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94

字數:27836   加入書籤

A+A-


    第八十九章重洋電話
    在睡了一覺後起來,梅芯才覺得神清氣爽了些,外頭已經是夜晚亮燈的時候了,男人果然沒有回來。
    林嫂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她一直注意著女人房間裏的動靜,看她亮了燈,就敲門進來問:“梅小姐,需不需要擺飯?”
    梅芯這才意識到還真餓了,點點頭問:“姨奶奶有事嗎?”
    她一下午沒有去上姨奶奶給安排的課程,想起來覺得有些忐忑。
    林嫂一邊招呼仆人把飯菜擺上來,一邊說:“我同老太太說了您下午淋濕了睡得沉,妙妙小姐說中午和你逛街大概淋了雨,怕是會著涼,所以老太太也沒說什麽,隻說讓您好好休息,我給您燉了碗蜂蜜薑茶,您醒了就喝一碗吧,大馬濕氣重,可別生病了。”
    梅芯有些感激的看著林嫂,這個人處久了會發現,做事是很負責的,而且麵麵俱到,下午這事雖然她不知道梅芯遇著什麽了,不過卻能及時替她周全,難怪厲懷璧要她來照顧自己。
    林嫂把碗遞了過來,也沒看女人那眼神,隻是把東西放置好了就退出去,到門口,又回頭來說:“厲先生剛才打過電話問您,我聽他說您在睡覺,他讓您醒了給他回個電話。”
    梅芯怔怔的看著手裏的薑茶,暗紅色的調,嫋嫋水霧,有一股子薑味辛辣衝鼻,過了會她一口悶下去,放開碗,站起身去拿手機。
    當號碼撥通那一瞬,電話就被接通了,男人熟悉的,低沉威儀的聲音傳來:“醒了?”
    女人頓時覺得那一碗下去的薑茶從心口一路暖向胸膛,四肢百髓沉甸甸的厚重,她嗯了一聲,隨即用一種自己聽起來很奇怪的略帶撒嬌意味的口氣問:“你怎麽不回來?”
    那頭安靜了會兒,聽到紙張嘩啦啦翻動的聲音,以及電腦鍵盤敲擊的聲音,女人靜靜聽著,裏頭夾雜著男人盡在話筒邊的呼吸聲:“忙。”他僅僅回了一個字,又轉過來問:“下午淋雨了?怎麽回事?”
    他似乎總能敏銳察覺到一絲一毫的異常,隻要同女人有關,似乎逃不出他的覺察。
    梅芯垂下頭,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腕,哪裏下午被人牢牢握住的力量還殘存著,有些未退的紅,她縮了下,用寬大的袍子袖口遮掩住,然後回答:“沒什麽,貪涼沒打傘,沒想到雨會那麽大。”
    男人沒有追問,隻是嗯了聲:“下回記得帶傘,沒有也要記得躲,大馬這幾個月都是雨季,隨時都會下雨的,林嫂的薑茶喝了沒?今天早點睡,明天我讓醫生來看看。”
    女人捧著手裏的電話,聽著耳朵邊男人仔細的囑咐,眼裏有些澀,男人總是對自己的事言簡意賅的不願意同她多談,可又對她的事,難得的那樣不吝於言辭。
    她聽了很多回了,也不知怎麽的聽那麽久也該習慣的,可總是會被這些普通的話所感動,也許正是她感受到過的關懷以前太少太少,現在的那一點一滴,都是那麽值得珍惜。
    如果有一天她又會失去,那該如何是好?
    上帝總是喜歡捉弄她的,給予的,不經意就會收回,如今那麽的美好,美好的讓她感到害怕,越是值得珍惜的,一旦失去,越是剜心之痛,她曾經擁有的不多,失去也就好無所謂,可是如今滿滿的,再失去的話,她可能承受得住呢?
    “我不要看醫生,你,你能回來陪我嗎?”什麽人也不想見,外頭的誰都和她沒有關係,隻想看到他,那個給予她世界任她驕縱的男人,她隻是想和他在一起,看日落日升。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許久,最後說:“今晚恐怕不行,我在美國,乖,早點睡,我會盡快回來陪你的。”
    失望的感覺再一次彌漫心頭,她沉默了,理智告訴她這不是男人的錯,他有龐大的事業,而且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可也許每一個女人都會有那樣的私心,希望她的男人能夠平衡事業與感情的天平。
    甚至希望,在她需要的時候,王子會撇下一切,不管不顧的為她披荊斬棘,君臨而來。
    男人敏銳的感覺到女人低迷的情緒,在兩頭沉默了一會後,他放下手中的合同,依靠在背後的真皮椅子上,凝神望向辦公桌前碩大的落地玻璃,ny的夜景比kl要迷人的多,耀眼的燈火比天上的星辰還要璀璨奪目,可男人的思緒已經隨著電波遠過重洋,去向那有一個纖柔身軀的東南亞城市,幻想著她乖巧順柔的神情和低眉婉約的氣息:“是不是在吃飯?我陪你。”
    他又微微提高了聲音,帶著一慣的強勢:“不準不吃飯睡覺。”
    他支著身軀大馬金刀的橫跨於高背皮椅上,落地玻璃外的夜景像是帝王的錦袍,披瀝在這位東方獅子心王的身畔,俊美犀利的臉龐卻氤氳著柔和的氣息,用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寵溺口吻對著耳朵邊那支小小的手機裏,與以往在商業會議上的威儀全然不同的耐心絮絮叨叨:“喝口**湯,我讓人拿法國鬆露用黃酒燉的,是本地的草原**,營養很好。”
    “那個山藥肉丸很好吃,你嚐嚐看,會喜歡的。”
    “咖喱肉是林嫂的拿手好菜,味道有些重,我讓她少放了點調味的,你應該能吃的。”
    “嗆著了?慢點,吃幾口椰汁飯。”
    很少有人能夠看到男人這樣的口吻和神情,與他麵前攤著的一桌子涉及上億的商業企劃全然的格格不入,更和這位平素給予屬下的那種俾睨宏肆大相徑庭,大概誰看到了都該跌眼鏡的,隻不過這些,也估計隻是有電話那一頭的女人能夠看得到的奇景。
    女人耳朵上架著藍牙,一邊聽著男人一句一句的哄,一邊老老實實的聽他命令吃,這顯得那樣的古怪,然而世上有些讓人不可思議的古怪,卻是旁人的蜜糖。
    她老實的聽從男人的吩咐,絲毫沒有想過反抗或者稍稍偷個懶,在被喂飽了的時候也不知道該同男人說事實上她已經沒地方裝了。
    當然,下午那一刻的不愉快也暫時被拋棄到腦後遺忘了,盡管有些東西,不是一時的遺忘可以徹底解決的。
    問題依然存在,小小的一個縫隙,在這個時候,當然不可能打攪這麽一刻的溫馨。
    電話一直持續到女人被命令去洗漱,換了身睡衣,然後乖乖躺床上去,結束於一句:“晚安。”
    男人還是沒有掛斷電話,隻是沉默的把依舊接通的電話讓女人擱置在自己耳朵邊,他沉重的呼吸一直陪伴著女人進入夢鄉。
    當那一頭的女人均勻的呼吸傳來時,一切變得安靜無比,男人舉著電話靜靜聽著那頭輕柔的呼吸,望著外麵世界躁動而鮮活的世界。
    這一刻,內心無比寧靜,便是幾個小時被他浪費在一些無意義的話語中,而絲毫沒能把手邊紛繁的公務解決掉,也許今晚對他會是個不眠的勞碌夜,但是這一刻,他內心,是安詳的。
    他吻了吻手中的話筒:“晚安,芯。”終於掛斷了這一通一夜的長話,割舍去牽掛的不舍。
    而就在他掛斷電話一刹那,電話又一次響起,打破前一刻的沉寂,他沒有立刻去接,等待了一會,才舉起來看了看屏幕,微微斂眉,還是接通了。
    “喂。”那一頭的聲音,淺媚柔軟,是一種很好聽的悅耳,這樣的聲音在很多人聽來,大概首先就會產生一種愉悅來,必須承認,對方是一個非常懂得讓人欣賞的女人。
    可惜,他並不是很多人,這個時候他還在記憶前一刻那個微帶嬌嗔卻又不太敢表達出來的柔軟,隻是無論這種情緒如何溢滿心頭,男人良好的教養依然讓他顯得客氣儒雅:“你好。”
    “嗬嗬,厲先生果然是大忙人,打了您許久的電話,都是忙音,我以為今晚上,我是插不進您的電話名單裏了。”對方笑盈盈的說,像是沒有聽到厲懷璧口氣裏的疏離。
    “朱小姐有什麽事嗎?”男人並無興趣與對方客套,直截了當的問。
    那頭女人似乎被堵了下,有些幽幽的說:“我是不是打攪了您了?”
