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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五章巾幗老傑
    麵對梅芯的愕然,姨奶奶表現的很是自然:“怎麽,我剛說的你都聽到腸子裏去了嗎?你是阿璧自己選的,既然他都決定了要你,我自然不會去反對,你幹什麽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不信我?還是不信他?”
    梅芯低頭,沉默了會,幽幽說:“我隻是,怕做不好。”
    姨奶奶挪動了下身體,把人往外頭歪一下:“你讀過書吧?”
    梅芯莫名,可是還是老實得點了下頭,姨奶奶微微一笑:“我這輩子,認得的字,都是後來老太爺教的,我就沒一天正經讀過書。”
    她看著梅芯訝異的表情笑得滿臉皺紋:“奇怪?要說我大字不識一個,那還真不是假的,至少,我跟著老太爺的那會子,可連自個名字都不會寫。”
    “那個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的,哪會有功夫去讀書?一個在南洋討生活的小丫頭,又需要認得什麽字?”
    姨***目光變得有點遠,穿越過這一屋子東西結合的古老陳設,仿佛回到那個艱難的歲月:“那個時候又是打仗,又是災荒,人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老太爺自己都把學業荒廢了,不是後來把錫礦和紡織業都搞起來了,也有了些地位,他隻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去再讀書的。”
    “大奶奶倒是一個知書達禮人家的大小姐,跟著老太爺過來吃了不少苦,可她身子骨不好,去的早,也就隻留了阿璧他爸一條血脈,我是跟著大奶奶跟前伺候的,後來我跟著老爺子走南闖北,替他打理這一大家子事,又給他生了三個,所以說,學多了字也不能保你長壽,不識字也不見得不能做一家之長。”
    說這個話的時候,姨***表情是驕傲的,她這輩子做人做事算起來是成功的,年輕時候替老太爺打江山,後來替他守江山,兢兢業業一輩子,沒出過什麽大錯。
    “做人做事,要的不是什麽肚子裏多少知識,肚子裏墨水夠,費神的事,男人會做,咱女人要做的,就是能做好他背後那根脊梁骨。”姨奶奶看著麵前的女人,這個人是厲懷璧自個挑選的,也許不夠強悍,也許也沒有足夠的潑辣,但是有一點,老太太試了那麽多天,看得明白:“咱女人是那空心的竹子,能彎也能直,男人打天下,背後有個能靠的,回家來家裏頭安安穩穩的,那就夠了,我這一輩子都在替老爺子守好這個大後方,以後,也就該你來做了。”
    “不要總說怕做不到,沒有做怎麽能知道?你男人信任你,這就是你最大的依仗,你肚子裏再怎麽虛,人麵上,打腫臉充胖子,也得給做足麵子,有他給你撐著,你怕什麽?”
    看梅芯似懂非懂的,她又哼唧了一聲:“你男人寵你跟眼珠子似的,你也不用多愁,這回要不是我跟他保證了護著你不出事,他壓根不舍得把你留著,可你要是也失蹤,這些家夥哪肯跳出來露出嘴臉,我看過不了幾天,他一準得趕回來,哼,寵老婆敗家子,我看他日後怎麽折騰吧!”
    梅芯被姨奶奶這怪腔怪調口氣訓斥得臉上發燒,也不敢接話,低頭一副乖乖受訓的模樣,姨奶奶盯著那發頂看了會,最終歎了口氣,伸手把拐杖反過來去勾著梅芯的下巴托起來,讓她麵對自己:“人活著一輩子,不可能總那麽一帆風順,我知道那小子對你用了手段逼著你跟過來的,厲家並不是你的選擇,是他勉強了你。”
    梅芯愣了愣,她不知道這個姨奶奶對自己了解的那麽深,她居然能站在她的角度去解讀自己。
    一時間她有種百感交集的感覺,這樣一個老人,也難怪令人敬服,男人是敬服她的,梅芯和他處了那麽久,能夠察覺的出來,在二者看起來很深的隔閡裏,帶著旁人很難察覺的親密。
    也許這就是為什麽男人最後會願意屈服於老人的意誌,同意自己涉險。
    他相信的,是這個老人。
    “不過你既然願意跟他來大馬,你和他就已經牽絆不清了不是嗎?這是你做出的選擇,無論難過,坎坷,你都要學會承受,生活不如意事常八九,你要學會做出點犧牲。”姨奶奶繼續說,仿佛沒有看到女人略帶濕潤的臉龐。
    梅芯眼皮子耷拉下來,強忍著一波又一波到眼眶裏的眼淚,她此刻的情緒是飽滿的,帶著一些些委屈,卻也不得不感佩老人的通達。
    姨奶奶皺皺眉:“厲家女人期期艾艾成什麽樣子,給我拿出點精神頭來,你男人沒喂飽你嗎?”
    “姨奶奶……”好不容易產生點情調,就被老人又不客氣打散了,梅芯再淡漠,也禁不住這麽赤裸裸的口氣,不僅臉紅了,脖子也差不多跟水煮大蝦差不多了。
    姨奶奶一臉淡然:“就那麽點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千百年人不都這麽過?我看你也是沒治了,趕緊,看著你還算是個能生養的麵相,趕緊生個十個八個,我就不信挑不出個好苗子來,要打消那些個動歪心思的,你們這一支趕緊生出繼承人,才是最要緊的。”
    “……!”
    梅芯握住下巴上的拐棍把手,目光盈然的看著老人,終於忍不住問:“奶奶,厲先生不要緊吧,他真沒事?”
    姨奶奶斜眉:“叫姨奶奶,記住,嫡庶就是嫡庶,該分清楚的,在外人麵前一定要清清楚楚,阿璧總喜歡不遵守規矩,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是這麽做不好,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就有些人容易因為些小事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我隻是姨奶奶,厲家隻有一個大夫人,在祠堂裏。還有,真沒出息,你男人有事能那麽太平?你管好自己就行,知道阿琮那小子想幹嘛?你要是真怕他出事,聽從那小子的建議,也許會輕鬆點。”
    梅芯意外的看著老太太,那雙老眼裏掠過的是精明的了然,顯然她很清楚這些天發生的事,厲懷琮的心思,隻怕也沒能瞞得住這位。
    她有些狐疑的問:“二,二少他,他好像不太喜歡厲先生?”
    “這小子從小就有野心,也是我慣的,雖然我謹守著那些老規矩,可人老了,就心軟了些,那些老規矩,我拘著兒子們,卻沒管著孫子,何況阿琮還是個有能力的,人太聰明了也有不好的,大概也是因為這個,阿璧會選了你,聰明了就不安分,這個家多些不安分的,就要散了。”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梅芯的臉蛋:“你挺好的,笨是笨點,可你男人夠聰明就行了,你懂得惜福,這一點就比我那些孩子們強,你能穩得住這個家,我看你對妙妙那丫頭就處理的很好,像個大嫂樣子,所以別總是期期艾艾的,你不信自己,也該信男人的眼光,他是懂你的,阿琮太驕傲,他不懂你,可惜了。”
    姨***臉上露出些許的疲累,她深深歎氣:“可惜你隻有一個,現在這世上像你這麽樣的女孩不多了,我老了,如果再早些,也許我會幫阿琮一把,可我已經答應了阿璧守住你,唉……要不是我總是不忍心,也不會由著他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來,我愧對老太爺,唉……。”
    梅芯看著老人閉上眼往後躺,今天是她聽到這位老當益壯的老人發出歎息最多的,似乎她要把一生的歎息都給歎出來,身上散發出一些頹廢的蒼老,這讓梅芯生出些擔憂:“姨奶奶,你還好嗎?”
