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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強勢征服
    他的聲音冷酷無情,語氣裏透著森冷的威脅,潛在的意思梅芯再明白不過如果不照做她會更痛苦,無法反抗的睜開眼,就在這時刻,男人有力而堅實的一條腿頂開她的下身,毫無預警也毫無滋潤的情況下,他身體上的那把利劍猛然就這麽插了進來,血淋淋切割肉體的痛連梅芯這樣忍性十足的人也本能的痛呼出聲,下一秒便連抽氣都來不及,因為猛獸毫無憐惜的開始抽動,如同鈍刀拉鋸著她的神經,廝磨著她的肉體。
    在一輪窒息般的暴力裏,男人始終在她的頭頂死死盯住身下的羔羊,不錯眼珠的看著她的哭泣哀號,最後冷酷而陰鷙的說:“記住這個疼,記住它,是我給你的,看清楚了!”
    梅芯淚眼婆娑的看著,分明無法看得清楚一切,可是身體淩遲般的痛,讓她的大腦無比清晰也無比警醒,她被桎梏著承受著這一輪的強占,終其一生都無法忘懷這個痛。
    這種酷刑不知道經過了多久,身上的猛獸突然慢下來,低附下身,湊近女人的耳朵道:“痛麽,痛不痛,記住了沒有,這是我給你的,也是你給我的,就是這種痛,我不喜歡它,所以,記住這個痛,但是不要再去加劇它,懂麽?”
    男人停止了酷刑,突然開始舔舐她的臉,吸吮她留下的淚,在她耳邊道:“不要把我和周懷傑當成一類,他給你的隻有痛,可是我可以給你所有,包括痛和快樂!”
    這一下仿佛一擊重錘,擂在了梅芯的胸口,像是衝破了禁錮她長久的壁壘,磅礴而無法壓抑的酸楚傾覆而來,她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毫不掩飾的尖叫起來:“不,你和他是一樣的,你們男人全都是混蛋,畜生,給我滾!”
    這才是她最深的心結,是她恐懼和推開一切的心防,這種毫不客氣的衝撞將她的防備擊潰,窺視到她內心的羞憤讓她忘記了懼怕而變的凶悍起來。
    男人並沒有發怒,反而放開了桎梏,大手略帶一種粗糲感遊走在她的身上,撫摸,流連,擁上她的香雪,搓揉,廝磨,他的吻,開始準確的包圍住她的唇,粗暴的頂開她的牙關,強迫她的丁香和他的一起起舞,纏綿,嘖嘖有聲。
    洗禮過口中所有的邊角,他又開始一路向下,每一寸的肌膚,都被他洗禮,流連,輾轉不去。
    痛並且快的感覺慢慢包繞著她,她從一聲聲的啼哭變成啜泣,帶著倔強的抗拒,然而他並不允許她頑抗,繼續向下,越過高山,爬過平原,進駐草地,在幽深的泉澗裏流連纏綿,吸吮著芳香甜蜜的甘泉,終於這種執著擊潰了她的頑強,一聲婉轉的啼鳴帶上了妥協後的呻吟,她開始承受和包容。
    男人滿意的看到自己的成果,再一次往上,覆蓋在她身上,利刃變得溫韌,滑進絲滑的甬道,這一次,給予的不是淩遲的痛,而是愉悅的快感,他在她身上起起伏伏,再一次看著她,看著她微醺的臉龐淫染的酡醉,芳香的津澤在口中泛濫。
    “記住這個快樂,記住它,這也是我給你的,隻有我能給你一切,無論是痛,還是快樂!”霸道的聲音多了一層溫柔,他像是宣誓所有權一樣碼下印記,一層覆蓋一層,在她身體所有的地方都蓋上他的印章:“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女人,看著我!”
    他看著女人用迷離醉染的眼似看非看著他,那雙湖水般的眼裏倒映著他的影子:“那個男人是卑鄙的無恥之徒,他隻會用暴力來讓你臣服而不是愛他,我不同,我可以給你一切!”他撈起女人的手覆蓋撫摸自己的胸膛,長歎道:“這是我的身體,我的一切,可以給你痛同樣也可以給你快樂,他是屬於你的,隻要你乖乖的待在我身邊,從此我就是你的男人,唯一的男人,我可以給你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而不是隻有肉體的痛苦!”
    “但是!”男人一頓,猛然用力一頂,滿意的看到女人戰栗得顫抖著,粉嫩的肌膚染上快感的紅潤,“你如果再說一次要離開的話,再敢放開我的手,我不會打你,但是會直接捏碎你的膝蓋,敲斷你的手臂,我不介意抱著你養你一輩子,記住!”
    森嚴的警告伴隨著猛力的撞擊,讓她禁不住一哆嗦,抽緊得攀升到沒頂的雲端,渾身繃緊了一陣白光劃過她的大腦,耳邊是男人渾然的低吼,一股子熱流噴射在了她的身體裏。
    這一晚,梅芯被男人徹底撕裂開她結痂的硬殼,將她的腐爛發酵的傷痛血淋淋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卻又用無比高超的技巧和耐性讓她冷感許久的身心品味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
    這個男人擁有無窮的精力,在她身上馳聘後,偃旗息鼓的等待著,等到休息夠了,猛獸再一次掀起一輪新的糾纏,無論她是否清醒,是否還有力氣,他不管不顧的糾纏著她,擠榨她所有的精力,撩撥她所有的情緒,讓她哭泣,讓她求饒,讓她掙紮,讓她呐喊,發泄所有的不滿和壓抑,然後綻放她的精華,和他一起攀升,一起瘋狂!
    直到他和她都精疲力竭,直到他滿意了,然後依然埋在她身體裏和她連成一體的擁著她,進入沉沉的夢鄉。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身體裏當成抱枕抱著,滿身的黏膩,整個房間裏都有種淫靡後的奇特膻味,柔和著男人身上特有的香,奇怪的在這一刻,令她感到不是懼怕而是平靜。
    頭一次她麵對這種時刻,被擁在一個懷抱裏卻不驚不懼,而是無比的舒適。
    有什麽東西在昨晚被打破了,而又有什麽東西在昨晚重生。
    她仰望著天花板定神許久,然後慢悠悠小心的撤出來,試圖站起身下床。
    圍著她的手臂一緊:“幹什麽去?”
    早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更顯得有種性感的味道,她扭過頭正好撞進了一個濃黑的眼裏,盯著她,平靜又帶著威懾。
    “去洗澡,身上粘糊糊的不舒服!”她同樣平靜的回答,第一次沒有躲避也沒有矯情。
    厲懷璧看著她不出聲了半響,然後也一翻身起來,口吻平靜:“一起洗!”
    梅芯到底還有點不太習慣和人一起擠在房間裏洗澡,但是男人指著她的腳:“傷口沒有愈合,不能沾水,你一個人沒法弄!”
    口氣依然是一貫的命令式,她似乎習慣了,乖乖的閉嘴,看著男人光著身子走到她這邊,抱起她,進了浴室,扯了塊毛巾墊在大理石台板上,將她放上去,又出去了。
    她聽到他在和什麽人通話吩咐要了包紮傷口的藥和繃帶,又叫了早餐和客房服務換洗床單,這才又慢悠悠進來。
    走進來就看到梅芯像頭小貓,拉了快浴巾裹著自己,乖乖的坐在台子上,剛剛醒過來的樣子還帶著惺忪的味道,眯著眼等著大概是發呆,連他進來都意興闌珊的味道。
    這種味道,卻別有一番懶散的情調,令他心中一動,臉上依然平靜,放開了水龍頭浸濕了毛巾攪了把交給她:“擦擦就好,腳不能沾水就別下水了。”
    哦,梅芯呆呆的接過來,渾身很酸所以有些沒精打采的,男人也不理她自個進了淋浴房快速的淋了個澡,等他走出來,就聽到外麵有人按門鈴。
    是送傷藥和繃帶的人來了,厲懷璧拿著東西回到浴室,就看到梅芯略皺著眉想要下來。
    她身上半遮半掩著,露出的雪白的肌膚襯著猙獰的青紫,頗有些觸目驚心,他現在正完全清醒了看在眼裏就想起了昨晚的怒火和最後的銷魂,要不說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即便成熟穩重如他這樣的,有時候也會突然就很衝動。
    “你別亂動!”他聽到自己聲音是如此的帶著情欲,他一貫都是決定了什麽就會做的,順手將醫療盒擱在一邊一把撈過梅芯:“傷口還沒包紮你想幹嘛!”