    男人捏了捏眉心,轉過轉椅麵對一桌子的文件,淡淡說道:“沒有,隻是我這個時候沒有時間聊天而已。”
    朱纓絡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當然聽得出男人話中的意思,沉默一下,說:“我並無意打攪您,隻是我想,我有一個讓我們彼此都愉快的合作,想必厲先生不應該拒絕。”
    “如果朱小姐你是指聯姻,我覺得你我這麽久的了解,想必應該清楚彼此,那不是一個有價值的提議。也不符合你我的性格。”男人幹淨利落的回答。
    朱纓絡輕笑了聲:“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董事會和你我的家族,卻未必知道,不是嗎?”
    男人看著手裏的文件,問:“你想說什麽?”
    朱纓絡的笑意不減:“厲先生現在的情況,不想有個好的解決辦法嗎?我可以幫助您,這點,您也應該清楚的吧。”
    厲懷璧默然,這種沉默在朱纓絡聽來無意是一種默認,“你我兩家的合作,將不僅僅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契機,更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厲先生難道說真沒有興趣。”
    在許久沉默之後,朱纓絡突然聲音轉了個調,幽幽而道:“懷璧,難道說當年的事,你還不能釋懷嗎?”
    第九十章俊男美女
    日子過的不驚不顯的,梅芯依舊在老宅子裏過著她學習的生涯,而男人自打那一通電話之後,也再沒有出現過。
    雖然如此,林嫂帶領著下人依舊兢兢業業把她照顧得很好,而梅芯這個人總歸來說是個比較容易哄的,在她全心全意去信任一個人的時候,也就會忽略那點稍稍的不愉快。
    她很明白,男人畢竟是有大事業要做的,不可能隻圍著她一個人轉,那樣一個人肯為自己花那麽多精力,已經是求之不得了,世上的事,煩惱都是自己找的,要不平衡也都是一個人的內心想要的太多,當你滿足的時候,很多事就不那麽難過了。
    梅芯也挺忙的,她學習的那些東西龐雜而多,這些原本是一個上流社會的女人從很小時候慢慢一步步學會的,現在她卻要在很短時間裏頭去適應,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挑戰。
    但是她咬咬牙學,不管怎麽說,誠如姨奶奶說過的,厲懷璧給了她一個天,她總要能夠學會在這個天地裏生存,不惹禍,不丟男人的臉。
    學習總是要驗收成果的,說嚴肅點,就是考驗,很快梅芯就遇到考驗她學習成果的日子了,厲家一年一度的酒會在年底,就在厲家這座大宅子的花園,那有近百平的大草坪,可以容納千人,而這座屋子也在這一天煥然一新以迎接來自大馬甚至世界各地的頭麵人物,貴婦淑女,和厲家有交道的,生意上來往的,政府要員,都在這一天來捧場,也多少體現了厲家在大馬的特殊地位。
    梅芯這一天算才見到好幾天沒見著的男人,他進來的時候女人正在由造型師打理妝容,兩個人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各自又是一番忙碌,等快到晚會時間,打扮妥當了,也沒什麽時間給他們矯情和溫存的空間,梅芯也就隻有挽著男人的手臂出去迎接客人的時間了。
    華燈初上,厲家老宅一洗往日那種yin沉厚重的感覺,用霓虹和絢爛的煙火裝點,楹聯柱石披紅掛彩,大門洞開,影壁被搬開,各色豪華加長的轎車可以一路通暢直抵草坪。
    衣香鬢影,華燈美酒,男士衣冠楚楚,女子珠光寶氣,甚至還有王室成員,蘇丹的代表,穿著傳統的大馬長袍,政府要員,西裝革履的,甚至有軍方的人,一身威武軍裝,與身旁女子的曳地長裙相映成趣。
    遠遠看到這樣一幅盛光背景,女人感到前所未有一種緊張,而她微微顫抖的手被男人的手蓋住,用他深邃廣袤的眼睛鎮定的看著她:“記住我說過的話,你不需要懼怕任何人。”
    梅芯深深吸了口氣,點了下頭,兩個人慢慢走近了那一處繁華世界。
    其實這算不上女人第一次接觸這樣的環境,在國內男人沒有少帶她出席過這樣場合,其實誠如男人所言,這樣的環境看多了,大同小異而已,以厲懷璧身份來說,他用不著和誰卑躬屈膝,而梅芯自然也很少需要迎合什麽人。
    她隻是在被介紹給別人去的時候配合著笑一下,男人會體貼的同別人在介紹時說梅芯剛到國內,她的生疏和遲訥會被人以為是一種疏離的高貴,那並不是不可以不被接受的。
    同男人應酬了半天,梅芯覺得臉都快要笑酸了,男人敏銳的感覺到她的疲憊,低頭跟她耳語:“過去休息一下,我去和別人打聲招呼,別走太遠。”
    這時候有人正迎著過來,未語先笑:“厲先生。”
    她又對著梅芯大方溫婉的笑了下:“梅小姐,好久不見。”
    梅芯這個時候實在笑得肌肉僵了,看著這個打扮入時,優雅完美的女人,隻覺得自己的笑容肌肉都是顫抖的,實在是不好看,男人這時候對她說:“你去吧。”
    她點了下頭,又朝朱纓絡也點點頭,轉身離開。
    挑了一個沒什麽人注意的角落,她默默端著手裏的香檳,有些呆滯的看著遠處。
    這兒的燈光不是很亮,站在黑暗裏讓她有種安全感,遠處俊男美女在燈火通明的地方站著,看起來那麽契合,梅芯覺得喝下去的酒有些涼。
    朱纓絡同樣也穿著一身傳統的馬來服飾,同樣寬大的長袍紗籠鵝黃色的質地,身形高挑,織錦袍子編織著精美的手工傳統圖案,發髻高挽,頸項優雅而雪白,掛著一串紀梵希的項鏈,手上有同樣纖細的鏈子,整個人優雅,高貴,如同天鵝。
    而男人同樣穿著當地的傳統服飾,沒有西裝革履,這使得他有與以往不同的那種貴族一般飄逸的味道,隻不過他高大修長的身體撐起這身傳統服飾,遠是那些腦滿腸肥的男士比擬不上的完美氣度。
    這樣一對站在一處,不惹眼才奇怪,不多一會就有很多人過來寒暄,而女人那樣從容的應對著,笑意盈盈,一切都是那麽完美。
    梅芯看著微微歎口氣,雨季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梅芯摸了摸手臂,扭頭想要離開,就聽有人開口:“大嫂怎麽在這裏一個人,不寂寞嗎?”