    姨奶奶仰天閉著眼,像是沒聽到,好半天微微說道:“好的很,這事沒完前,死不了。”
    梅芯看著老人,瘦小身軀裏,總有種蘊含豐富力量的感覺,可是她終究是一個近九十的老人,歲月在她這裏,是過一天少一日了。
    她曾經在工作中送走過多少這樣的老人,此刻平白生出一種不安,似乎麵前這位支撐了厲家幾代人的老人,正在做人生的謝幕。
    她把手搭上去,仿佛不經心的搭著老人的脈息,手指頭下清晰的搏動讓她吊起來的心稍稍放下了些,這時候姨奶奶突然睜開眼,深幽蒼老的眼珠子瞪了她一眼:“扶我起來。”
    梅芯嚇了一跳,忙扶住老人的手臂攙扶著她坐起來,把拐杖遞過來,姨奶奶拄著它顫巍巍站起身,佝僂著的身體微微戰栗,可她依舊站穩了:“阿琮不會善罷甘休,既然撕破臉了,他是不會再停手的,這些天必然會糾集那些不安分的老家夥們聯合董事會彈劾阿璧,這些事,我們不用管,阿璧去了美國,我們隻要堅持三四天,他就會把危局解決掉,這幾天你乖乖和我待在一起,這小子還不至於在我跟前搶人,你在,也能給他一個假象,才好給阿璧爭取點時間,你懂嗎?”
    梅芯似懂非懂的,隻是她聽明白一點:“我會聽您的話待在家裏跟您在一起的。”這大概是她能給男人唯一的幫助,保護好自己,就是保護好男人。
    姨奶奶有些滿意的點點頭,可是很快又皺了下眉,捂住心口麵色一陣發白,連連咳嗽起來,然後突然哇一聲吐了出來,看著麵前血跡斑斑的汙跡,梅芯慌亂了,不由大聲喊:“來人,快叫醫生,姨奶奶生病了!”
    第九十六章風雨飄搖
    厲家是有家庭醫生的,不僅僅是一位,有很多,姨奶奶本身還有家庭護理,所以當梅芯這麽一喊,外頭伺候著的迪蘭和眾仆人就跑進來,一時將梅芯擠開,慌亂的叫醫生,叫護士。
    梅芯知道這會兒她幫不上忙,怔怔看著一時間忙亂一片,醫生來的很快,老太太也被抬進了房間。
    “大表嫂。”徐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伸手握住她,小臉上露出些許慌亂:“姨奶奶她不會有事吧。”
    梅芯看了看她,後者手心裏的冰涼比她更甚:“大表哥呢,為什麽他不在?二表哥做什麽了?把姨奶奶氣成這樣?她不會有事的對吧,姨奶奶身體很好的。”
    女孩全然沒有往日那種張揚的味道,她像一頭受傷了的小獸,警醒的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不安,她總是在看到死亡,這個家,有太多的死亡,她是敏感的,家裏的氣氛微妙的變化,她早就察覺了。
    梅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想起姨***話,咽了下口水,輕輕搖了下頭:“沒事,她不會有事的。”
    家庭醫生很快從房間退出來,梅芯和徐妙迎上去問:“怎麽樣?”
    那位醫生看上去四五十歲樣子,麵色凝重:“老人家現在看,並沒有什麽,隻是年歲大了,一些小小的病都會造成嚴重後果,這些天要嚴密觀察一下,我現在給她開一些安神的藥,最好這幾天不要再刺激老人。”
    徐妙把醫生的馬來語翻譯給梅芯聽,梅芯的心變得沉甸甸的。
    站在老人的房間,梅芯靜靜看著睡著了的姨奶奶,這樣時候看上去老人是平靜而顯得單薄的,可這個老人體內蘊藏著的那股子力量,卻是令人折服的。
    梅芯大概永遠都不會忘記姨奶奶對她今天的教導,應該說這個傳統的老人對梅芯的影響是一輩子的,很多年以後她回想起來,那些話,成了梅芯在厲家行事的一個不變的準則。
    可是這會兒她躺著就是一個純粹的老人,這時候厲家在外頭大概風雲變幻,自家人正鬥得不亦說乎,她膝下兒孫滿堂,可真正守在這的,卻是她這麽一個外人,這樣看起來一個大家族真有些淒涼,就是梅芯那樣人情冷漠的老家,至少不會那麽孤單。
    金錢和權力有時候寡淡的,是人情味,梅芯這會兒真正有種看透這樣的家族的感覺,這樣的地方並沒有多麽可怕,相反,她有些為男人感到難過,生活在這麽一個家族裏擔著責任重,心思重,難怪她在病榻的時候,男人會這麽跟她剖析內心。
    她替老太太掖了掖被子,把關得密不透風的窗戶支開一個小小縫隙,古老的裝飾壓抑著一種沉悶,外頭的天空卻是那樣的白。
    從房間裏走出來,屋子各個角落的仆人都在有條不紊的工作,有姨奶奶發過話,厲懷璧明著暗著的維護,這大宅子裏的上上下下都對梅芯還是很敬畏的,在梅芯走過時紛紛低頭致意,再回頭去做事,隻是眼睛裏多少流露出一絲不安。
    這個家最大的支柱在屋子裏躺著,而另一個這會兒不知所蹤,客廳裏的爭吵並不是隱秘的,多少都知道鬧騰什麽,隻不過厲家規矩嚴,沒人敢這時候交頭接耳討論罷了。
    梅芯走出姨***房間,外頭這時候又在下雨,夾雜著一股子很大的風,刮得天昏地暗的,庭院裏的芭蕉樹和棕櫚樹被風雨刮得那大葉子東倒西歪,剛才還花團錦簇的樣子這會兒已經是亂紅狼藉。
    站在屋簷下看著外頭那如傾雨水,耳邊風聲和雨聲,視野變得狹窄,隻有一團團的雨霧,旁的,什麽也不知。
    這已經是姨奶奶病倒後第三天了,奇怪的雨一直都沒有停過,雨季下雨並不奇怪,可在kl這裏那麽大不停歇的雨,也是少有的。
    kl漢譯名瓜拉隆普爾原本就是泥濘河口的意思,地勢低的地方電視新聞已經有報到說下水道排水來不及而漲水,水勢很高,看起來像是一場莫名其妙的水災,政府忙著疏散低窪地區的居民,新聞裏那一團淩亂的搶救和閃耀的警車看得人心惶惶。
    老宅子地處的是一塊山坡地帶,這時候還算是好的,這也算是有權勢人家的好處,這裏的安全總比普通地方要好一點。
    可近來看到的那種晴空碧洗般的味道卻蕩然無存,天災人禍,內心也不安靜,梅芯此刻看著外頭的雨幕,視線有些模糊。
    厲懷琮到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副圖畫,仿佛四周的一切雨絲紛亂都在這個女人身邊似近若遠的,你看著那纖弱的身軀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刮走,那麽纖細,但是她就是依舊在那裏,不動不搖。
    他沒有走得很近,站在離女人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同樣看向那一團迷霧一樣的庭院,天空和地麵在不遠處模糊成為一片,空茫yin冷。
    女人很久才從一種沉浸的世界裏醒過神,頭轉動了下,朝著他看過來,那一雙如水凝深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透過那雙眼,冰晶水潤的,通透,平靜,無為外界而波動,這樣一個女人是平凡的,卻又透著一種靈秀。
    你能看得到她目光裏掩飾的並不徹底的不安,可這種不安並無法打倒這一株幼苗,她是倔強的。