    梅芯被他這麽一扯有些不舒服,顰著眉嘟囔:“疼,我想下來!”
    她明顯和昨晚甚至和以前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會很直白的表現出自己的情緒而不是隱藏,男人如何敏銳不會發覺不了她的變化,這是令他滿意的結果,他隨手把她拉近了一手拂上她的大腿:“我看看,昨晚弄痛了?”
    問的很輕巧完全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大手更是不太老實的遊走,擠開她的倆條腿將自己置身在了她倆腿之間。
    他們的身後是一麵寬大的水晶鏡子,清晰的映照著倆個一淺一深的身軀,緊實而年輕,柔軟的那一方身上還帶著一個個蝴蝶般的印記,動搖間有種膩媚的味道。
    第三十六章酣暢淋漓
    “不,不要行不行,很累!”梅芯被他挑逗的高超手法弄得直喘粗氣,語氣很不堅定,頗有點撒嬌的味道,這仿佛更像是邀請,大清早的比春藥還要刺激。
    “一次就好,一會沒事再睡會好了!”男人這種時候都比較會哄人,撒謊得到的美味令他們食髓知味,他拉大了她的腿盡力靠近自己,用自己的手探入深幽中遊走,徘徊,躑躅,勾回。
    渾身很痛可是身體又很迫切,女人除了呻吟再無法說話,身體往後倒被男人捧住了頂在大鏡子前,抽出陷入水簾洞裏的手又將自己的送入她的身體。
    倆個人同時一聲歎,這比昨晚來的更加圓滿和舒爽,也許是因為彼此都明白倆個人的關係有了質的改變,而這種改變是美好的,美好的心情下這種男女之事也就更加的契合,厲懷璧本來就是高手他可以讓自己享受之餘也讓對方盡情,而他在這個女人身上更是體會到了一種征服後的快樂,酣暢淋漓的快樂。
    而女人,她這一輩子估計隻有在這一刻才真正了解到原來男女可以在這件事上如此的舒服,誠如渡邊淳一所說女人對於這檔子事的感受和男人有本質的區別,她是緩慢的,無法一蹴而就的,隨著生命的曆程在精神和肉體倆個領域都順利了才能夠一步步感受到快樂的。
    這就是進化,女人的蛻變。
    正當他們如魚得水時,外頭突然有人敲門幾分鍾後打開了大門:“對不起,房間服務,是您要求換床單麽?”進來的人問。
    梅芯一縮身,讓男人吸了口氣,她試圖掙紮下來,被男人抱緊了拍了一下屁股:“是的,把外麵都換了!”
    “好的!”外頭的人應道,然後開始悉悉索索的拆床單被套,然而裏頭男人卻沒有放開女人的意圖,繼續攻城略地,又將她的腿擱在他的肩上使得自己可以更近的靠近她順便更深的進入。
    梅芯這時候可沒那麽大方,身體裏的進攻讓她想叫喚可是外頭有人在,她到底沒那麽開放便紅著臉示意男人停止,隻可惜這種時刻要人停止絕對是幻想,男人反而更加的勇猛,那進進出出的聲音在她聽來響亮而驚人,帶給她的舒爽沿著神經一波波湧向大腦她快要哭了。
    “放鬆些,這裏隔音很好聽不到的!”男人架高了她的腿湊近她的耳朵呼氣,嚴謹的臉難得的擁有一絲邪佞的笑意,看起來邪惡感十足,見她死死壓抑著不肯喊更是惡意的去刮她的尖端直逼得她嬌喘連連哼哼唧唧瞪過來。
    這樣子的表情無異於一種刺激,男人攻擊的更猛烈讓她喘不過氣來,就在那個令她銷魂的點上一次次的準確攻擊差點讓她潰決但是卻在臨界點上他突然慢下來,變成了廝磨逡巡不去,這一種慢性的折磨痛苦卻又愉悅,梅芯哪裏能夠忍受抓住了男人的雙臂哼哼著表示哀求。
    男人將兩手抵在鏡子上,由上往下看著被自己壓成一團的女人,看著她被自己頂著一起一伏,看著她的每一分變化,晨起的陽光透過窗外斜斜射進來,因為這個酒店四周沒有更高的建築而使得這塊毫無阻擋,七彩的光芒匯聚成潔白的亮閃鋪陳在紅紫相間的肌膚上戴上了瑰麗的色彩,極美也極富情調。
    &nistakeinatan,dear,,,getalltangleup,justtanon!”
    陷入迷茫的梅芯有些發愣的看著男人,看他沐浴在陽光下的俊美無儔的臉,嚴謹卻又睿智,她沒有聽明白他說什麽,因為她並不精通英語。
    男人再一次複述了一遍,這時候她才意識到,他居然說的是她最喜歡的那部《聞香識女人》中經典的台詞,探戈沒有錯誤,不像人生,即便錯了也不要緊,你可以繼續,繼續跳下去。
    這是一個老人對探戈和人生的比較,詼諧幽默的調侃人生的複雜,可是,她在這一刻卻明白,男人的意思是也許人生的回顧中難免有mistake,但肯定的是人生也得有探戈的這種精神,就算在短暫的tangleup之後,仍然不斷的前進。
    生命不止,希望也就永存。
    在這一刻,她突然又止不住的落淚,她這一生,經曆的所有人,誰有這份通透和敏銳,了解到她的內心?為何,這個男人竟然可以如此的了解她的渴望和希冀。
    &nustgivemeareasontoliveon.”(但你必須給我一個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梅芯平生第一次往前一把抱住了男人,緊緊抱住了,下身也緊緊包裹吞噬了他的一部分,用她生疏的口語複述這段經典,她試圖在這個男人這裏尋找到答案,因為她知道,她似乎沒有秘密再可以保留,既然他看的她如此透徹,那麽請他來告訴她,他有什麽可以挽留並給予她活著下去的理由。
    男人感受著她的緊致,微微歎息這種感覺的美妙,“你還有我,隻要你願意,隻要你別老是和自己過不去,我可以把這個世界都交給你,任你予取予求!”
    這就是男人慣常的語氣,磅礴大氣又張揚卓犖,但是這種霸氣的語調第一次讓梅芯沒來由的暖,從心底帶上一種情動,壓向對方,男人明顯感到了她的主動,順勢的頂向她,倆個人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猛烈,這時刻,外頭的人突然又喊了一聲:“先生,您的床鋪好了,您要的早點也放在這裏了,請慢用!”
    裏麵的倆個人猛的感到一陣戰栗湧向四肢百髓,激烈的沒頂歡樂讓她突然無法自控的差點喊出聲來,隻是沒來得及發出聲,便被男人一口含在嘴裏,消弭在對方的吸吮中。
    酣暢淋漓的兩個人緊緊擁著感受餘韻,梅芯完全攤在懷裏無法動彈,隻有男人嗯了聲,啞著嗓子對外應道:“知道了,謝謝!”