    她一愣,那些不太好的記憶從被遺忘的角落撿起來,有些警惕的看著從yin影裏走出來的男人,看他要走近自己,就開口:“我有些頭暈,對不起,要回去了。”
    厲懷琮今天隻是穿著件西服,當然意大利手工裁剪的三件式完美貼合著身軀,讓這個在外形上優雅完美的男人多了些意大利貴族式的高雅,他漫不經心移動了一步,堪堪擋住了她的去路:“怎麽看到我就要走呢,人家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好歹是大庭廣眾的場合,梅芯覺得這個人總不至於再像那天那麽瘋,去路被擋住了她也不好發作,隻能看著對方:“你有什麽事嗎?”
    厲懷琮聳聳肩:“我們也算是一家人,說說話不行嗎?”
    看梅芯不答話,又走近幾步,卻站在梅芯身旁,舉了舉手裏一瓶勃墾地的香檳:“一起喝一杯。”
    說罷自說自話就探臂過來往她手裏的香檳杯裏傾倒,一邊抬眼看看對麵不遠處那被簇擁在人群裏的男女:“看起來多完美的一對,你說呢?”
    女人並不想理睬對方,她知道厲懷琮同她說這些沒按什麽好心,而她的心裏所想的,對方未必想得到。
    可她沒有拒絕酒,厲懷琮拿酒杯同她碰了下,梅芯也下意識把酒舉到嘴邊一口吞了個幹淨。
    厲懷琮嘖嘖歎了聲:“女人的嫉妒啊,暴殄天物真是。”
    他像是一點也不介意女人對他的忽略,同樣注視著遠方那一對,說:“你知道朱家在柔佛的橡膠園從滿清就已經開園,如今是大馬數一數二的橡膠園,她們家是地道的娘惹華人,比厲家還要早,所以和馬六甲的王室關係很好,朱家的銀行有政府和蘇丹雙重支持,隻要她們家願意給擔保,厲氏集團如今的資金缺口就可以很快被填補上。”
    他收回目光,看向女人:“不過這些,都是要有前提的,兩家什麽關係都沒有的話,她們憑什麽幫厲氏集團呢,你說是吧。”
    女人的目光從遠處拔回,有些迷離的看著身旁的男人:“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如果你哥哥沒有得到幫助,你不是該高興?你究竟想說明什麽?”
    她深深的感覺到厲懷琮對厲懷璧的一種惡意,盡管她實在不明白,兩個人分明是兄弟,這股子惡意究竟是哪裏來的,可她不是傻瓜,厲懷琮不喜歡厲懷璧太明顯,可現在他又口口聲聲來和她說男人該如何做,如果厲懷璧像他所說接受了朱家,二者聯姻,她固然會傷心,厲懷琮有什麽好高興的?
    她看不懂厲懷琮,就像她也看不懂那邊的男人究竟要如何做,再深刻的山盟海誓也抵不過現實,她經曆過現實的殘酷,從來也不敢輕易相信什麽永恒。
    厲懷琮嘴角勾了下,又給她倒了一杯酒:“我不過想讓你明白事實,別在一棵樹上吊死,至於我哥他做不做得到,這個可就難說了,這是兩碼事,沒什麽衝突的。”
    梅芯握住酒杯,遠處耀眼的燈光有些刺眼,她把酒往嘴裏倒了一大口,氣泡帶著甜而澀的滑潤一骨碌往咽喉裏衝,這讓她生出一股子膈應的氣:“你居心不良,我不需要你的提醒。”
    說完她拔腳就走,這時候迎麵走過來徐妙,今天她打扮的就像一個公主,卷曲的長發隨著奔跑飛揚,看見她眯起眼笑:“表嫂,你怎麽躲在這?”
    梅芯沒有應她,而是和她擦肩而過,徐妙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她,然後看見她身後的厲懷琮,不由問:“她怎麽了?”
    厲懷琮扶了下鏡片,光芒一閃,聳肩表示無辜,徐妙看看梅芯的背影,又看看他,大眼睛裏滾出一股子小狐狸的危險:“二表哥,你是不是欺負她了?我告訴你哦,別人你怎麽玩都可以,別動她,姨奶奶和大表哥會生氣的。”
    厲懷琮很是無辜的攤了下手:“我能幹什麽呢,小丫頭,你什麽時候對她那麽關心了,太敏感了喲。”
    徐妙不理他,扭頭去追,匆忙間拋下一句:“二表哥,你最好別玩火。大表哥生氣的話,會很恐怖的。”
    第九十一章狗血意外
    梅芯有些慌不擇路的疾步走過人群,也沒有去在意從眼前晃過的那些人,耳朵邊穿過笑聲在空曠中顯得有些失真,那笑容,變得模糊和詭異了起來。
    她喘口氣,略帶張皇的看向四周,企圖尋找一個沒有人的角落,但是可惜,似乎這裏所有的空間都是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虛假的微笑。
    那些微笑中,似乎隱藏著諷刺的,蔑然的意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不到突破口,越發的緊張不安起來。
    “……梅芯!”恍惚間有人叫她,好幾聲,最後幹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突然而來的力量讓她吃驚,下意識要掙紮,“梅芯!你怎麽了?是我,高成壯,你怎麽了?”
    梅芯赫然抬頭,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對方用一種奇怪而擔憂的眼神注視著自己:“你還好吧,臉色怎麽那麽蒼白?”
    梅芯愣了會兒神,視線注意到四周有些目光看過來,高成壯似乎也意識到不妥當,卻沒放開她,幹脆伸手大方得扶住她:“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扶你,那邊有椅子,過去坐會兒。”
    他慢慢小心扶著梅芯走了幾步,在一張白色花紋高背椅子上坐下來,順手招呼了一個不遠處的侍者:“給這位小姐倒杯水來。”
    然後在她身邊也搬了把椅子坐下來,低頭看她:“好點了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來?”
    梅芯已經緩過神來,微微搖了下頭:“不用。”
    侍者托著一杯清水過來,高成壯接過來朝對方說了聲:“shanks!”打發走了侍者,把水遞給梅芯:“喝口水,你的臉白的很,真的不要緊?”
