唄……
    如此的秋後算賬,可就太駭人了啊。
    然那尹祖卻是滿麵寒霜,一步一步,踏在穹空中,俯視著下方兩尊陰神,那恐怖的氣機,令白骨夫人都險些想丟下這白骨道,遠走他鄉了!
    “一個個的,如今都長能耐了啊……”
    好在嶺南白骨道中生此變故。
    嶺南豢鬼鍾氏的兩名老祖出山,六靈山的錦麟真人踏雲而來;
    丹書尹氏,紫府巔峰尹別駕,嶺南關刺史等等齊齊出場。
    入目便見那天南觀主陳槿駐足在雲頭上,拱衛著尹真人。
    “又是一尊半出的陰神!”
    這是要打著滅門的架勢嗎?
    嶺南諸多道人真人趕忙齊聚到白骨山前,希望能勸阻住這位大真人,否則,他真敢為了泄憤就鎮殺一尊陰神的。
    “尹老,不可妄殺啊!”
    “尹道兄,消消火氣,且論一論原由如何?”
    “叔祖,您這是……”
    錦麟老祖坐一頭五色麒麟踏著祥雲而來,率先呼喚起了尹真人,而後的鍾氏鬼判、尹家別駕紛紛爬雲,籍希望先令尹祖停手。
    畢竟,天南諸宗同氣連枝,天南觀的後人也是還要過下去的啊!
    好一番質詢嗬斥之下,這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也是這白骨道出了位缺德的二長老,引發了諸多變故……
    便是臨淵尹真人這一怒,累及嶺南白骨道百年基業損毀殆盡,兩尊陰神老祖無依四顧。
    最終,這場鬧劇自然也是被各方出手勸阻了下來!
    白骨道根本無法自證,隻得付出慘痛的代價,彌補天南觀,那是足以令白骨道往後兩三百載都無法抬頭的霸道條約。
    白骨陰府重立於臨淵山中,卻是將賜給那新崛起的頂尖紫府上道定山道人。
    這位以屍道為兵馬,在西莽悍然崛起的紫府,值得一座陰府的投資。
    連白骨夫人都無可奈何,立身之基徹底無存,一怒之下卷了白骨道的法寶往生轎,攜著麾下鬼侍投了隔壁的東川府。
    五溪龍君親奉上紫府級龍種六頭,甘為上觀驅使……
    既做到了這個地步,天南觀便也隻能收手。
    他天南觀未必隻有一枚種子。
    天南觀主陳槿,這是已經化作了參天大樹的道種;定山道人,這是另一枚起勢的道種,再下方,也還有兩位……
    一道宗脈,預備的承負道種有很多,失去一個,實則,也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天南觀失去的,隻需加倍的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便也足夠了!
    倒是丹書尹氏,那位尹別駕的麵色有些不太好看。
    我好好一個有開府鬼神之資的少年郎送到了你天南觀,如今無聲無息就不見了蹤影?
    對那天南觀來說,或許隻是一枚未來可期的道種而已,拿得起也放得下。
    尹別駕當年可是一眼相中了那鬼郎機緣的黎家,將丹書嫡女之一都下嫁了黎氏,一力提攜起了那黎家大郎來。
    如今,尹別駕亦是有些怨懟了起來
    早知道老夫當年就自己將那少年郎收入門下了,叔祖時日無多,臨淵,愈發沒出息了……
    此番變故仍舊在天南嶺南幾府發酵。
    當然。
    這波及南國幾府的變化,黎卿本人並不知曉。
    此刻黎卿踏在一方礁石上,望著蕩漾浩渺的深海,麵色森寒,與麵前的那少年紫府對峙。
    他掌掣著萬魂幡,單手掐訣,隱隱已經勾連了冥書中的氣機,呼喚著鬼母。
    “哼!是你自己說的馭獸宗。”
    “這不就是曾給南國贈馭獸仙法的海外馭獸仙宗,有什麽問題麽?”