    也不知道裏麵的異樣被對方發現沒有,外麵的侍者再沒說什麽,拉著車悄無聲息的出去了,嘎答一聲把門再一次關閉。
    這件事的後果就是梅芯又躺回大床迷迷糊糊睡了一天一夜,這個澳門之旅就在一驚一乍後算得上圓滿的結束了而倆者的關係也算是得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當然,無論愛情是否升華,日子依舊是一天天要過去的,從澳門回來,梅芯依然要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而厲懷璧也依舊要在他的王國裏揮斥方偤。
    隻是每一天早上,梅芯會按照他的口味把兩片土司,一隻鮮**蛋,一杯鮮牛奶給他準備好,然後自己用一碗米粥,一杯牛奶,一碟小菜。
    她這個早餐卻在平時是壓根沒有這麽麻煩的,按著她自己的習慣,總是隨意對付過去,以前伺候家裏那個小祖宗梅寶完了,最多就著他口味吃剩下的,或則幹脆趕到單位湊合一頓,但是當她開始準備厲懷璧的早餐時起,厲懷璧有一回就隨意問了一句她的早飯怎麽沒有準備。
    她隨口說到單位解決,厲懷璧隻看了她一眼,然後就開始吩咐她準備小米,綠豆,赤豆,黑豆加糯米煮粥,一碗熱牛奶,還有一壇子由康展也不知哪帶來的口感很爽滑的醃菜。
    從此以後,她早上的飯按時按點按花樣,厲懷璧是一個時間觀念和生活理念非常精致而且規整的人,他的規矩從來不允許人改變,而這種一板一眼的生活方式也被他強行安排到梅芯的生活理念中。
    梅芯發現自己的人生方式在隨著時間推移,越發受了厲懷璧的影響,而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當她意識到的時候,也就已經沒法子改變。
    索性梅芯是一個性格柔韌性極大的,況且她在心境有所改變情況下也發現,厲懷璧對她的一切改變基於的,是一種善意,盡管這種善意帶著強大的強勢性,她還是不能不知道好歹。
    所以她也隻能表示了服從,其實相處久了會發現,厲懷璧這個人不難相處,他這個人強大,因為他站在世界上少數人才能站著的金字塔頂端,俯覽著世間蒼茫眾生,而她,曾經在金字塔底暗無天日,她被他帶到了這個頂端世界,豁然開朗,而勢必很多東西,是她該學習的。
    隻要她懂得服從於這頭獅子王,其實她也能從他那裏得到無窮的庇護,至少,強悍若厲懷璧者,梅芯永遠不用擔心生活的困苦。
    她也無需再向任何人折腰。
    第三十七章泳池遊戲
    梅芯並不太清楚這一種不經意的改變,她隻是依舊生活的平平淡淡,隻是習慣了多了一個男人,主宰她世界又給予強大保護的男人,這使得她在很多時候不經意間,舉手投足有了和往日極不相同的風采,她的腰直了,臉色紅潤了,那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珠子裏,有的是一種與厲懷璧如出一轍的冷漠。
    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準備完早餐,梅芯熟門熟路從走道上一路過去,來到那個有著遊泳池的空曠室內大廳,厲懷璧有晨起健身的習慣,而在這裏很多時候,他都是去那個遊泳池晨泳的。
    推開門,裏頭豁然開朗,東方的旭日通過那偌大的玻璃球體透射了進來,晨曦的日光有一種霞媚萬千的味道,在這座東方明珠的城市,更添著一份妖嬈的媚意,將層層疊疊的胭脂色澤沐浴球體,然後投射在碧波蕩漾的泳池裏,湛藍的泳池便被暈染成一片胭脂華彩的錦瑟,仿佛就像是一張巨大的東方綢緞。
    流光溢彩之下,能看到一雙健碩的手臂鏟著水花,像是一隻碩大的蝶,猿背蜂腰,在水池裏劈荊斬浪一般遊過來,胭脂霞彩塗抹在他身上,像是多了一對撲翼的七彩蝶翼。
    梅芯拉過椅子旁的大毛巾,蹲在池子邊,愣愣的看著由遠及近的男人,一瞬間黑漆漆的眼珠子裏隻倒映著那幕絢爛翻動的水花,有些怔忪。
    這樣的男人,此刻看起來像是天使一樣美麗,可是若是知道他的性格,他的作風,卻真納悶,這樣一幅皮囊,怎麽會有這樣一顆獅心?
    這是一個多麽矛盾的男人。
    而她現在就和這樣一個男人居然住在了一起。
    這是以往她無法想象的。
    正在發愣間,手心裏的毛巾被一扯,因為勁大,梅芯甚至差一點往前頭一栽進水池裏去,回神過來濕淋淋的厲懷璧就這麽盯著自己近在咫尺的:“發什麽呆?”
    這女人別的毛病都還好,就這發呆的毛病挺讓人無語的,時不時神遊也不知去了哪裏,厲懷璧總覺得他得費一些勁把她魂拉回來。
    這讓一慣唯我獨尊的厲懷璧有些不是滋味,他可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對著自己也能神遊天外去。
    “過來。”厲懷璧大手一揮,示意梅芯靠近些,梅芯瞅瞅他,像一隻蹲著的小蛤蟆,橫了一步過來,堪堪在水池邊,同水池下的厲懷璧麵麵相對,然後團著身子將手裏的大方巾遞過去。
    厲懷璧瞥了眼雪白的方巾,伸出猿臂來,卻是一把拽住了梅芯的手腕輕輕一扯,嘩啦啦一聲,梅芯都來不及尖叫,便被拖進了水池裏。
    一陣慌亂之下,頓時胡亂掙紮,水拍的劈啪響,就看她在水裏頭瞎撲騰,厲懷璧環臂瞧了會,眥了下牙,伸手撈住她:“這是淺水區,你撲騰什麽!”
    他把她拉下來純粹隻是出於一種本能,他一向不太喜歡仰頭看人,女人站在他頭頂注視自己,這讓他感到不快,而他一向服從於自己的決定,一順手就把她撥拉下來了。
    梅芯正發慌,哪管三七二十一,頓時像八爪章魚似的抱住了厲懷璧赤裸的身軀死也不放,一雙滴著水的眼珠子咕嚕嚕亂轉,全沒個章法。
    厲懷璧瞧著有趣,不僅莞爾:“沒學過水麽?”
    手底下倒是溫柔了些,伸手過來墊住了梅芯的屁股,幹脆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跟抱著個娃娃一樣,看著梅芯乖乖摟住自己胳膊,琢磨著下回可以再多來幾回,難得這不開竅的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
    梅芯是在山溝溝裏長大的,這輩子見過的最大水也就是山後頭的水溝,能用來洗衣服洗菜,卻是隻能濕了鞋,就是發大水的年月,那也隻是山洪,離自己家遠得很,山裏頭娃調皮,有時候會去山澗蹦躂,她卻是從來不敢也沒機會去的,她要幹活,讀書,養弟弟。
    後來來了城市裏,也知道有遊泳池這玩意,可對她來說,那是陌生的地方,也不是她會有興趣去的,夏天一回要十多元錢,跟餃子一樣泡裏頭,梅芯覺得這錢花得冤枉,從來也不會動這心思。
    住這以來,她也從來沒接近過遊泳池,今天不過是來叫個人,卻被厲懷璧冷不丁抓下水,一入水那種沉甸甸水汪汪的感覺,她真嚇死了。
    聽厲懷璧滿口揶揄的味道,梅芯接觸此人久了,多少聽出來他的口氣,心裏頭滿腔恐慌化成一種怒火,可是她也沒那膽子發作,卻是也敢薄怒個一回,一抹臉蛋瞪了眼,巴掌輕飄飄拍了下對方硬邦邦的胸口。
    這無疑一副薄嗔淺怒紅顏悅的表情,卻是大大愉悅了厲老板的心情,大早上的男人總是比較興致高昂,何況還是在這水汪汪的地方,厲懷璧遊泳喜歡裸著,所以他晨練的地方是沒有人來打攪的,通常都是他一個,梅芯的闖入也是無心,而她現在薄薄一件睡衣被水浸濕了貼著身子整個將一身曼妙就這麽毫無遮掩的展露一個男人跟前,還是肉貼著肉的,這可是大刺激。
    這睡衣那還是厲老板高尚的眼光挑選的,蕾絲緞子,一圈薄紗,很好的體現了朦朧意境。
    這時候要是不動心,那就不是男人了,厲懷璧心神一蕩,就湊過去噙住了一抹紅唇恣意撒野,梅芯冷不丁被侵犯,有些發懵,卻是越掙紮對方越來勁,水波蕩漾著的身子將兩個人一推一蕩,越發的恣意,後背被一下子頂在了水池邊,兩條腿被他勾住了勁韌的腰肢,一杆子怒龍就抵著薄薄一層門口逡巡。
    梅芯有些慌,沒想著大清早的被人堵著發昏,這男人隻要興致來了,天上地下啥時候都能同她發瘋,卻是讓梅芯品嚐了一輩子都沒體味過的什麽叫銷魂。
    可是這大白日的,還是在那麽大一個空間,旁邊那暖洋洋的日頭肆無忌憚就灑在偌大空間,給她一種像是大庭廣總下的感覺,梅芯可沒這膽同厲懷璧瘋,扭著身子開口:“吃,吃早飯了,要上班。”
    厲懷璧捏著她下巴掰向自己,一雙眼更加黝深濃烈,比身後華彩還要濃烈:“先吃這一頓再說。乖,一會就好。”
    梅芯哪那麽容易信,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也算是摸清楚厲懷璧這個男人壓根在這事上從來不算數,一會就好的一會得用小時來計算,大清早她可不想腰膝酸軟的上班去。
    水流衝撞著身體有一種極大的阻力,讓她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好麵上討饒的笑:“別,求你,晚上好不好,要上班呢,馬上!”