    梅芯捧著水杯,微微發熱的被子在冰涼的手心裏產生出一種熱量,傳達給大腦,她喝了口,感覺熱力直達心髒:“沒,大概有點中暑吧,人太多了。”
    高成壯笑了下:“對啊,你剛來不適應吧,我頭一次來大馬,回去就生了病,又吐又瀉的,醫生就說我水土不服,這太潮濕悶熱了,吃得又辣得要命,肚子真受不了。”
    高成壯和梅芯都是彼此知根底的,他也沒刻意裝出平日那副精英的樣子,說話還是當年那個愣小子般,這口吻同今日那些梅芯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卻平白給她一種極為親切的味道。
    這才是她原本世界裏的人,那種說話口氣,那種隨意,而不是刻意的高雅,冷漠的麵具。
    梅芯也笑了下:“是啊,有點不習慣。”
    高成壯回了個笑:“可不是,不過你要在這裏長住了吧,人就是這樣,過一陣會習慣的,再過幾年你要是回國的話,指不定還不習慣國內的生活了呢。”
    他這麽隨口的一句話,卻讓梅芯不經意生出一股淒涼來,生活就是這樣,無論你經曆著什麽,時光強大,荏苒之下,什麽樣的痕跡,都會湮滅在光yin裏。
    女人又喝了口水,同湧到喉嚨口的酸澀一起吞下去,問:“你,怎麽會在這?”
    “啊,我是公司派駐在大馬的首席代表,陪我們老總來參加這的酒會的,沒想到能看到你。”高成壯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什麽,看看女人:“對了,那天那位,你的未婚夫,不就是這家……”他意識到什麽,神情多了些驚異,眼神裏的意識讓梅芯看在眼裏,也不知生出什麽滋味,低下頭沒說話。
    高成壯沒再說下去,有些尷尬的看了會女人,欲言又止,最後才說:“那個,這幾天過的還好嗎?”
    問出這個問題,又驚覺不妥當,尷尬味更濃,眼前的女人這會兒顯然並不像前幾日看到的那麽狼狽,身上精心裝扮的衣著和價值不菲的首飾都說明她如今是絕非當日那個畏縮的小女孩了,那天看到的男人,想起來,是個大人物,女人的變化,在那天看就是那麽明顯。
    可這會兒精致的妝容下,似乎有著明顯的yin鬱,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不愉快,雖然他明知道不應該,可又實在忍不住:“你,還好嗎?他對你是不是……”
    女人臉色一變,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他,高成壯覺得唐突了,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個,對不起,就是覺得老同學,在國外,大家有什麽困難,總是應該互相幫助的。”
    梅芯凝神看了看他,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哦,沒什麽,我挺好的,謝謝你。”她站起身,想要告辭:“我剛想去趟洗手間的。”
    她站得有些急,高跟鞋一時扭了下,令她一個趔趄,高成壯在身邊眼疾手快抱住她:“小心。”
    梅芯雙手抵住對方胸口,站穩了,不由感激的笑了下:“謝謝。”
    “你的腳還好吧。”高成壯抱著她的手沒有放開,而是關心的問。
    “出了什麽事?”一個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梅芯扭脖子看過去,男人不遠不近的站在那裏,眼神幽深,神情漠然,而他身邊還站著朱纓絡,後者目光清涼,倒影著頭頂華彩。
    梅芯仿佛意識到什麽,推開抱住自己的高成壯,腳脖子處卻傳來一陣錐心的痛,不由哼了一聲,身體搖晃了下,眼看又要不穩,高成壯就要再攬住她,男人已經一大步跨過來,將女人攔腰抱起,掃過眼高成壯,卻低頭看女人:“不是讓你不要走遠,怎麽跑這來了?”
    他的臉麵無表情的,梅芯卻有些瑟縮的低眉斂目,一旁的高成壯忍不住插嘴:“她大概有點中暑,厲先生太忙了沒注意吧,剛才站起來有點急大概還崴了腳了,還是趕緊通知醫生。”
    厲懷璧的目光終於看向對方,冷冷淡淡說道:“我想我的事,不需要高先生來置啄,不過剛才,還是要多謝閣下幫助了我的未婚妻。”
    兩個男人互相看著,高成壯顯然有些被對方那迫人的氣勢壓製,沒能再說什麽,這時候徐妙從後頭跑過來:“大表哥,你找著大表嫂了沒啊?”
    兩者那無形的對峙倏忽而逝,男人收回視線,欠了下身:“幾位請便。”抱著梅芯反身就走。
    後頭徐妙跳腳:“哎,表嫂怎麽了嚒?”瞧著男人風一般聲勢倏忽而去的背影,像是帶著一股子戾氣,徐妙瞄了眼留下的一男一女,微微愕然,跟著她腳步慢悠悠走過來的厲懷琮無聲無息站定,同被男人扔下了的朱纓絡溫吞吞的笑了一下。
    男人抱著女人穿過花園,徑直一路走回房間,這個時候大多數仆人都在前頭幫著招呼客人,後頭房間幾乎沒留著什麽人,整個院子都是安靜的。
    厲懷璧進房間打開燈,直接把女人往床上一放,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在前方坐下,卻不看對方,隻是把她的那隻腳抬起來,隨手將那雙昂貴的手工鞋脫下來一扔,看了眼那有些紅腫起來的腳脖子。
    起來去取來一罐噴霧瓶,重新坐回來,托起她的腿噴了幾下,大手不客氣的揉了過來。
    痛得梅芯眼淚一下子差點出來,抓住男人的手試圖阻止:“別,疼!”
    男人幽深的眼瞥過來,手上的力氣絲毫不減,繼續用力,梅芯再也阻攔不住,隻能由著他折磨自己可憐的腳脖子。
    隻不過幾下之後,那腫痛隨著熱力越發減輕,梅芯臉上已經是濕漉漉一片,男人終於停止了對她的酷刑。
    放開手,他起身去洗手,梅芯忍不住喊:“你,生氣了?”
    男人沒答話,身上有顯而易見的氣勢,那是一種梅芯極其熟悉的冷酷和漠然,這種味道是梅芯很清楚的,通常這種生人勿近般的戾氣,就是男人在生氣中。
    梅芯瞪著男人的背影,看他即將走出房間,不由急道:“你為什麽要生氣,我做錯了什麽?”
    她的口氣帶著一種隱約的難過,是覺得委屈的不快,這個男人總是喜歡這樣,強勢的決定她一切,卻又輕易的給予她限製。
    她什麽也沒做,為什麽男人這個時候卻一副要吞噬人一樣的沉默呢。
    男人腳步一頓,扭過頭來看了眼,梅芯坐在床上,用略帶蒼白的臉看著他,麵盤子早已經濕漉漉了,一雙眼珠子裏還蘊含著淚滴,要掉不掉的樣子。
    這一回,他什麽也沒說,徑直出了房間。
    當大門傳來砰一聲關門聲時,梅芯像是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沒了氣,癱軟了身體,
    她把自己蜷縮在床上,抱緊了自己,愣愣看著腳脖子,那裏火辣辣的,疼痛倒是已經緩解了,大手在上頭肆虐時的感覺還殘留著,她伸手去摸了摸,眼淚又掉了,她下意識去抹。
    這下子藥水刺激得眼睛又辣又痛,眼淚嘩啦一下越來越多,越擦卻越痛,越痛越要擦,最後沒法子了,梅芯摸索著爬起來,眯著眼一步步往外挪。
    正在折騰,門又開了,男人看著她張牙舞爪的,不由問:“你在幹什麽!”