    在這樣的目光裏,厲懷琮似乎覺得有什麽是和以往不同的,那烏黑的瞳仁倒映著站在麵前的自己,修飾的還是那麽的溫文爾雅,略帶慵懶,可雙眼裏血絲以及青白的臉色都多少不可掩飾著他這些天麵對的精神和體力的雙重壓力。
    他這一次傾注所有,徹底暴露了自己,再不可能會有第二次機會。
    所以他是不能輸的,即便那個男人三天依舊查不到下落這個隱患時刻襲擾著他的神經,可是厲家現在的形勢是利好於他的,董事局被他一點點的蠶食已經差不多到手了一半,這些年收購的散股和期權加起來和他的支持者統共已經占有了厲家40%的份額,這已經超越了厲懷璧單人持股的份額,拿到了最大的話語權。
    “姨奶奶還好嗎?”他不動聲色的問,他知道還不能掉以輕心,他今天來就是來保證萬無一失的。
    女人沉默了會兒,搖了搖頭,卻隻是咬著下唇,並沒有開口。
    “我去看看她。”厲懷琮拔腳就走,梅芯突兀的往前走了一步擋住:“我想她並不想見你。”
    厲懷琮微微一怔,盯著眼前的女人看:“想不到梅小姐幾天不見,膽子倒是大了很多。”
    梅芯不接話,隻是眼神裏多了一些警醒,她錯開對方直視的眼神,並不與之相對。
    而厲懷琮倒是並不生氣,他摸了摸臉,他很多年都是閑散的,如今驟然壓過那麽大的事業,其實也是累的,不過這種累原本是他自找的,當然也就沒資格叫累。
    “看來梅小姐和姨奶奶相處的很不錯,那麽我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參加下午我的訂婚儀式呢?”他伸出手,將一份請柬遞過去。
    梅芯瞧著那金邊鑲嵌的華麗請柬,並不伸手去接:“姨奶奶身體不好,我要陪她,不方便出去。”
    厲懷琮嗤一聲輕笑:“梅小姐想拒絕,應該找一個更好的借口,姨奶奶跟前那麽多人,不缺你一個。”
    梅芯並不在意厲懷琮的揶揄,隻是道:“老人家總是更喜歡有家人陪伴,而不隻是醫生和仆人。”
    厲懷琮斂了笑,散漫的味道蕩然無存:“看起來,你和姨奶奶相處的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
    他突然又諷刺的笑起來:“奶奶慣會做戲的,我也被她哄了那麽多年,你被她哄著了,也不奇怪。”
    梅芯搖了搖頭:“姨奶奶從來不騙人,她愛每一個家人,也希望他們平平安安。”
    厲懷琮似乎很意外梅芯的話,看了會兒對方,嘖嘖歎:“你還真好哄。”
    梅芯不說話了,通常她不是那種會固執於言辭的人,不過她內心,卻是習慣於堅持自己看法的。
    厲懷琮顯然也看出來她這種性格,並無意糾纏在這個問題上,而是笑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大哥這麽多天在哪裏?在這個老宅裏,你什麽也不會聽得到的。”
    梅芯垂下眼眸:“這裏是家,外頭的事,我並不想知道,他會回來,這就足夠了。”
    厲懷琮吸了口氣,麵對著女人此刻的不動如山,不知怎麽的他就生出些焦躁來,皺了下眉,踏上幾步伸手想去抓她,女人反應這會兒突然靈活了,快速往後退了幾步,眼睛裏流露著危險警惕的神色,盯著他。
    這種如臨大敵的表情讓厲懷琮沒來由好氣也好笑,又生出一些複雜的味道:“你怕我?其實你也怕我大哥對不對?既然都是怕,你幹什麽隻肯跟著他?”
    女人不說話像隻小獸遠遠瞪著,那表情讓厲懷琮眉頭皺得更緊:“他就那麽好?逼著你跟他,逼著你離鄉背井,那樣的人,你喜歡他什麽?錢?權?別跟我說愛情,權力和金錢,我也有,我會比他更強,你可以選擇離開他,跟我,不想試一試?”
    第九十七章纖毫畢現
    梅芯覺得今天的厲懷琮和往日有些不同,沒有那種不羈,散漫,隨性,帶著些許狡詐,他似乎有些急躁,焦慮,俊美的臉青白很不健康,胡子拉渣的顯得有些狼狽。
    麵對這個男人的急切,她反而顯得平靜了,這樣的男人似乎並不可怕,不知道那天為什麽她就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也許,真正當猛獸露出爪牙的時候,恐懼已經沒有用處,也就沒必要再恐懼了。
    她看著對方,冷靜的說:“你這算是在逼我嗎?”
    厲懷琮一愣,聽她又說:“你不會懂的,因為你說你不信愛情,所以你隻能相信錢和權力,這樣的你,拿什麽和你哥哥比呢?”
    她頓了頓,將脊梁挺直,目光錚然的看著對方:“我也許很卑微,也許在你眼裏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可我有我的尊嚴,有一句話我覺得很對,即便你有錢有權,黃泉路上你我都是平等的,你不能用這些買到不死,我也不能,這一點,你哥哥就比你懂得多,所以他明白我,了解我,他給予我的逼迫,僅僅隻是為了逼我正視我自己,放棄那些自卑,而和他平等而視。”
    梅芯從來沒有說過那麽慷慨激揚的話,這種論調的口氣讓她也產生出一種與以往不同的激情來,她的目光因為激動而變得明亮,多彩,充滿生機:“我愛你的哥哥,他也愛我,這就是愛情,和權力,和金錢沒有關係,你不要把你的那些俗不可耐的東西加諸在我們的關係裏,那是對我們的侮辱,你強大也好,弱小也罷,這不是我不選擇你的原因,隻是我根本就不喜歡你而已,僅僅隻是這個原因。”
    厲懷琮愣愣的看著對麵這個女人,此刻那平凡的五官變得靈動起來,身後的雨開始逐漸變小,一抹yin翳的厚層雲朵後,有微微的五光十色在拚力拉扯,掙紮,露出錦繡華麗來。
    女人從來沒有這麽明確過自己的想法,當它被她大聲訴諸於口的時候,心裏頭也生出了萬丈豪情,那些男人和姨奶奶反複在她耳邊重複過的話清晰的在腦海裏冒出來,她此刻無比清晰的明白,自己得到得是什麽樣的深情,而自己又是如何的幸運。
    那種感覺壓過了這些天埋在心裏的yin霾,撥雲見日後的暢快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愉悅,難怪男人要她挺胸抬頭,她何其幸運,又何必自欺自艾?
    愛,一個字脫口而出並不難。
    女人的那種明顯的喜悅令厲懷琮的臉色難看起來,幽深的眼睛裏是一層層的憤怒,還有些不甘,而女人在看到這些表情的時候說:“你做那麽多,隻不過是因為覺得他比你強,你懼怕他,也嫉妒他,所以才會想要推翻他,可我覺得他從來都不會嫉妒別人懼怕別人,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比他強。我為什麽要去試?你要我試什麽?他能給我的是一個真正的夫妻關係,你呢?你拿著自己的訂婚貼來讓我和你一起,你不覺得這是可笑的嗎?你哥就不會這麽做。”
    一個從來弱小的女人用蔑然的口吻說話,這顯然刺激到了厲懷琮,他那張俊美的臉驟然猙獰扭曲起來,脫口而出:“你住嘴!你懂什麽!”