    身後的日光這時候又移動了幾分,把一抹七彩的色澤投射在她臉頰上,因為水珠兒還沒幹,使得她的臉頰反射五顏六色的光芒,笑容就像融化在這緞帶裏的胭脂。
    厲懷璧正在低頭看,潔白細膩的頸脖,平素素淡寡欲的臉此刻豔麗無比,不由的心中大動,壓緊了身下伸手過來撫摸:“乖,寶貝兒,笑一下,再笑一下我看看。”
    梅芯眯著眼,有些覺得那陽光刺眼,被桎梏著的身體不好動彈,茫然抬頭看,頭頂的陽光一半被男人高大的聲音遮擋住了,卻留著一縷穿過發際,恣意鋪陳開,像是神祗一般。
    有一雙精湛的眼睛深邃廣袤的看著,卻是清晰無比,梅芯被那眼神製約無處可逃一樣,不由臉上發燒,耳邊還聽男人在呢喃的哄:“來,寶貝兒,笑一個放了你。”
    她被這男人突然而來寵溺的口吻逗弄得不由想笑,噗嗤一聲,卻聽到一側門咣當了一聲,不由還掛著一絲笑回頭張望,就看到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過來。
    厲懷琮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忘記這一張臉,很多時候這種突兀的驟然展現在麵前的美麗,遠比精雕細琢要驚心動魄的多。
    那是一張因為沒有在意而毫不設防的笑臉,古書上說,笑靨如花,言笑靨靨,隻怕說的都是這樣一張笑臉。
    隻不過這笑臉曇花一現一樣,在被他走進來的聲響驚動了以後扭過頭來看的時候,笑意已經殘剩,而這種殘剩更在自己走近了之後,徹底凝滯成了一抹僵硬。
    有那麽一瞬間,厲懷琮覺得無比悵然。
    因為這抹微笑,像是撥動琴弦的手,不經意讓人心中一動,就像一池水,撩撥之下,漣漪陣陣,卻不得見,究竟是誰,撩撥了這一池春水蕩漾。
    其實,像他們這樣的家族這樣的顯貴,若說閱人無數,毫不誇張,厲懷琮雖然沒有厲懷璧那樣的強勢的眼界高,做過的事,看過的人,也比尋常人多得多。
    他可以肯定,在他們的世界裏,以前是從來沒有過這樣一類女人的。
    第三十八章老宅之人
    悵然化成一種好奇,電光火石般在腦子裏滾過,消息沒有錯,他那位一向眼高於頂大家長風範的大哥,厲氏財團的掌舵人,那頭獅子,不知什麽時候真在s市藏了個女人。
    說藏,這是一種很微妙的詞,以厲懷璧的地位,他通常已經不需要做任何藏著掖著的事情,他的身邊,也往往需要安排些拿得出手去的女伴,這些,或者是家族安排,或者是男人自己挑選,但是這些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從來沒有家族不認可的。
    厲氏的商業帝國龐大到讓人無法形象的地步,厲家的祖根在s市,可是帝國卻在大馬,在那裏他們家族的聲望是很重的,而這樣一個華人家族通常傳統上來說,也是很重視一慣國人的規則。
    所以有時候作為一家之主的厲懷璧一舉一動牽扯無數,所以厲懷璧這個人很清楚,他需要的是什麽樣的女人,也從來在這點上,不需要旁人置啄。
    這些年來,家族裏也沒少想法子要安排一個合適的女主人,厲家商業巨賈,人丁卻很單薄,長房嫡孫這一支血統稀薄,枝幹並不茂盛,可是卻總是不缺精品,他們牢牢的掌握著這個金融帝國的舵位,也從來沒機會讓旁支覬覦到過什麽,在女主人的候選上,家族雖然想插手,但是撼於厲懷璧的積威,這點上,是沒人能夠左右的。
    所以很多人也好奇,究竟厲懷璧會選擇什麽樣的女主人,這可不是一個喜好可以概括的,而這一回,大馬方麵收到的信息卻讓很多人都吃驚,當年為了力挽狂瀾,厲懷璧曾經與黑道有所勾連,這種關係,對一個商業帝國來說,不是什麽好事,何況之後商業帝國還上市了,為了斷幹淨這些關係,厲氏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
    然而幾個月前,厲懷璧在澳門一次並不很要緊的交易裏,卻動用了黑道上的關係,這種事,大馬方麵的姨奶奶非常震驚,也正因此,他才會出現在這裏。
    他是來探查消息的,隻不過這突然的場景隻怕比任何一個小道消息都要清楚明白事實,厲懷琮會好奇,也是正常的。
    隻是他們這樣的人,習慣了隱藏自己一慣真實的想法和表情,他站在進門幾步遠,離水池還有些距離便停下了,笑意溫和的就像那一池碧水:“大哥。”
    他沒有稱呼梅芯,一來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梅芯的存在還沒有在家族中公開,二來,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怎麽來稱呼這個女人。
    厲懷璧當然也看到了厲懷琮,而且也感受到了懷裏女人的僵硬,隻不過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這是他在公開場合一慣的表情,隻有梅芯即便是在他懷裏那麽親密接觸著,才能清晰分辨得出這種情緒改變。
    她並不認得這個男人,也很意外這個家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一個外人,而顯然此刻,厲懷璧並無意同她解釋,隻是隨著水波將她在水裏頭環著自己的腿不動聲色的放開,然後探臂將放在水池上頭的大毛巾抖開。
    順勢卻用另一隻手臂一托,那力道恰好將梅芯舉出了水池,然後拿毛巾就兜頭將她蓋住。
    接著就聽厲懷璧說:“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一會我送你去上班。”
    梅芯順手一拉,將大方巾裹住自己,她聽得出厲懷璧這是要打發她離開的意思,她也確實很不習慣在一個陌生男人麵前濕淋淋的樣子,輕輕嗯了一聲,裹緊了自己擦過厲懷琮就走。
    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擦身而過的厲懷琮,就這麽匆匆忙忙跟個逃命一樣一閃身出了這個大廳,倒是厲懷琮側眼追著梅芯的背影瞟了過去,眼裏浮起一絲興味。
    梅芯自然是沒有看到的。
    而厲懷璧卻已經嘩啦一聲從水池裏一躍而起,精壯威猛的身體像是一頭從水裏竄出來的獅子,渾身充滿了力量,潔淨的水滴順著他光潔褐色的肌膚流淌下來,熒光湛然。
    他順手捋了下發,將水池邊椅子上另一塊大方巾一抖手纏在腰際:“你怎麽來了,姨奶奶呢?”
    厲懷琮笑得溫和無比,他長相上同俊美卻五官深邃的厲懷璧完全不同,是一種偏向於斯文的俊秀,厲家的基因很好,所以厲家不論男女都是漂亮的,厲懷琮雖然沒有厲懷璧那種驚為天人的五官,卻同樣各有風格。
    隻不過他笑得越溫和,骨子裏含著的東西,卻是隻有同樣身為厲家的子孫的厲懷璧清楚,厲家從來沒有善類。
    他並不驚訝於厲懷琮的出現,決定動用澳門關係起,就知道會麵對什麽,厲懷璧這個人一向謀定而動,雖然看起來像是對梅芯的事一時衝動,卻也是有足夠的考量和本領來麵對之後將要出現的一切。
    梅芯並不知道她在澳門溜了一圈被逮回來中間發生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厲懷璧也不會同她解釋這裏頭的曲折,這一點,厲家男人很傳統,外事決於男,內事決於女。
    何況梅芯現在,還不夠那個能量來麵對厲家的一切。
    當然,他同樣也不需要和眼前的厲懷琮解釋。
    厲懷琮自然明白自己的斤兩,他隻是笑吟吟說:“姨奶奶身子好著呢,就是她讓我過來瞧瞧你,說你這麽多日子也不回去,卻把妙妙扔給她,這丫頭鬧得老宅子**飛狗跳的不安生,姨奶奶說她老了看不住,讓把人再給送回來你自個看著比較好。”
    厲家的姨奶奶是厲氏老太爺當年在大馬娶的二房,老輩人那一代,正房外房的並不是新鮮,但是傳統上的規矩,正房為大,也是絕對不可動搖的。
    所以姨奶奶雖然從年青時候起,就是老太爺身邊的得力幹將,為厲家出了不少力,正房那一支有一子一女,姨奶奶卻生有三子,也是甚得器重的。
    但是老太爺根深蒂固規矩是不能變動的,厲家能夠繼承家業的,依然隻能是正房,所以即便厲懷璧是長房唯一的嫡孫,卻是厲家唯一的繼承人,這在厲懷璧父親去世後,厲懷璧還是個紈絝少年時,也沒有改變過。
    好在厲懷璧當時頑劣,卻並不是個阿鬥,反之,卻是難得的商業奇才,厲家經曆波折雖然多,依然輝煌至今。
    隻是姨奶奶雖然隻是個二房,但是她對厲家貢獻卻是不能忽視的,厲家後來幾個女主人總是早夭,隻有一個姨奶奶身子雖然八十多了,卻是依舊硬朗,在大馬老宅子裏,她是跟不可撼動的定海神針,就是厲懷璧也對她很是恭敬。
    厲懷璧是長房唯一的子孫,而姨奶奶家三個兒子雖然沒出息,倒是都育有子孫,這裏頭最算是出色的,就是這個厲懷琮,他是姨奶奶長子的第二個兒子,厲家家族大,各房有本事的也都在厲家商業王國裏各司其職,隻有這個厲懷琮,聰明,卻並不太張揚,有本事,卻成日晃著。
    用一句有趣的比喻,厲懷璧如今也是當仁不讓的皇帝,而姨奶奶這是老太妃,這個厲懷琮,是個閑散王。
    厲懷璧聽了厲懷琮的話,也沒做什麽表示,隻是嗯了一聲:“我這有要處理的事,過年的時候會回去的。”
    他一邊說,一邊往外頭走:“吃早飯了沒?一起用。”
    他的話,一如既往帶著王者的強勢,厲懷琮扶了扶架著鼻梁上的眼鏡:“我說大哥,你許久不回老宅,姨奶奶那可惦記你了,好歹總要回去應個卯,省得成日讓她惦記著數落我們。”
    厲懷璧回頭瞥了眼:“你成天在家晃,她又數落你了?”