    她一個趔趄就往前撲,好在男人眼疾手快吧她抱住:“你不能安生會?”聽起來聲音越發的低沉了。
    “我,我眼睛痛,藥水進去了。”她茫然抬著臉,那裏淚流的跟瀑布一樣,一雙眼紅腫,什麽都瞧不見的樣子。
    男人看著她臉蛋半天,不由長歎一聲:“我就出去洗個手,你怎麽就又弄到眼睛裏了呢。”
    這一下,梅芯覺得心裏那一股子在胸口徘徊了好久的找不到出口的酸澀,難過突然破了堤,咆哮而出,卻低下了頭,眼淚奪眶而出。
    第九十二章最後忠告
    厲懷璧盯著女人頭頂,再一次把她攔腰抱起來,放回床上去,在她頭頂說了一句:“別亂揉,待著別動。”
    然後走出去,不過一會兒,就帶著人回來,來人拿著不知什麽藥水很快替女人衝洗了眼睛,忙碌了一會兒,終於將那一股辛辣感洗去了。
    厲懷璧用馬來語吩咐了對方幾句,看著那人收拾了東西恭謹的退了下去。
    等男人回頭來再看,女人這會兒大概是折騰夠嗆了,帶著一股子疲累的表情已經睡著了。
    他站在床前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均停的呼吸無聲無息,麵容恬靜的睡顏殘留著一些濕漉漉的水跡,殘妝餘留,弄花了臉蛋,看上去有點狼狽。
    這個時候實在算不上漂亮的,比起那些曾經接觸過的,真正是不一樣的。
    男人看了會,去浴室取了毛巾,沾了水給她輕柔的抹去臉上殘妝,又給她換了身上的衣服,拉過被子,蓋好。
    輕輕在女人的額頭吻了一下,卻又停滯了許久。
    深幽的眼神長久的又看了會,才起身去洗了手,從臥室裏頭走出來,站在外麵廊簷下頭抽出一支煙,一隻手將禮服的領口拉扯了一下,順手去摸打火機。
    身旁探出來一隻手臂,啪一聲點著了一撮火苗遞到他麵前。
    搖曳的火光閃了閃一張相似卻又不同的臉。
    厲懷璧沒去看厲懷琮的臉,隻是就著那火,點著了煙。
    收回手,他這才將半隱在廊柱yin影下的身體往前邁了一步,像是不經意說:“大嫂她不要緊吧。”
    男人吐口煙,修長的身子有些懶散,漫不經心的說:“累了,我讓她先歇下了,回頭客人你多照應些,就不去送了。”
    厲懷琮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煙,同樣隨口道:“沒問題,不過姨奶奶那,看不好唬弄,你要我怎麽說?”
    男人冷淡的答:“想怎麽說就怎麽說,還有人能攔著你不成?”
    厲懷琮嘻嘻一笑:“大哥這是吃了炸藥了?怎麽火氣有些旺?和大嫂這是鬧別扭了?”
    男人斜睨一眼:“夫妻間的情趣,你什麽時候也有興趣了?”
    厲懷琮像是被這話噎了一下,不自在的撇過頭:“大哥興致真好,那外頭那位朱小姐可怎麽打發?這位,我來打發,恐怕不妥當吧?”
    一撮橙紅色的火苗在男人精致的唇間一閃一滅,照亮著他星眸微閃,他不答反問:“男未婚女未嫁,妥不妥當你不是一向挺有分寸?喜歡的話,我倒是不反對,想必二嬸也挺樂意。”
    厲懷琮吐了一大口煙塵,哼笑了下:“大哥的東西,小弟一向不敢染指,隻怕我這也消受不起。”
    厲懷璧將手裏的煙彈了彈,灑落一片灰燼:“你有這個自知之明,我倒是放心了,你是我弟弟,我的東西很多,並不介意你要,隻要別動你不該染指的就好。”
    他揮了下手,把麵前的煙霧掃開去,直起身,掐滅了煙頭,反身要往屋子裏走,身後的厲懷琮忍不住喊住他:“大哥。”
    男人腳步一頓,厲懷琮在他身後說:“如果我想用我手裏的東西,跟你換一樣東西,你肯不肯?”
    “那要看你換什麽,不該你得到的,你就不該想,”他扭頭看向厲懷琮,庭院的夜景被燈火照的通明,如同白晝一般,可也將深邃的yin影切割在兩個五官立體的男人臉龐,使得彼此的眼,都顯得深邃莫測。
    “我隻想要一個,大哥舍不得割舍嗎?”厲懷琮麵對男人那雙充滿威勢的眼,絲毫不見退縮,有一種義無反顧的火焰燃燒在他目光深處,帶著些許毀滅般的熱切:“家族的前途,大哥不是一向很在意?”
    “如果它四分五裂,我的確在意,”男人淡淡答:“至於它是否在誰手裏,並不重要,隻要它還是姓厲,不過,”他冷冷的看著對方,冷冷的說:“有一樣,她是不屬於厲氏的,隻屬於我,我不容許誰去踐踏和妄想。”
    他抱臂而立,已經一步踏上台階而有些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世界,除了我,誰也沒有資格肖想她,你尤其不該動這個歪腦筋。”
    他推開了門,最後放下一句:“阿琮,玩火必會自焚,這是我最後一次忠告你。”
    門,在兩者之間關閉,厲懷琮看著那扇門,房間裏的燈滅了,他一拳砸在身邊的牆壁上,沉悶的聲音,yin鷙的眼神,寂靜的庭院。
    梅芯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男人的蹤影,她仰望頭頂的天花板發了會呆,迷迷糊糊記得昨夜的事,自己這個避害趨利的本事一向挺能及時發揮,氣氛不太好,她就那麽睡過去了。
    好像半夜裏被叫醒過一回,模糊著讓男人打發去洗漱了才又牽回來睡覺,中間過程很朦朧,她都記不太清當時男人和她說過什麽。
    這會兒清醒過來,她有點為昨晚的事發愁,有時候人過的太好,就容易變得脆弱,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被男人養嬌了,所以才會變得那麽的脆弱。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裏頭的事,真正算不得什麽,無非就是一場意外,而這裏頭夾雜著一些挺複雜的情緒,男人給了她足夠的信任,可是有些事,它就那麽容易脆弱。
    他們倆個之間也算是經曆了很多,彼此有足夠的信任度,隻是再多的山盟海誓有時候也容易被眼前看到的東西所影響,這不關乎理智的問題,隻是太在意而已。
    對她,對男人都是。
    她想了一會覺得這事,還是自己不對,就起身來自己尋了件衣服換上,洗漱幹淨,出去吃早飯。
    順便她想和男人說清楚,很多時候問題都是這麽經年積累出來的,錯過了最佳時機,那樣的遺憾,梅芯不想讓它發生。
    出門來就看到林嫂在外頭,問了句:“厲先生呢?”
    “大少爺去公司了。”林嫂畢恭畢敬回答,在老宅,尊卑有序,林嫂一向很有分寸。
    女人心裏湧上一絲微微的遺憾,夾雜著一些其他的情緒,但是她在外人麵前不擅長去表達,隻能低著頭掩飾眼神裏的失望,從而錯過了看到林嫂表情裏掠過的異樣。
    “大表嫂!”外頭風風火火跑進來的徐妙打斷女人思緒,一股風般吹進來,林嫂微微皺了下眉,伸出手臂攔著:“妙妙小姐,大早上你有什麽事?”
    徐妙不由分說推開她:“哎,我找表嫂,大表嫂,你快跟我走,快!”
    梅芯被徐妙一把拉起來往外頭拽,頓時覺得奇怪:“你幹嘛?”
    “別問了,跟我走就是了,我不會害你!”