    梅芯這一回沒有退縮,繼續著:“我是不懂,你聰明,有本事,這個世界很多人都吃不飽穿不暖,很多人在過碌碌無為的生活,你比大多數人強,為什麽不自己去開拓一個世界,不能和自己的家人和睦相處,而非要去和自己家人鬥個你死我活,非要一棵樹吊死?我學過一句話,親者痛仇者快,你鬥倒你哥哥,氣病了姨奶奶,你覺得就快樂了嗎?不快樂的事,你幹什麽要去做呢?”
    “你閉嘴,閉嘴,你懂什麽!”厲懷琮有些歇斯底裏的喊,眼睛裏掠過一道紅光,他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狼狽,被一個看起來無害軟弱的女人數落,這讓驕傲無比的他感覺到一種羞辱,前所未有的痛恨。
    梅芯一口氣說了那麽多,那一股子氣也到頭了,被一吼之下便也沒再說話,隻是用一種悲慈的眼神默默看著對方。
    梅芯這種不說話的眼神其實比說的話還要令人不舒服,厲懷琮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究竟是得到了怎樣的支柱有膽子和力量這樣的對待他,他今天原本想要的目的似乎完全走向了偏路,這讓一向覺得行事極有把握的他不由產生出一種不對勁來。
    而這個時候沿著走廊匆匆忙忙跑過來一個人,是他這些天跟在身邊的機要秘書,此刻對方臉上帶著一種張慌的表情跑到他跟前附耳低低說了幾句。
    他的臉色立刻變了變,眯著眼看向梅芯,那是一種銳利的,凜冽的眼神:“你做了什麽?”
    他跨上一步,動作迅速無比抓住了梅芯的手腕:“姨奶奶告訴你什麽?嗯。”
    梅芯倒抽一口冷氣,不知道對方這股戾氣究竟從何而來,疼痛讓她差點冒眼淚,可她倔強的搖了搖頭,咬著下唇不說話。
    厲懷琮這時候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手底下的勁道奇大無比,他用力把梅芯往自己這邊一拉禁錮在懷裏,逼迫她的臉朝向自己:“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對不對?你和姨奶奶都是在看我的笑話對吧?姨奶奶騙了我那麽多年,她其實一直在維護的都是那個長孫,我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在她麵前,我才是她親孫子,她怎麽可以這麽對我!”
    梅芯被此刻的厲懷琮強行控製在懷抱裏,看上去此刻的他近乎失控,身上傳來劇痛,她掙紮起來:“你也是,看我笑話很好玩嗎?虧我還那麽在意你,為什麽要騙我!”
    “沒有人會騙你,是你自己太自作聰明。”冷硬的聲音打斷了厲懷琮的話語,那突然插進來的強大聲勢令人身心一震。
    厲懷琮麵色一凝,而女人的臉上則露出一陣狂喜。
    她欣然抬頭望過去,望入一片深沉如海的眼睛。
    僅僅隻隔了三天,卻如同經年累月了一般,隻有在重逢的時刻,才覺相思入骨。
    那雙眼同樣不錯眼珠的看著她,大踏步的從廊簷外頭流星而來,身後猶如卷風一般席卷而來逶迤著幾個隨行,有康展,有其他幾個不熟悉的,還有一個倒是更熟悉的。
    “姐!”小寶呼啦啦跑過來,然後瞪著厲懷琮:“喂,你他媽放開我姐姐,我姐是你能碰的?!”
    厲懷琮很快從驚愕中恢複了過來,可他並沒有搭理梅寶的叫囂,更沒有放開梅芯,反而將她更深的攏在懷裏,親密的將下巴抵靠在兀自掙紮不已的梅芯肩膀上,帶著些許挑釁的目光看向迎麵站定的男人:“哥,你終於肯現身了。”
    他撩撥了下梅芯柔軟的頭發,眯著眼:“是不是隻能動了你女人,你才肯露麵呢?把自己的女人推在前頭擋風,哥這招,也挺yin險的嘛。”
    厲懷璧一把拉住作勢要撲過去的梅寶,瞳眸聚斂,冷冷說道:“放開你的大嫂,我可以既往不咎。”
    厲懷琮哈哈一聲笑,看梅芯:“你看看這就是你的男人,你會是他最好的招牌,表現深情,很感動是吧?隻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要是跟他在一起,這樣的日子,可不會少呢。”
    梅芯掙紮未果,而厲懷璧就在咫尺,她突然停止了掙紮,隻是漠然的看著對方,冷淡的說:“你想說你不會這麽做嗎?”
    厲懷琮一愣,就聽梅芯接著說:“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今天的事,罪魁禍首就是你,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責別人?”
    這一下,厲懷琮徹底愣住了,也就是趁著這個當口,厲懷璧猛然踏上前一步一掌按住厲懷琮的肩膀,看著他吃痛手下一鬆,就被他把女人攬進自己懷裏,然後往身旁的梅寶麵前一送。
    梅芯就覺得眼前一花,接著瞠目結舌的看到厲懷璧掄起一拳朝著厲懷琮就招呼了過去。
    啊的一聲尖叫打破這座老宅的寧靜,不過這叫聲可不是梅芯發出來的,徐妙正好從屋內跑出來,就瞧見平時兩個衣冠楚楚的表哥糾纏在一起你一拳我一掌,打得狠極。
    “發生了什麽了,大表哥,琮表哥,你倆個打什麽啊!”她沿著廊簷橫行了幾步,防止自己被兩個打成一團的邪風傷到,竄到梅芯姐弟倆麵前,很是好奇的問。
    梅芯這時候可沒功夫回答,而梅寶壓根就不愛搭理:“一邊去,小孩子家家的,懂個屁,湊什麽熱鬧!”
    徐妙橫眉一豎,插著腰怒道:“呸,你才小孩子,你們全家都是小孩子,你湊什麽熱鬧,這是你待的地方?你來幹什麽!”
    “我當然是來幹正事的,哪像你,成天隻會闖禍!”
    “你……”
    梅芯沒去管兩個小孩子鬥嘴,很是不安的對一旁的康展問:“這個,怎麽辦?要不要緊!”
    康展眨眨眼,再眨眨眼,有些痛苦的說了句:“其實,這樣挺好的。”
    第九十八章放鬆筋骨
    梅芯聽不明白康展的話,她無比擔心的想要過去阻攔,被康展一下子拉住,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夫人,請小心,那邊危險。”
    梅芯擔憂的問:“他們不危險?”
    “我想,隻要您不過去,就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梅寶在旁邊聽著不忘了加了一句過來:“姐,你放心,姐夫那是空手道黑帶,截拳道六級,高手中的高手,別擔心,不會吃虧的。”
    徐妙冷不丁插了一句:“琮表哥也是柔道八段和泰拳藍色六段,很厲害的哦!”
    梅寶瞪圓了眼睛:“你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徐妙不甘示弱:“你才閉嘴,男人神神叨叨的跟個婆娘似的!”
    梅芯當沒聽到這倆個繼續吵,隻是很擔心的看著兩個高大的男人毫不客氣的拳風霍霍,聽起來那每一下打在肉上都能有骨頭碎裂的聲音,看康展:“這,這真沒事?”