    一句話被厲懷璧頂了回來,厲懷琮也不惱,依舊笑得無傷無害的,隻是一攤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閑散自在慣了,哪受得了拘束,好歹你回去幫我分擔點嘮叨唄,你在,姨奶奶總能給我點麵子。”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就往外走,厲懷璧淡淡說:“老人家一慣隻挑著人說,她肯數落你,是你的榮幸,別人想要還沒這福氣,你是該收心了。”
    厲懷琮攤著手一聳肩:“得得得,我當拿了個**毛令箭出趟差能得個清閑,哪曉得這裏頭也不安靜,好歹咱也是欽差吧,你這給個麵子嘛。”
    厲懷璧徑直走近一樓浴室門,伸手欲推,回頭:“是**毛令箭?還是尚方寶劍,你說清了,再論。”
    看厲懷琮一時沉默,厲懷璧伸手推門正要邁進去,那頭厲懷琮卻又喊了聲:“大哥。”
    看到厲懷璧腳步一頓,他咧嘴一笑:“那你這藏得這位,怎麽論?”
    厲懷璧側過頭又撇回去,走道一道玻璃門將白茫茫一團光煙霧籠罩般繞著厲懷琮,仿佛瞧不真切男子的身影,他凝視了會,目光冷淡,語氣更是平淡:“你該叫她一聲大嫂。”
    第三十九章嬌氣公主
    梅芯用幾分鍾時間將自己收拾幹淨,換了一身衣服,想著下頭有陌生人在,自然不能隨意,跟著厲懷璧這麽久,學了那麽久的禮儀,她也清楚,厲懷璧對內外分得清楚嚴格,外人麵前,禮儀是很重要的。
    她在衣櫃裏挑了半天,選了一件銀灰色套裙,她現在的衣櫃裏所有的衣服都是全新的,至於每一周常會有指定的那位禮儀老師林芳替她送來這一季最新的服裝,她也已經對待那些零熟視無睹了。
    鑒於她的外貌氣質,林芳替她選擇的服裝都以黑色和冷色調為主,這能很好的襯托她那種疏離冷漠的氣質,她也已經學會在一般場合不用借助別人而收拾自己。
    至少,看上去與往日的那種卑微全然不同。
    隻是她在踏出樓梯的一瞬間,又一絲猶豫,她不能夠肯定,厲懷璧這時候要不要自己下去用餐,好像下頭來的了不得的人物,梅芯雖然總是喜歡當縮頭烏龜,但是她這種不開口說話的人有一種旁人不及的敏銳,或者該說敏感,能夠進到厲懷璧領地的人少之又少,這是康展和她說過的,那麽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的男人必然不會是普通人。
    厲懷璧先一步把她打發上來了,顯然並不想讓她和這個人有什麽交道,所以她不確定,這個時候她冒冒失失下去妥不妥當。
    正在那裏頭猶豫來猶豫去,下頭厲懷璧已經沿著轉梯漫步上來,看到她站在樓梯口呢,衝著她穩步過來一邊說:“慢騰騰做什麽?不用上班了?”
    剛剛沐浴好了的厲懷璧身上有一股清醒的香氣,這是梅芯極其熟悉的,這種香味已經成了她生活中的一種習慣,它仿佛有一種情緒,在此刻,就像清晨的海一樣寬廣,清洌,而有時候,當它洶湧波濤的時候,也會有壯闊波瀾的濃鬱。
    寬大厚實的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梅芯纖細的有些微涼的手,堅定而又霸道,就像那股子香,熾烈,卻不張揚。
    梅芯有時候覺得自己挺奇怪,為什麽總是會不由自主去注意一個男人身上的香味,她以往接觸到的男人很少有用香的習慣,但是她卻有一種感覺,這味道,將會伴隨她一生。
    一生,想到這個詞的時候,梅芯不由有些瑟縮,那種微妙的動作卻很快讓厲懷璧察覺,他的手,不由的用了些力,這讓梅芯立刻感覺到了一種疼痛。
    轉梯上梅芯同厲懷璧是一上一下走的,微微有些居高臨下的視野,梅芯隻能看得到厲懷璧寬闊的背影,但是她卻能敏銳感觸到男人的那股子隱忍的戾氣。
    她知道自己差一點又捋了這個男人的逆鱗,男人握住自己的手,沒有他的允許,她是不能夠主動抽出來的,所幸她很快意識到了這點,乖順的鬆了手裏的勁道。
    那疼痛就像是幻覺,很快消弭了去,兩個人順著階梯下來,就看到落地窗戶前的餐廳多了兩個人。
    家裏的餐廳在轉角樓梯的對麵,從餐廳拐出來,對著一側有一塊突出平台的落地窗戶,這個家整體設計很時尚,極有現代化的簡約感,黑白分明,餐廳廚房的玻璃都是那種霧蒙蒙的白色玻璃,落地窗戶用白色亞麻布的窗簾,原木結構的幾何形餐桌,線條比其他地方要柔和很多。
    厲懷璧拉著梅芯走過來,餐廳離客廳的地板有幾個不高的台階,等他們倆踏上來,桌子前那個剛才闖進了遊泳大廳的厲懷琮便站了起來,朝著梅芯微微一笑。
    梅芯的麵孔還是正對著窗戶的,白日的光線籠罩對方,剛才因為太突然,梅芯隻顧著自己慌亂,沒有看清楚對方,這個時候才清晰的看清楚。
    她雖然並不認得對方,總覺得這位不速之客笑得有些燦爛得過了,隻是她又不認得對方,也不知該什麽表情。
    厲懷璧這時候開口了:“厲懷琮,我二弟,你叫他阿琮就可以了,這是梅芯。”他很簡短的介紹了二者,厲懷琮很禮貌的對著梅芯點點頭,伸出手來:“你好。”
    梅芯不是一個擅長交際的人,她也並不知道厲懷琮原本是決定叫她一聲大嫂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因為厲懷璧介紹時的簡短而愣是刹在了舌頭尖,餘光瞄了眼厲懷璧,雖然心中奇怪厲懷璧明明同他說過這個人便是他選的厲家主母,為什麽在介紹的時候卻沒有點名。
    既然他不明說,那麽他這聲嫂子也就沒法子叫出口,這是他們這些人深明的禮儀,沒有說出口的身份,不能拿到明麵上來唐突。
    梅芯雖然不是很適應,還是伸出手來握了下對方,也還了一個不算太熟練的微笑,他們兩個人這打招呼,厲懷璧的目光卻已經轉向了一直坐在餐桌另一邊頭都不抬的一個女孩身上。
    “妙妙?”他的聲音冷了冷,盯著女孩子腦袋上精巧的發夾神情一黯。
    他同梅芯站著,居高臨下俾睨著女孩,女孩子仿佛被這種無形的壓力鎮住了,撇撇嘴放下手裏的刀叉揚起了頭,卻是立刻一臉燦爛笑意,衝著厲懷璧喚:“大表哥。”
    厲懷璧沒搭理,卻衝著梅芯介紹:“徐妙,家裏人都叫她妙妙,我的表妹。”
    徐妙是厲懷璧母親妹妹的獨生女,她母親早去,父親卻是個浪漫主義者,壓根不把女兒當回事,厲懷璧母親看不過,把徐妙接回自己家來養,後來母親去世,徐妙就由厲懷璧姐姐厲懷瑾照顧,她姐姐早年守寡,又隻有一個女兒,把徐妙當女兒看待,一直很疼愛,後來厲懷瑾死了以後,厲懷璧就把她接到自己名下照顧,可以說厲家三位要緊的人物都極其寵愛徐妙。
    梅芯聽厲懷璧同她說起過有這麽一個女孩子,今日算是第一回見,這個女孩確實有招人疼愛的資本,十五歲,年輕,漂亮的跟洋娃娃似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那五官也不知怎麽揉捏的形成這樣精致明動的一種美麗,這種美麗是梅芯從未見過的,再加上歲月雕琢些時日,隻怕世間少有了。
    不知怎麽回事,梅芯突然腦子裏想起自家那個弟弟,同樣一種用普通的五官揉捏出來的難以言喻的精致。
    想必這種精致的人,脾氣一樣不那麽客氣。