    那少年雙手一攤,嗤笑道。
    “少在那一臉的晦相,三萬道銖一枚都不能少,少了一個子兒,小爺就把你丟進海裏喂海妖……”
    這傀儡少年終於圖窮匕見,那狹促的笑顏之下惡意盡顯。
    南國的小鬼頭,滿身的陰晦之氣,他從來就看不起,居然還敢對他呲牙?
    便在這瞬間,少年傀師悍然爆發出了無可抑製的殺意。
    將那家夥殺了,奪來這枚不錯的魂幡,或許還能回本?
    黎卿魂幡一搖,天府玄元之氣化作護盾環繞,三百道萬魂絲纏做三枚魂箭當空射出。
    亦是同時,鬼母受邀,終於又在現世重現出了身形。
    隻見一道麵容絕豔的紅衣身影正出現在黎卿身後,空洞而森寒的目光投在了那少年紫府身上。
    “崔家姐姐,請助我斃殺此獠,可否?”
    黎卿殺機比之那惡道更甚,緊緊鎖定著那少年傀師的氣機。
    今日非叫他斃命當場!
    那傀師抬手一阻,指尖法力化作一道道牽絲傀儡線,隨意的便將那三根魂箭撕開。
    再望著黎卿身後的女鬼,冷笑一聲道:
    “原來是身後養了頭大鬼啊?我道是什麽讓你這區區練氣生出了這般勇氣呢?”
    “但僅僅是如此的話,你也就該死了!”
    那傀師森寒的話音剛落,千機傀儡大龍舟立時從海麵上升起,似是青龍探海一般,仰頭便是一道龍炎吞吐,要將黎卿所立的整座道礁都要覆滅。
    黎卿滿麵森寒,卻是微微退後兩步,靠到了鬼母身後,隻見鬼母抬眸,深邃的幽天鬼蜮瞬間覆蓋方圓十數裏,那層層晦暗的氣機顯化,針對著那牽機傀師。
    千機傀儡大龍舟,確實磅礴,然鬼母隻是右手抬起,虛空一握,那二十丈長的大龍舟,瞬間便被扭作一攤破銅爛鐵!
    “混賬,你這是什麽法術?”
    那傀師少年雙眸瞪的老大,翻身躍起數十丈來躲過了鬼母的襲擊,驚怒道。
    好生磅礴的力量!
    可那是他花費了諸多資糧,才剛剛煉好的大龍舟啊。
    他還沒來得及借助這千機傀儡大龍舟在海外好生逛一逛呢,這混賬東西……
    這麵傀師少年殺心愈起,那片鬼君含恨不罷休。
    幽天鬼蜮懸掛虛天,黎卿與鬼母同立於那鬼蜮中央,立時便有鬼母法相顯化出來,半生半死貌,玉顏伴仙肌。
    那鬼相似是殺心菩薩拈花起,左手虛托在胸,抬起黎卿與鬼母本體。
    整尊法相下半部分似虛似實,便與幽天鬼蜮融作一體,似是能隨意挪移到這鬼蜮的任何一處。連攜法意扭曲邊海,一道道詛咒逸散開來,吊死鬼、溺死鬼、斷頭鬼……
    恐怖至極!
    便見那傀師亦是大袖一甩,一道道傀儡滿天遊走,機擴飛鳶,卷起毒針瓢潑,似是牛毛細雨而落;
    百節鋼蜈,似是一道利齒鋼鋸般生生便朝著黎卿砸下;
    空遊水母,皆為銀片所鑄,密密麻麻地飄散在穹天之中,以裏麵的瘴氣散播,毒焰吞吐……
    這傀師,毒辣至極,更是一眼便看出來了黎卿與鬼母的關係,諸多暗括皆是繞過鬼母朝著黎卿爆射而來。
    那般機擴針器,紫青荼毒,料想黎卿沾之便免不了要黃泉路上走一遭!
    可鬼母又怎會讓他受傷?
    白骨玉顏、鬼母法相抬手一攝,那幽幽鬼蜮之中,休論飛鳶、鋼蜈還是水母,再多的傀儡亦不過鬼蜮覆蓋,盡數扭曲化作廢鐵隕落。
    但鬼母殺機卻是愈盛,她要做的不是和這些小玩意兒相搏,她要應郎君之邀,斃了那位傀師。
    這還是鬼郎君第一次向她邀約殺人!