    康展歎口氣,“這個,真不知道。”看梅芯實在擔心,忙說:“其實,兩位在功夫格鬥上都隻是屬於玩票的,隻要不動槍,應該是不會出人命的。”
    “而且,”他看看在那頭打得不亦說乎的兩個人,嘟囔了一句:“老板也憋得夠久了。”
    “嗯?”梅芯不明所以,後者頓了一下,搖頭不語。
    梅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和徐妙分開來,捧著手裏的一樣獎杯過來撞了撞梅芯:“姐,別理他們,男人就該用拳頭來決定誰才是最強的,你看我,這是我來之前參加epee比賽得的名次,第一名哦,過了年我會代表大馬參加錦標賽選拔,所以學校放了我大假,你弟弟厲害吧。”
    梅芯擔憂無比的看著場中,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聲,小祖宗不樂意了:“姐,我好不容易回來,你給我有點出息好不好?你男人死不了,你弟弟我為了練重劍差點小命報銷了呢,你咋都不關心一下我啊!真是重色輕弟!”
    梅芯這下子被梅寶的話吸引了過來,一把抱住梅寶上下看:“你受傷了?哪啊,快讓我看看,有沒有事啊,痛不痛?”
    “切,隻會撒嬌的小孩子,離不開姐姐的寶貝蛋,哼!”徐妙嗤之以鼻,梅寶聽得一齜牙,邪火又竄了上來,可梅芯把他拉住了不肯放:“哪傷了,快讓我看看呀!”
    “嗨,姐,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得嘛,小意思小意思!”梅寶想抽回手,卻被梅芯把袖子拉起來,當看到那條蜈蚣般的傷疤,就頓時眼淚汪汪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啊,疼不疼?”
    這會兒梅芯大概倒是忘記了那頭還有兩個打架的,厲懷璧眼風掃過來看到女人那副摸樣眉頭皺了一下,冷不丁就被厲懷琮一下左回勾拳由下至上直擊在了下巴,厲懷璧悶哼了下,上身搖了搖,捂著下巴啐出一口血水來,不由眼睛一眯,下盤穩住,揉身便上,卻在撲到麵門之時順勢往右一回旋,接著就是一擊截拳道裏的寸勁拳直搗心窩,砰一聲將對方錘跌了出去。
    看著厲懷琮被自己打倒在地,厲懷璧挺直身體準備往女人身邊走,卻不想仰麵栽倒的厲懷琮突然一咬牙團身撲起,朝著厲懷璧餓虎撲食從背後將他撲倒在地,死死壓製住,一張鼻青臉腫的俊臉隻有那雙眼還閃耀著凶悍:“朱家在海外石油投資失敗,國內資金鏈斷裂,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一直在騙我,看著我以為抓住了你的把柄得到董事會支持而自以為得意,所以你一直不答應朱家的要求,想用朱家拖死我?”
    厲懷璧冷冷看著對方,即便這會兒嘴角略有些血漬和青腫,仰視並不能減去他的氣勢分毫:“你利用童家的恩怨跟那童遠遙合作謀走了馬六甲的航運公司股份和采礦公司股票,你不也是在騙我?”
    厲懷琮目光一斂:“你知道?所以才會那麽爽快的把股份讓出去?”
    “你夠聰明就不要推一個才十五歲的娃娃出麵,他的歲數根本就不可能在海外做一家查不到底的外資公司的法人,太沒有說服力!”
    “阿姆斯特丹是大伯分管的地麵吧。”注資那兒的公司除了厲懷琮,不做二人想。
    厲懷璧仰麵被厲懷琮雙指關節鎖著咽喉,卻是眼皮子不眨,冷然說著:“你騙了我,我也回報一回,我們算是扯平了!”
    厲懷琮瞪眼看著他,後者神態怡然,三天時間將他謀劃三年的事輕描淡寫擊破,不過彈指一揮間,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底下這個男人的根基,誰也撼動不了。
    他猛然一鬆手,借力往後頭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抹了下臉,絲一聲抽氣:“厲懷璧,你他媽動手夠yin的,這是老子臉,你讓我怎麽見人!”
    厲懷璧如獅子般一躍而起,看也不看他:“見不了就別見,反正你不怕被老頭子們扒皮我是不會攔著你出去的!”
    厲懷琮恨恨得看著對方,這家夥從小給人正義凜然的一副老大樣子,實際上年輕荒唐的時候那是睚眥必報的好手,這些年以為收斂了,可事實上呐,早知道他剛才那幾拳也該罩著他臉皮子去,你看看人家,嘴角就青了一塊,帶點血,啥事情都沒有,還是那一副人模鬼樣。
    一定是故意的!
    厲懷璧哪管他這會子想什麽,外頭的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這三天來最記掛的無非就是一個人,也就是這樣的三天,才清楚自己陷落有多深。
    他就不該聽老太太忽悠把人留在老宅裏頭委屈著,剛回來就看到那麽一副令人火冒三丈的情形,而此刻,關鍵的是他這麽多年沒有再熱血過,難得憤青了一回,某人還敢把注意力給往別處轉移。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女人還在抱著梅寶的手臂心疼不已,就被人從後頭攔腰抱起錯過了梅寶,也不管梅寶後頭大呼小叫,一路往外頭走。
    梅芯好半天才回味過來,倒是也沒掙紮,看著康展前頭小跑著到老板座駕前開車門,一副恭順無比的侍立著似笑非笑看著二人過來,問:“你不去看看姨奶奶嗎?”
    男人抱著她往車座裏頭一坐,垂下視線居高臨下看著她:“很快就會見著的。”?梅芯聽不太懂這麽話裏有話的意境,隻是她覺得麵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帶上了一絲不快,這種不高興是通常察覺不到的,她也算是熟悉了才能夠察覺到這種掩藏很深的情緒。
    有些摸不透男人為什麽會不高興,隻不過她現在被男人打橫抱在懷裏,車門被砰一聲關上了,安靜而狹小的空間令她清晰的看到男人嘴角那抹青腫,不由伸手摸上去柔聲問:“疼不疼?要不要看醫生啊。”
    她眼裏的柔情和口氣不知不覺將那一股莫名的不快頓時消弭於無形之中,她的手被捏在了另一隻大手裏,淡淡說:“一點小傷。不用擔心。”
    “怎麽就打架了呢?好好說不行嗎?”梅芯不理解這個看起來無比鎮定的男人也會有動手的時候,這和這個男人平時給予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可是完全不相容的,在她眼裏,殺人於無形大概才是這個人應該有的手段。
    厲懷璧撇撇嘴:“手癢,好久沒健身了,動一動總是好的。”三天都是在椅子上渡過,從這一頭飛到那一頭,高強度的工作讓身體都開始僵硬,的確需要動彈一下。
    何況原本該溫香軟玉的生活被迫割舍,他也需要發泄一下胸臆。
    女人大概永遠不會理解男人這種生物對於熱血激情的愛好,這無關乎身份和地位,也不僅僅隻是發泄。
    她隻是對男人的回答適時露出些迷茫的眼神,這表情讓看著她的男人眼神變得幽暗,而她卻這時候又看了下四周:“我們這是去哪?”