    厲懷璧也同她說過這位是厲家有名的闖禍精,也不知厲家替這位祖宗擦了多少回屁股,隻不過她有人疼,又是個女孩,也沒人敢真訓斥她。
    最多也就是關她幾天禁閉,就像這回,回頭又被人送出來。
    “妙妙,這是梅芯。”厲懷璧依然還是簡短的介紹,隻是他用幽深的目光看著徐妙,絲毫不為她衝自己的燦爛笑意所動。
    梅芯見狀有些不知所措,她伸出手想先打招呼,然而厲懷璧卻一把摁住梅芯的手臂,就是這麽同梅芯站著低頭盯著徐妙。
    一旁的厲懷琮瞧出來氣氛不對,也知道厲懷璧究竟什麽意思,看徐妙在那裏犯倔撒脾氣,不由衝了回和事佬:“妙妙,快打招呼呐。”
    徐妙卻是連眼角都不掃梅芯一眼,隻是衝著厲懷璧甜甜笑著:“大表哥,這回你可不能再抓我回去哦,姨奶奶說了讓我在這裏陪你的啦。”
    厲懷璧冷冷看著她,絲毫不為所動,他那種氣勢,不是旁人能抵抗的住的,不要說一個小丫頭而已。
    徐妙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裂痕,小巧的櫻桃紅唇堵了起來,一雙大眼睛要哭不哭的,看著有些不忍,可是這些對厲懷璧顯然沒什麽用,最終,在堅持了好久之後,徐妙先撐不住了,瞪了眼梅芯,有氣無力打招呼:“你好。”
    說完就想繼續吃麵前的蛋羹,厲懷璧低叱:“站起來說話,那麽大了連規矩都不懂了?有這麽和長輩打招呼的?”
    徐妙鼓著腮幫子,有那麽一秒鍾,梅芯覺得這位大小姐就差摔盤子了,可是很顯然,她還是敬畏厲懷璧的,終於不清不願站起來,對著梅芯一點頭:“你好。”
    梅芯受寵若驚得忙點頭回應:“你好。”
    厲懷璧皺了下眉,厲懷琮卻已經開口:“大早上大哥就別做規矩了吧,再不吃,一會恐怕梅小姐要遲到了。”他看了眼梅芯:“梅小姐,你說是吧。”
    梅芯回視了眼對方,從那張笑意盎然的臉上,仿佛品味出點什麽,卻又不清楚什麽,但是她確實不喜歡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在她看來,厲懷璧似乎有點小題大做。
    徐妙是厲家的公主,她隻是厲懷璧養著的女人,說得難聽點,就是個情婦,即便厲懷璧有點喜歡她,這並不代表自己可以有放肆的資格,或者有讓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衝自己折腰。
    所以無論她是不是看明白了厲懷琮神情裏的那種蔑然,她還是對厲懷璧說:“我快遲到了,要不你們慢用,我先走了。”
    厲懷璧這才揮了下手:“吃飯吧。”一伸手,將梅芯拉著坐了下來:“一會我讓司機送你,遲不了的。”
    隨手又把一隻熟**蛋擱著**蛋杯放在她麵前:“把蛋吃了。”
    梅芯仿佛又看到餐桌另外兩邊瞧過來的眼神,那種探究的,吃驚的,深藏著不知道是惡意,還是揣測的意味,讓她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她甚至可以聽到對麵那個小公主不可思議的抽氣聲,小聲的嘟囔,可是厲懷璧的命令也是不能不依從的,所以她隻能選擇默默的服從,低頭和麵前的**蛋以及粥奮鬥。
    一頓飯吃得梅芯有種要犯胃病的感覺,可是餐桌上的禮儀厲懷璧幾個執行的非常到位,食不言寢不語,直到那最後一口牛奶下肚,才聽到厲懷璧對梅芯說:“今晚上我要飛一趟大馬,你和妙妙在這裏住著,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第四十章變色狐狸
    人  厲懷璧說的話,令梅芯有些許意外,隻是她一向不太懂得反駁,默默點了下頭起身來收拾碗筷,一隻手又被按住:“讓林嫂來吧,這些事,不需要你再動手了。”
    梅芯略顯詫異得抬頭,這才注意到廳堂裏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人,四五十歲模樣的婦人,穿著有些老式的褂子黑褲,發髻一絲不亂梳在頭後,微微發福顯得敦實,一張臉皮膚黝黑,有些不太像是本地人的模樣。
    林嫂在厲懷璧說話的當口就已經利落得走過來,朝著梅芯微微一福:“梅小姐好。”
    梅芯怔然,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可是她的局促仿佛並沒有人在意,林嫂很快將注意力放到厲懷璧前:“大少爺。”
    厲懷璧點頭:“收拾了。”
    林嫂馬上就開始手腳麻利的整理餐桌,厲懷璧又已經低頭吩咐梅芯:“走吧。”
    梅芯被這一係列的來人和厲懷璧這種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弄得有些慌亂,平時她不是不知道厲懷璧處事風格,隻是這些他很少在她麵前展露,因為大多數時候,厲懷璧對她算得上寬容,或者說是縱容。
    梅芯這個人早年一直都是自欺自艾慣了,生活的苦難和自身的卑微讓她學會沉默,因為在家裏那麽些年,她是最沒有發言權的,後來的婚姻,更是一塌糊塗,除了學會強韌的神經外,她也沒有別的法子應對。
    所以她總的來說,比較喜歡清靜,或者說是孤僻,很不擅長去和人打交道,在她看來,與其和那麽多人花心思交道卻不能夠改變命運,不若對命運低頭選擇孤獨。
    現在厲懷璧可以說是她這種生活方式的強大破壞者,他以一種占領者的強勢劃破了她的堡壘,強行讓她出來麵對這個世界,這雖然不是她願意,可是梅芯很擅長適應,也不得不說,人是犯賤的動物,所以她開始慢慢適應了厲懷璧的這種霸道介入。
    但是這不意味著她已經習慣了麵對人群,她還是不太喜歡熱鬧的人多的時候,今天一大早,在沒有任何征兆下,家裏頭突然來了三個陌生人,這三個人的氣勢沒一個比她弱,這讓她很不適應。
    很顯然,她也敏銳的感覺的到這些人對她,也沒多少在意,他們隻是對那個獅子一樣的男人屈服而已,厲懷琮溫善的眼神下不可捉摸的意味,徐妙赤裸裸的不屑,林嫂的忽略,無不在刺痛著梅芯。
    可是她不擅長應對,在厲懷璧催促下嗯了一聲站起來,跟在他身後準備往外走。
    在玄關處,厲懷璧突然像是想起什麽,回頭對厲懷琮說:“阿琮,今晚你同我一起飛大馬,妙妙,在家裏給我乖一些。”睨了眼低頭穿鞋的梅芯:“林嫂,你給我看著點這丫頭,要是再給我闖禍,直接給我去風華女校!”
    林嫂忙站直了身子:“是的,大少,我會看著妙妙小姐的。”
    厲懷璧說完,也不再搭理在哪裏嘟著嘴一臉不滿的徐妙,同早已經穿好了鞋子等候在門口的梅芯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大門一關,徐妙這才哇一聲大叫,一把掃過麵前的盤盞瓷器:“壞表哥,臭表哥,我恨你,大壞蛋!”
    林嫂忙將那差點被掃到地上去的餐盤手腳利落的收進懷裏捧著,嘴裏叨念:“哎喲表小姐,您可小心,這是大少剛從英國空運來的一整套餐具,摔了回頭他可又要訓了!我給你泡壺可可吧,剛從大馬帶過來的呢。”
    徐妙不理:“不要,你走開,煩死了!”