    鬼蜮覆蓋,詭異扭曲的法意流轉在那深邃幽暗的每一處,那少年傀師終於麵色開始凝重了起來。
    “喝!”
    傀師將那數十倍改良天雷子打出,但爆炸聲卻是從他身後的海底傳出。
    “好一個南國的鬼道?真是討厭的東西!”
    這少年跋扈之色漸漸消退,四向環顧著這幽暗深邃的四方,這十餘裏海麵都像是墜入了現世的另一麵了般,陰冷,黑暗,寂寥,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絕望氣息。
    這是鬼域!
    在這鬼蜮中根本就難以弑殺鬼蜮的主人。
    他的千機傀儡就像是遇上了鬼打牆般,所有的襲擊都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了開來,四射墜入了海麵下。
    這數十道傀儡的損失已然令他極為肉疼。
    少年右手緩緩搭在腰間,眺望著那與整片幽垠漸漸融為一體的鬼母法相,眸間間不住地閃爍著異色。
    嘎吱……
    那扭曲的詛咒襲擊又落了下來!
    好在他的身周早已撐起了湛藍色的神光護盾,正於鬼母的扭曲鬼咒相持。
    “你難道就真不想回天南了?”
    “這裏遠離東海,沒有小爺,等你回去,尹家老祖都要老死了。天南觀這般古修山門,沒有人製得住你身後的厲鬼,自然也就看不上你這半人半鬼、不受控製的異類了!”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
    “你家那尹祖的陽壽可還隻有五年,還是六年了?嘻嘻嘻。”
    紫府少年雙掌一攤,言辭毒辣,卻是驟然嘲諷起了黎卿。
    同時,他的背後驀然生出六支傀儡骨臂出來,那手臂似是通體白骨構鑄,寸寸骨節上精巧絕倫,修長而奇異,宛若一副藝術品般。
    這六骨傀手出現的刹那,傀臂的掌心探出六道恐怖的鋒芒,那般神光,似是要將這幽天鬼蜮都徹底撕碎一般。
    “殺了你,貧道仍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黎卿麵不改色,落後那鬼母一個身位,心頭的殺機卻是更甚。
    卻見這幽天鬼蜮更加凝實,深邃之中,漸漸有影影幢幢的幽影出現,黑暗之裏,不時的有老舊的上吊草繩垂下。
    整座幽天鬼蜮大開,似是將那真正的幽天都喚出來了一部分般!
    鬼相無聲無息的在這鬼蜮中變化位置,不過瞬息便近得了那傀師身前。
    十二丈長的鬼手一抓,連帶著那整片海麵都扭曲了起來,似是憑空形變,化作了一道無可阻擋暗渦。
    哢嚓嚓……
    那傀師少年的六支傀臂上撐起的光幕都被擠壓的不堪負重,這一掌,鬼蜮封鎖,鬼相襲來,他避無可避。
    【轟】的一聲,那方才還似是精致少年般的毒辣傀師,瞬間便支離破碎了開來,隻見無數的木質機括從那傀師扭曲崩裂的身體中四散開來。
    這居然也是一尊傀儡?
    鬼相憑空落在那礁石頭上,黎卿二人駐足那丈三十三的鬼母法相前,望著那一下就跌落在礁石上的傀儡半軀。
    隻見那傀儡身軀已經斷裂做三截,顱首墜落在地,身軀攔腰而斷,卻是再也無了聲息。
    待得鬼母法相消散,兜袍青年伴隨著那紅衣厲鬼落在了這礁石之上,幽天色的鬼蜮亦是緩緩消散。
    黎卿眺望著那傀儡的屍體麵色陰晴不定,正提防著那傀儡中還有沒有機括暗器。
    突然,一聲森寒的冷笑聲再起。
    “死吧!”
    隻見那地麵上的傀儡殘軀中,無數的毒針、符器伴隨著強烈的神光爆炸開來,這一瞬,整座道礁都被恐怖的爆炸所淹沒……
    待得良久之後,硝煙散盡,這海麵上哪裏還有半分島礁的模樣,隻有翻騰的大浪在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