    腦袋被掰正了深重的吻就落下來,強勢叩開她的齒門在裏麵征伐衝撞,一手托住她的腦袋另一隻手開始撩開那柔軟的長袍往裏頭探。
    這是一種美好而風卷雲湧般的征服,裹挾著這些天來的想念以及某種壓抑在三天前那一晚的微妙,男人的手和吻都帶著他一慣的強烈,而梅芯也隻是微微怔忪了一下,就將手臂環抱住了男人的頸脖,讓自己貼近那副火熱的身軀,盡管口齒中還帶著些腥膻的血腥,但那熟悉而因為想念變得濃鬱的氣味令纏綿變得回味無窮,她在這一刻,是主動的,而這種主動讓攻伐的男人益發得寸進尺,將她抱起身,推開她的腿跨騎在了自己麵前。
    狹小的空間令這種突入而來的激情變得益發刺激,纏綿中貼近的更加親密,隻是女人還是膽小的,分出神來去看車外來來往往的車輛和人群,這未免有點太過刺激。
    “專心!”男人狠狠的頂了一下,懲罰著女人的分心,她破碎而淩亂的分辨:“外頭……人看,我們……去哪?”
    他吻住了那張嘴,直到啜吸夠了芬芳,才放開來喃喃說了一句:“還來得及,我們慢慢來。”
    等女人昏昏沉沉被男人擺弄夠了,就被帶著去什麽地方從頭到尾又是一番修理,再昏昏沉沉到了地麵,被男人扶下車的時候,還對麵前豪華的場麵和密密麻麻的人群表示出一抹茫然。
    “厲先生!”朱纓絡曼妙高雅的站在麵前,當看到厲懷璧身後的女人時,麵容的錯愕,倒也把梅芯的魂又給喚回來了。
    第九十九章攜手一生正文大結局
    朱纓絡看到厲懷璧時的驚喜在看到他身後的梅芯又很快轉成了一抹愕然。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發白。
    而女人則更多的是奇異的看著這個設立在大馬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露天天台上的酒會,兩邊五顏六色的氣球和彩帶以及從法國空運來的新鮮玫瑰和鬱金香與此刻已經放晴了的天空交相輝映著豔麗而奪目的光澤。
    所有在場的男士衣冠楚楚,女士珠光寶氣,一如平常,梅芯還在這些人裏頭看到很多熟悉的臉,幾天前還曾經在姨***客廳裏對自己咄咄逼人。
    這個時候大家臉上依舊是一片祥和的,像是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什麽不愉快,而這個時候侍者托著一個銀色托盤走過來,男人從裏頭取過一杯香檳,也示意女人從中拿一杯。
    然後攜著她的手從人群中走過去,他給予朱纓絡的隻是一個公式化的普通的點頭,這讓後者那張臉上出現了堪稱紅綠交織著的色澤而男人則已經偕同女人越過她徑直走上了前方的平台。
    站在被繽紛的鮮花包繞的平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所有的人,頭頂是大馬碧藍的天空,身後飄揚著美麗的彩帶,在這樣一個晴好的天空下,男人高舉手中橙黃的香檳,中氣十足的用他那個鍾磬一般美好而渾厚的聲音向著場中近百位來賓說道:“歡迎各位來參加我和梅芯小姐的訂婚儀式,也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請各位蒞臨我和她的婚禮,謝謝。”
    所有的人不論心裏想什麽,麵容上的笑容就和這個天空一樣的燦爛,高舉著的香檳閃耀著光芒,香氣馥鬱的在空中彌漫,碰撞聲此起彼伏。
    而男人則示意身邊的女人舉杯:“笑一笑。”他低聲提醒。
    梅芯有些頭暈,她被男人突然的舉動懵著了,似乎這個男人總是喜歡用他的方式來決定一切,幸好梅芯性格中大多數時候是平和而處於相對弱勢的,她很快舉起了酒杯,同那幾百隻杯子一起,共同見證了自己和這個男人向天下昭告的事實。
    當那枚光閃閃的訂婚戒指套牢在手指上晃著她的眼,她抬頭遠遠的看到神情頹然被妹妹朱兆芹扶著的朱纓絡,還有隨後趕過來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俊美臉蛋的厲懷琮和許許多多厲家的人,他們簇擁著的那個拄著拐棍笑得有些狡詐的老太太。
    氣氛在歡樂中是有些詭異的,可這並不能夠掩蓋它的喜氣洋洋,很多人的臉上是真正笑意滿滿的,而那些yin謀陽謀的東西,其實和女人的生活一點歡喜都沒有。
    她仰頭看著男人,在豔陽下完美的臉龐因為一點點青腫顯得破壞了和諧,可依舊並不能夠奪去他驚心動魄的彰顯,這個男人無論是好是壞,是強大是狠辣,她的人生都已經和他徹底維係在了一起,這是不爭的事實。
    而此刻這個男人正背著陽光低頭看她,yin影覆蓋著臉龐,隻有眼睛是那麽深邃錚亮:“喜歡嗎?”
    他問,眼角的餘光看了下遠處的某個女人:“我想,這樣的解釋,也許你更喜歡。”
    梅芯笑了,這就是男人處理事情的方式,他不會和你過多解釋,但是會用更令人折服的方式來讓你明白。
    這是否也意味著,她需要給出一個明白痛快的解釋呢?
    “我和高先生隻是同學,”她頓了下,在男人的耳朵邊以一種愉悅無比的口吻說:“我想你可能會吃醋,所以我會盡量和他離的遠遠的,你放心。”
    男人眼皮子一眯,在閃過些微妙複雜的眼神之後,歸於一種別樣的平靜:“那很好。”他隻淡淡說了三個字。
    在梅芯跟著男人和紛紛上來祝賀的男女應酬交際的間隙,男人還是又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下個月去拉斯維加斯注冊,我們還要去歐洲度蜜月,我想那位先生大概也不會有機會再和你碰上的。”
    好吧,厲先生吃醋是不會輕易吃的,然而他通常都會把所有的一切都掐滅在萌芽狀態絕對不會允許生根發芽。
    而另一個萌芽這個時候稍稍冒出來,端著香檳站在兩個人麵前,似乎已經忘記了幾小時前還和男人掐過一架:“我可以和大嫂私下裏說句話嗎?”
    厲懷璧的個頭要比厲懷琮高小半個,他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壓下眼皮審視了會,說:“半分鍾。”
    說完放開手臂,朝著走過來的商務部長迎了上去。
    “這原本是我的訂婚典禮,我大哥可真是會省錢。”厲懷琮略帶一絲譏諷的笑,看著厲懷璧的背影:“他不僅奪回了控製權,還把我的典禮攪合了,又利用現成的讓你擺脫不了他,可真是機關算盡了,你不會覺得委屈?”