    “妙妙小姐……”林嫂欲言又止,卻並沒有執意阻攔,可梅芯卻被這丫頭鬧得一頭霧水:“你要帶我去哪?”
    徐妙拉著梅芯往外扯,一臉焦急,“哎呀回頭我和你解釋,快走啦,晚了可來不及了!”
    “可,我,我和你大表哥說一聲!”
    “嗨,他這會兒焦頭爛額的,哪有功夫,我們出了宅子再說吧。”
    兩個人拉扯間走出院子,就聽有人喊了聲:“妙妙,你這是要幹嘛?”
    徐妙麵色一白,抱住梅芯的手臂,細米碎牙咬住了下唇,厲懷琮慢悠悠從外頭走過來,逆著背後的陽光目光隱約在玻璃鏡片後,一片白茫茫:“梅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梅芯有些意外的看著厲懷琮,她沒有注意到對方對自己的稱呼的改變,隻是出於禮貌的朝對方點點頭,沒說話。
    厲懷琮卻踱著步履走近了兩個人,並沒有去看麵色不安的徐妙,卻微笑著對梅芯欠了欠身體:“梅小姐看起來氣色不錯,想必應該是無礙的,姨奶奶同幾位家中長輩在前廳說話,請梅小姐過去敘一敘,不知道方不方便?”
    梅芯看了眼徐妙,後者的神情夾雜著絲慌亂,她正朝著自己微微搖頭,眼神裏有不多見的緊張,這讓女人產生出一種不安,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這樣的神情可不多見,而厲懷琮這時候的口吻雖然很平靜,卻平靜的讓她品出了不對勁。
    她終於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稱呼上的不同,這意味著什麽呢?
    厲懷琮仿佛並沒有察覺女人的不安,依舊笑容可掬神態溫柔:“梅小姐?”
    梅芯通常是不擅長處理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情的,很多時候她都在男人強大的保護下,可是這個時候男人不在,她顯然不是厲懷琮的對手。
    這情形,看起來像是一隻微笑著的狐狸,似是而非的麵對它的獵物,危險,或者不可確定性,讓獵物不安而戰戰兢兢,可麵對的是強大的對手,兔子無可反抗。
    厲懷琮擺了個請式,梅芯愣愣看著那隻修長的手,晃了下神,邁步。
    “梅小姐!大表嫂!”徐妙和林嫂一起喊了聲,女人抬頭,用略帶迷茫的眼神掃視了這兩個人一眼,二者不約而同的露出阻攔的意思,可這個時候梅芯咬住了下唇,把手臂從徐妙手裏抽出來,朝厲懷琮點了下頭。
    後者笑意更濃,再一次伸了伸胳膊,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前走去。
    第九十三章麵對狼群
    姨奶奶所在的房間,一向都是古樸而沉重的感覺,她房間的前廳是一個非常大的堂屋,修繕的寬闊,厚重,不常用,通常隻是作為聚會招待比較多客人的時候。
    今天在這裏的人確實很多,當梅芯隨著厲懷琮踏進這個客廳的時候,西洋式的宮廷沙發坐了幾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與地上那純白的地毯倒是相映成趣的,四周立式的柚木掛鍾裏碩大的鍾擺正好敲了幾下報時,幾個佇立著垂首而立的仆從不約而同的挺直了下脊背。
    廳堂布局有些歐式化,但是裏頭最主位上赫然擺著的,卻是一張紫檀木髹黑漆雕仙鶴如意雲龍紋圖案的大羅漢榻是典型的清代古董,極其張揚的顯赫位置,上頭鋪陳著金閃緞秋香色的床褥薄被和竹篾的涼席非常舒適。
    姨奶奶就在那上頭歪著,閉著眼像是在養神,手裏頭的佛珠一顆顆不緊不慢的撥過去,幾個老人端著茶,當梅芯兩個人走進來的時候,除了老太太,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這些人昨晚上梅芯大多都見過,男人和他解釋過,這些都是握有厲氏集團不低於30%股票和期權的股東,厲家旁支和一些元老。
    輩分上來說,同姨奶奶差不多,是能在厲氏董事會上說得上話的。
    這些人在這個時候聚集在這裏,看女人的眼神並非客氣,甚至帶著一些yin霾和挑釁,這讓梅芯不自主的瑟縮了下,她本能的想要逃避,可腳卻還是邁進了門檻。
    她雙手交疊,先朝著姨奶奶走過去,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姨奶奶。”
    老太太不吭氣,又轉了會兒佛珠,然後才仿佛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半開眼皮子指了指身旁挨著的一個座位:“坐吧。”
    看女人縮頭縮腦坐下,姨奶奶才像是有些個精神,對著下頭那幾個老頭說:“剛說哪了?繼續呀。”
    幾個老頭對視了眼,其中一個瞧瞧梅芯,說:“姨奶奶,你好歹給一句話,這事,可關乎厲家生死存亡,不能由著你家老大胡來吧,老太爺當年創下這份基業不容易,要是毀在後生小輩手裏頭,咱們幾個下去,誰都不好交代不是?”
    “是啊,這公司也不是隻阿璧一個人,上上下下,幾千口人呢,一下子損失個十幾億,那是玩兒的?這個協議也是他一意孤行自己簽的,當初說好了分紅大家有份,我們老了,他年輕有魄力,也就聽任了,可這回,這做的什麽事?咱還得倒賠出去幾億,歐洲的分公司新項目這回也要好大一筆資金,這都是錢,隻出去不進來,他倒是花的開心,我們老頭子可一大家子等著吃飯的,阿璧許諾的這些好處,可一個子都沒看到啊!他這準備拿什麽交待給叔伯們?”
    “怎麽說,阿璧他坐著這個位置,可就該顧著一大家子的口糧,捅了大簍子也就罷了,朱家那麽大的好處,就讓她娶個人,也不損失什麽,怎麽就不答應?他這麽做事,把厲家敗了精光,怎麽跟大夥交代?姨奶奶,雖然您說不管他外頭的事,可,厲家您還是主心骨,我們這些老家夥都看您的麵子,您說不在董事會去把事鬧大,今兒個當私事了結,那就請您老給一句實話,阿璧要是答應朱家提出來的條件嘛,大家都好說,這要是不行,這年,怕是過不好的,我們這些老的也不能不顧忌一大家子老少,您說是吧。”
    說了半天,姨奶奶等最後一個說完,睜開眼:“我聽明白意思了,你們這是今天非要我給你們一個交待是吧,要是不同意嘛,你們就要去找阿璧麻煩了?”
    其中一個哂笑了聲:“姨奶奶這話說重了,都是一家人,咱們自相殘殺有什麽意思?不過就是怕阿璧年少氣盛的,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這會兒還來得及補救,姨奶奶你是當家的,見識廣,應該隨時替年輕人把握方向,不至於鬧出大事來是吧。”
    姨奶奶對對方的馬屁不置可否,卻看向了梅芯:“你聽懂了?”