    林嫂已經習慣了這位大小姐的脾氣,也不當回事,笑吟吟收拾了東西往廚房走。
    看著林嫂走進廚房去,厲懷琮這才隨意支著身子歪斜在沙發上,身上慵懶的氣息依然破壞不了他那種溫和的斯文,卻似乎多了幾分不羈:“小姑奶奶,你這好不容易讓姨奶奶鬆口讓你回來,可別忘了你的保證,這還沒一天呢,你就撐不住了?再惹了禍,你可聽大哥說了,送你去風華女校哦,關死你!”
    徐妙霍一聲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灰色幾何沙發前地毯上,兩手一叉腰,指著厲懷琮:“你幸災樂禍什麽!管好你自己唄,我的事你少管,別當我不知道你肚子裏想什麽鬼東西!”
    厲懷琮似笑非笑,兩手一攤:“得,姑奶奶,我可不敢惹你,不過給你個忠告,惹誰也別惹那位,乖一些,別找那女人麻煩,大哥可不那麽好糊弄!”
    徐妙冷冷一笑,長而卷曲的睫毛像是蝴蝶精美的翅膀撲扇得顫動,一屁股坐下來,剛才那股子氣勢像是一陣虛幻,消失得無影無蹤,歪著頭看著厲懷琮:“新鮮,二表哥,你說什麽呀,我怎麽聽不懂呐。”
    厲懷琮對這張變化莫測的臉絲毫不以為意,隻是笑得越發溫良:“你說呢?我可無所謂,我看,你最好別去招惹人家,這可是哥哥我真心話哦。”
    “笑話了,我怕她嚒?長那麽大我怕誰來著,我就看不慣,大表哥什麽時候變那麽護著人了,長得那麽難看,小家子吧啦的,大表哥腦子糊了吧!”徐妙嘟嘟嘴,口氣倒沒很衝,隻是不屑。
    厲懷琮聳聳肩:“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得去問大哥。”
    徐妙切了聲,正好看到林嫂托著茶盤衝了熱可可出來,就問:“林嫂,你說也是吧,那女人看著哪點值得表哥喜歡了?”
    林嫂將熱可可衝泡了一杯遞給徐妙,又將一杯咖啡遞給了厲懷琮:“我不好說,這也不是我們做下人該說的。不過,看著大少難得這麽維護一個人,大概是真用了心的。”
    “哼,也不知用了什麽狐媚手段,我倒要瞧瞧嘞,什麽來頭,看我化妖大法收拾不了她!”
    林嫂是看著徐妙長大的,算也是厲家老傭人,是伺候過老爺和厲懷瑾的,當然也很疼徐妙,她資格老,說話自然要比別的同樣是菲傭出身的資曆淺的能說得上話,聞聽徐妙這話,實在是了解徐妙性子,就勸:“妙妙小姐,好歹是大少自己認定的,這事,也隻有大少和姨奶奶能做得了主,你可別多事,惹了大少爺不快活,總是不好的。”
    徐妙抿了口可可,眯著一張精致的臉蛋笑得像狐狸:“林嫂,我有說要做什麽嗎?”
    自小到大林嫂太熟悉徐妙這張笑臉了,每回不惹出點麻煩不罷休,不由得扭頭看了眼厲懷琮,後者卻低頭品起了麵前的可可。
    徐妙正正經經喝著手裏的可可,眼珠子倒是咕嚕嚕轉了會,衝著厲懷琮甜甜笑:“琮表哥,一會你陪我逛街唄!”
    厲懷琮說:“我有事,你自己逛吧!”
    頓了下,又加了句:“別成日自隻會惹禍,回頭惹大了,總有沒人替你擦屁股的時候!”
    徐妙一哂:“說什麽呢,當我隻會惹禍嗎,不陪我就不陪我唄,我找別人去,你就自個繼續琢磨你的旁門左道吧!”
    厲懷琮一笑:”你中文學得真不怎麽樣,小心出去被人賣了。”
    徐妙回應他的是一個大鬼臉,跳起來蹦蹦跳跳就往外跑。
    等大門咣當一聲又關上,林嫂看了眼慢條斯理喝咖啡的厲懷琮,說:“琮少爺,妙妙小姐不懂事,你多勸勸她吧。”
    厲懷琮放下咖啡杯,起身來懶懶說:“你也聽到了,我可沒少勸她,也就我大哥能製得住這瘋丫頭,我可沒那本事呢。”勸也勸了,盡也盡了力,回頭要是再有事,那也就不是他的幹係了。
    “林嫂啊,我上去看會書,中午你給我做個咖哩叻沙吧,好久沒吃了呢。晚上要陪皇帝趕飛機,怕是回去了也吃不到你做得地道了。”
    “哎,好,好,我去做。”
    梅芯自然不知道她走後家裏頭的熱鬧,隻是在今天的車子裏一如既往的沉默,她一向都不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尤其在麵對像厲懷璧這樣始終覺得壓根沒法子掌控的男人麵前。
    其實今天她的沉默還有點琢磨心思的味道,她在琢磨家裏頭這突然來的兩個人究竟是怎麽個意思。
    厲懷璧很多事,是不會同她商量的,通常都是她自己花功夫思考,她現在略微琢磨出點厲懷璧對她的好感,可是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別的什麽想法了。
    她沒想到還會有機會去接觸厲懷璧世界裏以外的家人。
    而看到徐妙,梅芯突然就想到已經走了有幾個月的弟弟梅寶。
    梅寶走後他們從澳門回來,厲懷璧就給她弄了台可以看到清晰視頻的電腦,當在屏幕上看到弟弟熟悉的卻又有點陌生的精致麵龐時,她是百感交集的。
    她家小寶長大了,不再是那個聰敏卻敏感的小孩,他的眼神,多了往日沒有的遼闊和神采,身上少了曾經的尖刺,多了很多的星辰。
    他也不再隻是眼裏隻有姐姐一個人,在外頭卻橫衝直撞的,話語裏多少有些她接不上的話題,隱隱的不耐煩卻又讓她有些遺憾。
    這個孩子總歸是要展翅高飛的,這些改變都是她沒法子給予的,而這都要拜厲懷璧所賜,她懷裏的稚鳥終於脫離了她的翼護,以後的人生,會很多姿多彩,卻與她沒有什麽關係。
    而她以後的人生呢,也許僅僅隻剩下眼前這一個強大卻看不透的男人了。
    這種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隨之又被她否定,她那麽卑微,男人那麽強大,她的人生怎麽可能和他永久交集呢?
    可是如果失去了他,那麽她枯燥人生裏,又還能剩下點什麽呢?
    梅芯在這種不確定的自卑心理中反複煎熬,卻也從中突然發覺,她不知何時已經開始在意,她同這個男人的關係,以及這個關係意味著的未來。
    第四十一章世界很大
    汽車在梅芯神遊天外時不經意震了下,正在發呆的她不小心被顛了顛,突然抽回了神智,然後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梅芯近來已經習慣了上班時厲懷璧通常會把她送到點,下班如果本人不來,也就會有家裏特別指派給她的司機接回家。
    她也已經麻木於單位的人看到自己從低調奢華大殼子裏出來後那種複雜卻不敢問的眼神。
    在車子上的時候,通常厲懷璧都是很忙的,有時候梅芯也有點不明白,厲懷璧又不是在順道路上,他的辦公室就在家的樓下,那整棟大樓都是厲懷璧的王國,他又何必要兜個圈子來非要送自己上班呢?
    當然梅芯是沒膽子問的,大多數時候就看到厲懷璧在車子裏手邊攤著一堆文件低頭省視,那種沉默中的威勢,卻是漫不經心張揚開的威嚴。
    那時候的厲懷璧,通常有種生人勿近的冷漠,卻又透著無比高貴的雍容,梅芯偷偷觀察,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男人世間少有。
    不過這會子回過神來發現,厲懷璧今天並沒有在審閱文件,一雙濃黑幽深的眼,真直直注視著自己。
    這個發現差點讓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頓時有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厲懷璧看著眼前女人,把她的一切表現一覽無餘,從剛才的神情飄渺,到現在的驚魂未定,都瞧在眼裏,不動聲色的將女人的手拉過來窩在手心了揉捏了下,顯然,梅芯已經明白厲懷璧這種喜歡握著自己手搓揉的小動作,沒有一開始的反抗,而是任由他的揉捏。
    男人滿意了,眼皮子一抬:“你覺得徐妙怎麽樣?”