    梅芯看了會男人的背影,把目光收回來,打量了會兒厲懷琮的臉說:“謝謝你。”
    看對方似乎莫名其妙,她接著說:“謝謝你提供的方便。”辦這種事其實挺費錢也費力氣,她不覺得能夠在毫不知情情況下參加這個儀式有什麽不好,至少她用不著擔心會失態,她這個人磨磨唧唧要是提前知會了指不定睡覺都會多想。
    厲懷琮表情從錯愕到不可思議最後長出口氣:“你倆真是絕配!”一個強大不容置疑一個柔弱隨人拿捏,很好很互補。
    梅芯笑笑:“也謝謝你擔心我,其實,你是個好人。”厲家誰手裏都是姓厲,兩個人爭來爭去也不過是一家子的遊戲,所以連打架,都是一塊的:“不過下回能不能別打架,這樣真不好看。”
    厲懷琮覺得半分鍾實在是多了,扭頭就走,走了一步又頓了下回頭,腫起來的臉笑得自然不好看,可是一點也掩飾不了裏頭的狡詐:“要是他欺負你,我很樂意再為你打一回。我一定會贏了他的。”
    說完他就走了,匆忙的穿過了人群,在和所有的往前湧的人相反的方向擠出去,站在一個架構鋼筋的玻璃天窗的角落站定,掏出煙想要吸一口,身後悉悉索索有人快步跑動的聲音,不等他回頭,就被人撞了個趔趄,他一皺眉,還沒開口,對方先罵了句:“好狗不擋道知不知道?讓開啦!”一推他肩膀從身邊一溜煙要跑,被他眼疾手快反手拽住,很是不高興:“小姐是你撞了我,不道歉就想跑?”
    對方一張嬌俏玲瓏的臉龐在看到他的尊榮後,乍然:“噗,不是好狗是豬頭啊,你想幹嘛非禮我哦!”
    就沒見過這麽沒教養的,厲懷琮隻覺丹田一股子邪氣沒處發正好需要發泄下,卻聽後頭有人喊:“小翼,幹什麽那快點!”
    那小姑娘麵容一緊:“哎呀呀糟糕,豬頭你的煙燒著衣服了!”對方一指厲懷琮嘴角的煙,他下意識鬆手去取,對方一溜煙就從他身旁溜遠了:“豬頭,selamattinggal!(拜拜)”
    厲懷琮錯愕的看著對方跑遠了的背影,當那抹倩影消失的一刹那他眯了下眼,舉起手裏的一張卡片,上頭剛剛那個女孩笑容燦爛的頭像清晰的印在上麵,他的嘴角泛起一絲詭詐的笑容。
    酒店安排的禮花已經借著傍晚的降臨開始熱身,玻璃外的世界被一簇簇的絢爛覆蓋,無論是孤獨,彷徨,幸福,都在這樣火樹銀花下感受著人間這一處的美麗與快樂。
    厲懷琮撣了撣身上不可見的塵土,而這個時候迎麵如風一樣卷刮著過來一個人,高大的身影和裁剪完美的西服烘托著那張絕代精致的臉龐令這個完美到無以加複的男人擁有上帝寵兒的幸運,從他身旁走過,令人產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人有和上頭那位縱橫強勢的男人異曲同工般的氣質。
    在他目不斜視的走過厲懷琮,幾步攀上頂層,很快陷入到這一處的芳華喧囂,卻鶴立**群一般獨特,很快,那被絢爛倒映得別樣旖旎的眼眸看到了位於人群中心的男人,幾步走上去,站定在厲懷璧麵前,他絲毫沒有去注意對方身邊的梅芯,而他身上的氣勢讓同男人交談著的人們停止了話題看向他。
    這個氣勢一點也不亞於厲懷璧的男人有著更加精致的臉蛋而這會兒卻是冰冷如玉,在這喜慶中顯得格格不入:“她在哪?”
    梅芯被對方那股子戾氣嚇了一跳,她從沒見過這樣一個yin柔中帶著霸氣的男人,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有些凜冽,而她的感覺顯然讓男人察覺,握住了女人的手用他的溫熱來安撫著,並微微皺著眉:“梁先生,如果你是來恭賀的,我很歡迎,如果你不是,請立刻離開。”
    他頓了頓,突然在眉宇間生出一種對對方的同情,那種憐憫令眼前這個梁先生狹長的眼睛露出一種煞氣,不過顯然這對於男人來說是不傷分毫的:“梁先生,這不是b城,我希望你明白,”頓了頓又說:“她不在。”
    梁先生一怔,渾身緊了緊,卻聽厲懷璧又說:“我已經送她回國了。”
    對方渾身一鬆,扭頭就走,又頓了下回頭:“恭喜你。”
    厲懷璧舉舉杯中酒:“希望我也能恭喜你!”
    麵對梅芯投來的一抹好奇和異樣的目光,男人隻是摟住了她,微微笑了下:“那是別人的故事,我們不用管。”
    又一大片的煙火在天空拉開一條絢爛的幕布,令這個明珠一般的夜景增添錦繡一樣的美麗,男人摟著懷裏的女人仰頭看天空裏別樣的美景,在一片感歎中凝神看著屬於自己的美麗。
    這是送給他們的祝福,別人的故事裏的喜怒哀樂此刻同他們沒有什麽關係,而他們彼此在世界的某一處相識,相知,經曆過坎坷,紛紛擾擾的苦難也曾經晦澀過人生,可他們終究走到了一起,同在一片天空下,從此,將會相濡以沫,攜手一生。
    第一百章番外一幸福的婚禮
    像厲家這樣大家族的婚禮是繁複的,尤其,這還是厲家當家人的婚典。
    雖然厲先生口頭曾經說過兩個人婚禮是去拉斯維加斯辦,不過那是美好的願望,姨***意見依然不可動搖的讓事實上的婚禮在厲家根基的大馬舉行了。
    通常這可以和大馬皇室每一年在大馬的各種慶典媲美,像他們這樣在大馬擁有絕對影響力的華人家族在政治上和經濟上都有極其特殊的地位,所以厲懷璧的婚禮也就足夠吸引眼球。
    厲懷璧的打算也是,他不喜歡用言語,通常都是喜歡用行動來表現。
    他知道梅芯也許不會說,可是沒有女人心中不會對自己的婚禮有美好的夢想,梅芯有過一次失敗而不堪回首的婚姻,而那場婚禮甚至不能用好來形容。
    蓋過一個不好的回憶最好的方法,是用一場美好而盛大的回憶覆蓋上去,而厲懷璧給予梅芯的,是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奢華盛大來徹底抹殺那個曾經有過的事實。
    想必梅芯經曆過這一場,一輩子也不會再去記憶那個曾經的瑕疵的。
    在訂婚宴過後就是農曆新年,不過厲家的大事則更多的是厲家的這次婚禮,由姨奶奶親自主持和督導,梅芯每天的工作量都是排的滿滿的。
    她一天裏頭可能需要坐飛機從地球的這一頭到那一頭,以便於讓法國,意大利的頂級設計師了解她的體型,定製合身的禮服和禮鞋,要由專門的造型師監督訓練她的體型以達到最完美的狀態,這樣的修改要再反饋給婚紗和禮服設計師們修改。
    姨奶奶是一個雷厲風行的女人,她放手在讓梅芯準備婚禮中同樣也在讓梅芯自己學習如何待客,厲家的很多朋友,家族的關係,形體課,禮儀課,曆史課,語言課,梅芯每一天的日程讓她幾乎沒有閑暇的時光。
    不過身體的辛苦對於梅芯來說,並不是很難過,誠如姨奶奶和男人對她的了解,梅芯這個女人具有強大的柔韌性也延展性,她不是那種會訴苦的,盡管會累,可她卻像一個無底洞,承載和延伸著她的忍耐性。
    當然這一切,都是源自於女人對男人的愛和對未來的憧憬。
    這可以說是浪漫的,雖然過程有點辛苦。
    婚禮那天天氣非常好,晴空碧洗,萬裏無雲,三月的春天令大馬花團錦簇,kl的繁華和熱鬧在這一天都被聚集到位於jaianistana的舊國家皇宮istananegara這一帶。