    梅芯略帶一絲迷茫,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赧然,她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老太太略有些不耐煩:“真是個蠢的,這都是老一輩的叔伯,你昨天可都見過了,他們今天來,就是想說,你男人如果願意朱家提出來的聯姻條件,朱家願意幫我們渡過集團遇到的資金難關,那是你的男人,你自己來決定願不願意吧。”
    梅芯愕然,半晌不知所措,而姨奶奶冷笑了下,說:“怎麽?還不明白?朱纓絡你昨晚也看到了吧,她是朱家的大小姐,和阿璧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算起來也是有些交情的,厲家和朱家原本就有意思聯姻的,他爸爸在的時候也是同意的,不過後來年輕人愛啊情的毛病多,也就沒在一處,今天呢,人家提出來要和阿璧結婚,朱家願意幫著我們家渡過這幾天的資金難關,說起來,這難關還是跟你有關,你男人為了換你的小命,把今年20%的利潤舍出去了,這不僅賠了錢,我們和別的公司是有協議的,利潤不到點,不僅要賠錢,還影響聲譽,朱家的幫助很要緊,所以,你有什麽決定嗎?”
    其中一個老頭皺著眉:“這丫頭看起來真比不上人家,阿璧這個是什麽鬼迷心竅了?和她說什麽,姨奶奶您老一句話,直接把人送走了不就是了,阿璧再怎麽說,那也是您帶大的,他能不聽您的?”
    姨奶奶哼笑了一聲:“這些年你們看他聽過我什麽了?我的話,還能有幾分力道?”
    對方不說話了,姨奶奶歪著身體似笑非笑看著梅芯:“梅小姐,你決定了嗎?是願意犧牲一回,報答一下阿璧對你盡心盡力的付出呢?還是準備就這麽纏著他,看著他身敗名裂?”
    麵對姨奶奶咄咄逼人的譏諷口吻,梅芯從來也不曾如此覺得羞辱過,她渾身一陣陣發熱又一陣陣發冷,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赤裸的,仿佛又回到曾經被周懷傑羞辱的那一陣,在家庭暴力暴露在單位之後,那些眼神裏的不屑和冷漠,讓她痛且深深的恥辱。
    她下意識去尋找,然而這一刻沒有那個高大的男人陪在她身邊,用他寬闊而強壯的胸膛替她遮風擋雨的,她像一株柔嫩的花苗,疾風驟雨下,正潰決不堪。
    她這才明白自己在男人那裏得到過多少,也明白這一刻這些人存在的惡意,她從未麵對過這些,生活的磨難並不是隻那些她曾經經曆過的,還有她沒有經曆過的。
    大概你活著,就會有可能麵對形形色色不同的磨難。
    “怎麽了?梅小姐?不說話是答應?還是不舍得?”姨奶奶看著她,眯起的老眼中掠過犀利的光,在這樣的眼神下梅芯仿佛無路可退:“你不用擔心,如果你答應,日後的日子也不會多麽難過的,我們厲家從來不會虧待對厲家做出貢獻的人,我想,梅小姐應該是聰明的吧。”
    梅芯咬緊了下唇,口中泛起一股血腥味,苦澀而腥膻,她在對方咄咄逼人氣勢下,最後隻是用輕微的聲音說:“厲先生呢?我想知道他怎麽想。”
    姨奶奶目光一閃:“他有他要忙的,這些事,還用不著他費神,你隻要回答願意退出,拿一筆錢走不?”
    梅芯看著老人,柔弱卻又堅持的說:“我想知道他怎麽決定,這是他的事,不該他來決定嗎?”
    一個叔伯老人不耐煩的說:“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怎麽回事?給你臉還不要臉了?讓你進厲家都是給你客氣了,還想怎麽著?拿了錢滾蛋趕緊,真是麻煩!”
    梅芯顫了下肩膀,依舊慘白著一張臉堅持:“我要見厲先生,我聽他說,他要我走,我就走,他要我留,我留下。”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突然不抖了,盡管女人的內心,依然柔軟而脆弱,在麵對眼前的疾風利雨,她有種抱頭逃跑的衝動,可是心裏頭有什麽東西在逐漸蘇醒,它阻止著她的脆弱,堅定著她的堅持。
    “厲懷璧呢,我要見他,我答應了他,和他一起應對風雨,我不會不告而辭的,請讓我見他一麵,我要聽他說。”她挺起脊背,眼神略帶著些許怯懦,可又勇敢的去看向姨奶奶,後者斜著身體看著她,不動聲色。
    女人的羸弱的固執令在場的人都是一臉憤怒,其中一個勃然站起身,衝著梅芯走過來,“不知好歹的女人,居然敢……”
    “老五!”姨奶奶突然喝了一聲,冷冷看著對方:“你要幹什麽?”
    老五橫眉怒道:“這個丫頭不知好歹,和她客氣什麽,把她趕出去,趕走,就不信,咱們還奈何不了一個丫頭片子嚒?”
    姨奶奶冷笑了下:“怎麽,說不過就要動手?我們厲家什麽時候成了大馬路上流氓了?老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頭愣了下:“這什麽話,莫非咱們就由著這丫頭壞我們公司?”
    姨奶奶嗤了聲:“堂堂大男人,保不住公司利益,保不住妻兒老小,這算什麽男人?阿璧如果要靠女人來挽救集團,那我可真瞧不上了,嘿嘿,厲家的男人,什麽時候需要靠賣身來做生意了?嗯!”
    第九十四章撕破臉麵
    姨***話一出口,令在場的人麵色都是變了變,那老五先就忍不住:“姨奶奶,你這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呢,您可別老糊塗了!”
    姨奶奶呸了一口:“論歲數,你幾個跟我差不多點,我老糊塗,你們就是清醒的?大過年不好好在家裏頭過日子,興師動眾的跑我這來找一個小姑娘的晦氣,哼,夠有種的!”
    姨奶奶一句話噎得對方說不出話來,老臉微微發紅,目光變得yin冷了些。
    而姨奶奶則仿佛沒看到似的,頗隨意的揮了揮手:“行了,話你們都帶到了,人這也都表態了,該怎麽做,咱們厲家從來都是憑本事的,威脅個女孩子一點也不是能耐,人家不願意,就算了,今天就這樣吧。”
    老頭們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說道:“阿青,你這可和當初說好的不符啊,這也是你家最要緊的,你莫非是準備撒手不管了?”
    姨奶奶睨過來一眼:“新鮮了,我又用不著娶老婆,那跟我有啥關係?”
    “……”
    姨奶奶也不看對方又一個被自己噎住的,隻說:“阿璧又不願意,你看讓你們問人家姑娘,她不也不願意嘛,老婆子可不幹棒打鴛鴦的事,你們有本事,就去和阿璧說,別趁著人家不在,來欺負女人,這事,我要幫也不在理嘛。”
    “姨奶奶你……”
    老太太不搭理對方,卻朝著梅芯招了下手:“你既然說明白了,就這麽著吧,去把臉洗洗,該上課去了,別這麽成天一副呆樣子,厲家女主人可不該是個呆的!”
    梅芯一直茫然的聽著一廳堂人對她的譴責,鄙夷,或者多少帶著咄咄逼人氣勢的緊逼,這一屋子的人都讓她有一種壓抑得透不過氣來感覺,可突然一下覺得又轉回來,情形似乎變了變,越發弄得她反應不過來。
    姨奶奶這態度,有些古怪,她一直覺得老太太給她感覺很強勢,厲家的人大概都是這麽個味道,誠如她了解到的,姨奶奶和厲懷璧是厲家內外兩根梁柱,而這通天的柱子自然是氣勢跋扈的。
    她承認她很怕這位老太太,這會兒也沒多少緩解,但是她怎麽就覺得這位老太太今兒個這是在維護她呢?