    梅芯一時沒反應過來,男人問這個問題很突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沒有常人應對的機智,很多時候都是遲鈍的,而這種遲鈍通常還有一種闡釋,卻是純善。
    男人並不著急,低眉垂目把玩梅芯的小手,這雙手上積年的幾處老繭因為在林芳和禮儀師的堅持不懈下已經軟了很多,養得令人滿意的白淨。
    好半天,梅芯才囁喏了一句:“挺好的。”
    “她從小脾氣不好,向來是個闖禍精,一大早對你那麽不客氣,你倒說她好?”男人的語氣有些揶揄,也不知是否聽出梅芯的敷衍。
    梅芯聞言卻輕輕笑了一下,誠意道:“是挺好的,真的。”
    她雖然不懂人情世故,卻也不是看不出徐妙對她的敵意,可是不知為什麽,徐妙總讓她想起自家的小寶,這兩個孩子都是那種天之驕子的聰慧,集天地精華的造化,可是這樣的孩子,卻讓她平白生出一種心疼。
    梅芯對自己過的日子從來沒有怨言,也許是因為認命,可是卻真的對梅寶,打心眼裏疼愛。
    徐妙可能比梅寶過的好,可梅芯這個人遲鈍是遲鈍,卻從來不說違心的話,她壓根就沒把徐妙對她的敵意放在心上過。
    甚至,又一些些的同情。
    厲懷璧抬頭仔細看了會梅芯,在那一雙黑沉沉顯得有幾分死氣的眼裏,也不知看出些什麽,肅然的麵孔柔和了些許線條,淡淡開口:“妙妙她自幼沒了母親,是在我家由我的母親和大姐一手帶大的,也許是很任性,但是品性也確實不是壞的。”
    一個自幼沒有了母親,父親又是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人,徐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活著,即便後來有厲母和厲懷瑾的疼愛,卻一直內心都有著無法磨滅的孤僻。
    她很難信任人,也不懂得如何去表達情感,這樣一個頑劣的孩子,卻偏偏聰明得過分,委實令最後接手的厲懷璧頭疼。
    可是厲懷璧是從一個家庭觀念極重的華人家族裏成長的,如今作為一家之主,他更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徐妙是他母親和大姐這一生留在世上最後的牽掛,是厲懷璧無法推脫的責任。
    而現在,他卻要將這個責任與這個女人共享。
    “我不在的時候,妙妙就拜托你了。”這話,厲懷璧說的很慎重,令梅芯有些愕然,她有些不明白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試圖從他嚴峻的神情裏看出些苗頭來。
    可她永遠看不透這個男人。
    隻能垂下頭,訥訥說:“我,我怕管不住她。”
    男人伸手將她攬在懷裏,用寬闊的胸膛擁住女人,伸手捋了捋她鬢角的碎發:“梅寶你就養得很好。”梅寶這樣囂張又極其聰慧的小孩,隻有在梅芯麵前,乖得跟頭貓似的,誰又看得出那是一頭小豹子,也就梅芯能讓梅寶心甘情願把小爪子收起來壓在肉墊下頭,徐妙其實和梅寶很像,男人篤定,妙妙這頭小野貓,同樣也會蟄伏在梅芯這個女人身下。
    這個女人就是有這樣一種奇特的能量,溫和柔順,像這個世界所有這一類女人,不言不語,卻有一副柔韌而廣闊的胸懷,能夠納容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平。
    就像他的母親那樣,厲家的男人在外麵廝殺拚搏,總要有一個供他休憩的港灣,而他母親是他父親的港灣,梅芯,是他的。
    車子平穩的停了下來,前頭的司機透過音箱說:“老板,梅小姐,到了。”
    車廂裏很安靜,厲懷璧並沒有放開梅芯,他低頭在梅芯的臉頰邊輕輕吻了下,“乖,什麽都不用想,嗯!”
    吻了之後,果斷推了下她,順手將車門打開,梅芯有些怔怔的下意識邁出去,隻是站在門口沒走了幾步,身後被喚住:“梅芯!”
    她回頭,看到車門內,男人大馬金刀的橫跨而坐,氣勢巍然,卻一臉溫柔:“這個世界是你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有我呢!”
    車子呼嘯而去,像那個男人一樣,拋下一句豪邁宏肆的言語,金黃色的裝飾在陽光下巍然刺目,仿佛一頭王者雄師,在這鋼筋水泥的叢林裏橫衝直撞恣意而行。
    女人纖弱的身子直直立在風中,任由人來人往的熙攘,煢煢孑立,孤影傲然,隻是那雙蒼涼的眼中,不經意,已經漫上了一抹水霧,氤氳著這個世界,平白柔和了豔陽。
    梅芯帶著一種似是而非的思緒,在上班時有些渾渾噩噩,好在她的工作輕鬆,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倒是上了沒多久,被人打斷了這種思緒。
    眼前冒出來的女孩笑得恣意而張揚,梅芯在一刹那怔忪之後,心裏卻不知道滋生了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梅姐姐,你陪我逛街好不好?”一刹那,她又一次仿佛看到了她家的小寶,然後便對著女孩笑了下:“好。”
    徐妙微微有些意外,早上還覺得這個女人縮頭縮腦的,她這突然冒出來還想瞧一下人吃驚訝異的表情,可是梅芯卻仿佛笑得溫和隨意,就像是某些人某些記憶,仿佛自己那點小心思早就都被人預料到了,這讓她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但是這丫頭可不是那麽輕易折服的,很快一張天使臉蛋上笑得更加燦爛,自來熟的過來挽住梅芯的胳膊:“咱們先吃飯吧,我餓死了哦!”
    這個時候是中午十二點,梅芯在食堂半道被大小姐截住的,她卻也沒反對,知道這位想必同自己那個寶貝弟弟一樣,一定看不上醫院食堂夥食,先去和科室的領導請了個假,領導對這位空降來的看來來頭不小的佛一向客氣,這假批得也順當。
    肯德基在什麽時候,都是有很多人在,國人對這種垃圾食品的愛好,很多僅僅隻是源於這個牌子,當年梅寶這個對吃東西極其挑剔的人,卻三不五時的喜歡指使梅芯替他去買這裏麵的食物,梅芯對這,算是並不陌生。
    她也一點也不奇怪,徐妙這樣的大小姐,卻沒有挑那種高等的大酒店或是私房菜館,卻拉著她來這裏。
    然後她就被指使著去買了一大堆大小姐指定的薯條**米花可樂摞得高高的艱難從長長隊伍裏擠出來。
    張目四望,就看到小姑娘在一處衝著她揮手。
    她端著盤子過去,小姑娘先一句:“真忙,餓死了!”
    梅芯笑笑,放下來盤子,將食物一一攤開,然後又替徐妙將吸管插入冰鎮可樂裏,鋪好餐巾紙,一通忙碌伺候,才說:“好了,你吃吧。”
    徐妙早迫不及待的拿著個漢堡啃了,對梅芯的婆媽壓根沒在意,倒是瞧見梅芯自己拿了個**肉卷咬了一大口,三下五除二得吃得飛快。
    她吃得很快,但是卻也專注,仿佛四周的喧囂離她很遠,肯德基的環境總是因為人多和孩子多而顯得有點鬧騰,尤其是在飯點上,可是梅芯目不斜視,像是一切都同她無關。
    她看了會,嗤了聲:“你這餓死鬼投胎呢。”
    其實梅芯這會兒吃飯已經被厲懷璧強大的影響力所改變,徐妙沒見過她最初吃飯那勢頭,現在她已經會咬了口以後認認真真咀嚼二十下,才吞下去,隻不過因為這種強自規定還沒形成習慣,梅芯有時候會過於專注得數數。
    她因為看徐妙吃得沒有像和厲懷璧在一起時那麽仔細,才會又隨意了些,聞言看了眼小丫頭:“這不是大飯店,你不也吃得很快麽?”事實上肯德基就是洋快餐,本來就沒那麽多講究。
    徐妙沒想到好脾氣的梅芯會這麽說,有些不高興,惡狠狠咬了口巨無霸,滋,又吸了一大口可樂。
    她平日也是一個被教導的規矩左右的人,會來這裏,不過是因為這時候沒有人盯著,用不著那麽多講究,她雖然不是不懂,卻也最厭惡那些個條條框框。
    可是被自己鄙視的女人噎住,她又覺得很沒麵子。
    嚼了口突然覺得沒了胃口,把麵包一丟起身拉著梅芯就走:“不吃了,都是垃圾,走啦,逛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