    通常姨奶奶可不太看得上她,她也不指望姨奶奶真會幫自己,可她就這麽說了。
    很顯然,姨***態度,讓厲家這幾位老人也感到意外,麵上有不甘心:“姨奶奶,您老要是不肯插手,這事也不能這麽就過去了,朱家給出的條件太好了,放過的是傻瓜,阿璧犯傻不要緊,可不能拖累那麽大的家業,他要是不肯,您又不願意私下裏解決,這事,那就隻好放到董事局台麵上去說了,怎麽說,厲家也不隻他一個人,這不是還有阿琮嘛,我看這孩子不錯,是個有主意的,小一輩裏頭,除了阿璧,也就他能幹出點事業來,大家說是吧!”
    幾個老頭互相看了幾眼,微微點頭,那說話的老人拍拍身旁的厲懷琮:“我看還是你穩重些,沒阿璧那麽冒險,年輕人,有點冒險是好的,可過頭了也就容易闖禍,你說是吧,阿琮。”
    厲懷琮一直沒有說話,在對方把話頭引到自己麵前時,也隻是微微一笑:“六伯公過獎了。”
    這個話匣子一打開,仿佛就像開啟了一個引頭,另外幾個人紛紛點頭:“是啊,這些年看著阿琮,可比阿璧要穩重多了,我看也是他更適合坐阿璧那個位置。”
    “老大的性子是衝了點,阿青,阿琮算起來才是你的親孫子,你不也一向最疼他嘛,我看也是該換一個人主持厲家的時候了。”
    “對對對,阿琮啊,我看朱小姐配你,也是郎才女貌的嘛,你不是也還沒對象呢,正好,我看不錯!”
    厲懷琮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姨奶奶以及略顯得慌張的梅芯,嘴一撇:“八叔公這是抬舉我呢,晚輩不敢當,比起大哥,我還是差遠了的。”
    “哎喲,這都是一家人,你跟咱們謙虛什麽,得了,我老頭子看好你,就這麽著,我支持你,董事局裏,投你一票!”
    此言一出,後頭裏外幾個也紛紛表示附和,最後有人才看向姨奶奶:“老夫人,您是阿琮的親奶奶,應該也是看好阿琮的吧。”
    梅芯再蠢,這時候也多少聽出來些不對勁,她心中是無限慌亂的,可她卻無法表達出來,隻能用一種不安的眼神看著姨奶奶。
    而後者,卻依舊用她那一種隨意安然的表情閉著眼數落手珠,一顆顆過去慢騰騰的,她不答話一時間客廳裏隻聽得到沉重的鍾擺搖晃的聲音,便是連一聲咳嗽都沒有人敢。
    最終,姨奶奶睜開眼,先是看了眼厲懷琮,再看了看客廳裏頭麵色各異的眾人,最後落定在眼前那張蒼白,慌亂,沉默的臉上。
    “阿琮啊,你還記得奶奶和你說過的話嗎?”姨奶奶突然說道。
    厲懷琮怔了下:“奶奶您說什麽?”
    姨奶奶臉上浮出一絲失望,盯著他:“是你的東西,該拿就要拿,不必客氣,可是不是你的東西,一絲一毫,你也不該動那份心思。”
    厲懷琮一直斯文平靜的臉突然裂開一絲縫隙,像是嘉華年上的假麵,破壞了它的工整。
    他沒說話,而姨奶奶卻平靜的說:“厲家的產業,是老太爺幾十年前一筆筆親手掙回來的,厲家,是他一手壯大的,隻有他說的話,就是厲家的鐵律,我不管外頭如何變更,外麵世界怎麽樣的精彩,在這老宅子裏,規矩就是規矩,長幼有序,嫡庶有分,這是我們華人從國內遷移過來就不變的規矩,隻要阿璧這一支沒斷,他,就是厲家唯一的主人,厲氏集團不可更改的掌權人,這一點,誰都不可以改!”
    她說到最後,聲氣突然重了幾分,那瘦小的身軀隨著神態而淩厲起來,冷冷掃視了眼眾人,最後停留在麵色微變的厲懷琮身上:“你們笑我老婆子迂腐也好,不懂事也罷,我就隻認準一條,老爺子把家業托付給我,我就要替他看好了,是大房的東西,我們二房就不能動,給也不準要,誰要動這個歪心思,誰就先從老婆子屍體上跨過去再說!”
    她擲地有聲的說完這些話,手臂一揮:“行了,話今天我就當著大家夥說明白,省的成日動那些歪心思,老爺子生前可交代過,家族企業靠的,就是一個團結,大家要想過好日子,就把心思都放在擰一股子上去,別想著抽出去,對誰也沒好處,阿璧才是財團的頭腦,他會給大家交代的,都回去吧,都是一把年紀的,家裏頭含飴弄孫不好麽,別聽人隨便搗騰,都走吧!”
    一屋子幾個人沒動靜,麵麵相覷,愕然不已,厲懷琮突然霍一聲從沙發上頭站起來,雙拳握緊,被他死死攥住,那指節發白,像是忍耐著什麽,最後在牙縫裏蹦出話來:“奶奶,您,決定了?”
    姨奶奶輕飄飄看了眼他:“好好做你該做的,別動歪心思,我不會幫你的,你把我說過的話,都當耳邊風,今天我就明確跟你說明白,別妄想,我是你奶奶,可也是這個家的姨奶奶,你記住。”
    厲懷琮和幾個老人最終是離開了,臨走撇過來那一眼,裏頭飽含著的yin鷙意味令梅芯看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可姨奶奶卻是一臉的無所謂,像她這樣經曆過大風大浪過來的人,大概是沒太多東西能夠令她動容的了。
    她隻是在遣退了伺候在她身後的一大幫子人下去,隻留下梅芯一個人在那裏半天琢磨老太太這是什麽意思,究竟怎麽突然就變成站在她這一邊好像。
    “想什麽呢,一臉蠢樣子,覺得不可思議?”老太太在一旁打量她半天突然就開口了。
    這話還是不留情麵的口氣不客氣得很,而梅芯品味半晌突然覺得這位姨奶奶並不是那麽的可怕,她那點畏畏縮縮的懼怕突然就沒了蹤影,然後有些怯生生的看著老人問:“姨奶奶,厲先生呢?”
    姨奶奶嘖了一聲:“自個男人不知道哪去了?”
    看梅芯不吱聲,覺得沒什麽趣味:“一點不好玩的怎麽就看上了呐,生生就是沒點機智。”
    看老太太在哪裏搖頭歎氣,梅芯小小聲音冒了句:“厲先生不喜歡我太聰明的。”
    “嗯,這倒又聰明了,”老太太斜眼瞄她:“有膽子跟我頂撞了!”
    梅芯立刻低頭不敢說話了,姨奶奶看她半晌,微微歎口氣:“阿璧也不是三頭六臂的,這麽多事要他忙,這簍子是他自個捅的,好歹總要給下麵那麽多股東交待,這是他責任,不可能就隻守著你一個人,你進了厲家就要明白,厲家的女人不好當,不是單憑一個喜歡就能過一輩子的。”
    梅芯覺得愕然,為老太太這口氣,她像是在教導她,而這口氣顯然也就是真的承認了她在厲家的地位,這會兒沒有別的人,姨奶奶用不著作假,這讓她感到意外。
    老太太真的接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