    這個曾經作為中國商人的私人住宅後來的很多任國王的寢居,從來內部是不對外開放的,能夠作為厲家家主的婚禮慶典所在,多少也彰顯了厲家的獨特地位。
    從厲家老宅出來一路由政府衛隊派出的維持秩序車隊開道,幾十輛加長豪華車一路浩浩蕩蕩開往皇宮,沿途的圍觀人群和天空上盤旋的直升機將這一天的造勢形容成為新世紀可媲美皇室的婚禮慶典。
    不過等車隊進了皇宮門前黑底金黃色雕花大門之後,一切的繁華也就掩蓋在了裏麵高大棕櫚以及兩旁的柏樹和木黃麻樹後,皇家軍團的侍衛和騎衛威儀赫赫的阻擋了長槍短炮的紛擾,尋常人也就無緣一睹裏麵的一切,隻不過滿場觸目可及的鮮花裝點和別樣的禮花門洞以及絡繹不絕的各方來客車隊都將這個平時肅穆而森嚴的殿堂點綴出一抹別樣的喜慶。
    漫天的禮鴿,披掛紅綢金底撒金花喜字的氫氣球在空中升騰,禮炮時而長鳴,綠色草坪上大紅地毯都帶著紅豔豔的味道,當然,這份熱鬧對於中心人物梅芯來說大概不能感受,從淩晨一點就起來由專業化妝團隊洗澡,按摩,化妝,整妝,梅芯覺得她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瓷娃娃,厲家是傳統大家,有很多保留著的古老風俗,比如說婚禮前需要祭祖,到祠堂去祭拜祖先,老族人將厲氏梅芯的名字寫入族譜,這個大家族又迎接了一位它們新的女主人。
    繁瑣的祭祖儀式後從那厚重yin沉的老宅子裏出來,室外剛剛露白,清新的空氣裏湧上一股潮熱,霞煥如錦帶,漸漸展露室外的嬌顏,當穿上那件手工縫製上千珍珠和碎鑽拚接的曳地婚紗,頭頂百米長的麵紗徐徐放下,她的眼前是一片朦朧。
    如同夢幻一般的朦朧,所有的奢華都隔絕在這種朦朧的意境裏,如同這一場世紀婚典,美麗隻是它華麗的外衣,而當她走過長長的紅毯把自己隔著蕾絲花織紋的手不知道人生第幾次交付給朝她伸出來的那一隻厚重,堅實,有力的大手時那被一下子毫不猶豫的握住的時刻,那才是最真實的,可以感知的。
    手裏的鬱金香玫瑰還帶著法國空運前剛摘下來時的晨露,它的香氛依然蓋不住身邊的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令女人陶醉和記憶一輩子的海的香味,豁達,深邃,沉鬱,濃重,如同海浪般翻滾中的清新以及廣袤,它以廣闊深沉的懷抱簇擁著女人,在這個熟悉的港灣裏,她變得平靜,祥和。
    記得昨晚當她把被她珍藏著猶豫了很久沒有送出去的禮物終於交到男人手裏的時候,其實她一直沒把它送出去的原因一開始是因為錯過時間,後來也一直沒有機會,更多的是她總是對自己不太有信心,那個時候不知道這個東西,是否合宜。
    可她最終決定送出去,選擇了,就要相信,這個味道就像男人一樣,那香,伴隨她入夢,成長,一如男人。
    這個男人握著香水瓶,如子夜的眼裏有燦爛的星河,無聲的久久注視,然後把她擁抱在懷裏,很久很久沒有說話,然後隻說了兩個字:“謝謝。”
    像他這樣的男人,通常是很難說出這樣兩個字的,人生字典裏,這兩個字於他,很重也很難得,梅芯後來一輩子,大概也就隻聽到過這麽一次,可他用了一輩子,把這兩個字記在了心裏,寵了愛了,謝了她一輩子。
    謝謝她的通達,謝謝她的愛,謝謝她舍棄了自己的世界跟隨他的孤獨,謝謝她用心的去愛了他,了解著他,謝謝她陪伴了他一生。
    無論怎樣的奢華,都不能夠表達他的心意,他也知道他選擇的這個女人不見得會在意這些形勢和物質上的東西,可他可以給予的並不多,物質也許是庸俗的,可是有時候庸俗的東西卻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他的心意,想必梅芯是懂的。
    她平和的接受,真心的喜歡,溫柔的配合,幸福注入在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婚禮裏,使得它更加的美好而令人懷念,人生幾個人能夠擁有這樣的回憶,所以它是格外值得珍惜的,因為這種美好,帶著一個強勢的男人溫柔的愛,天下每一個女人都會有這樣的夢,可能夠實現,卻是三千弱水,一瓢難取。
    當你懂得這份不易的時候,你也就可以理解女人這個時候的激動和彷徨,她用一輩子去戰戰兢兢著這種感激和彷徨,細心去嗬護和維護著,當你懂得珍惜這種不易的話,無論後來的路上有什麽樣的坎坷和挫折,女人都用感恩和深深的愛去包容,然後渡過。
    所以她一生,都很幸福。
    當她走完人生後在床前看著兒孫滿堂圍繞著她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她這一生,前二十幾年是坎坷的,而她很感謝這種坎坷,因為沒有這些苦難,她也就不會覺得之後的甜蜜,作為女人這一輩子她是幸福的,因為有一個男人給了她一生的承諾,上帝作證,無論苦痛,歡樂,災難,饑餓,疾病,直到死亡才能夠分開他們,而天堂就在那裏等待,在那裏,她的幸福依舊長存。
    這就是她,梅芯,當然,題外話插一句,這個婚典也不是沒有意外的插曲,彼時,在人生華堂中,男人握住了她的手,麵對神聖的殿堂,在幾百位來賓政要見證著兩個人發完誓言,從金碧輝煌的殿堂裏走出來,迎接他們的是豔陽高照的天空和歡慶的人們。
    高高拋起的禮花在空中形成一個拋物線,來參加這場婚禮的都是身份顯赫的,大凡上了年紀的大概都不會去湊這個熱鬧,趕著搶花的都是一群年輕人。
    年輕人好動,這捧花不知先落在誰頭上又被人搶走,讓後推搡間捧花的紮帶被扯開,幾十支紮成一捆的花束瞬間掙脫束縛散落開來,形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玫瑰花和鬱金香的花雨。
    也許是幹脆想著大家都有份,調皮的某個家夥伸手拍散,粉紅粉藍粉白的花瓣又被鬧騰的人給拍得四零八落,更加的鋪陳一片,那洋洋灑灑的花朵有落在人頭頂上,有落在人手心裏,一場花雨,一場夢幻,幸福加注在每一瓣花瓣裏,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帶去祝福。
    “死小寶你混蛋,還我的捧花!”嘻嘻哈哈間如天使般的男孩和女孩笑鬧著從草坪裏追打出去,孩子們喧鬧著在人群裏穿越,這是一個美好的日子,每一個人都應該幸福!
    梅芯眉眼裏都是微笑,遠遠看著親人和朋友,歡聲笑語充耳,響徹著雲霄,她歪著頭擱在寬闊的肩膀上,笑意更加的深。
    第一百零一章番外二法蘭西蜜月
    度蜜月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尤其在厲先生這樣生活情趣品味高的人帶領下。
    歐洲的第一站就是盧瓦爾河穀的城堡,法蘭西蜜月無疑是最佳的蜜月聖地之一,而domainedesoire的貴族古堡和田園般的恬靜意境則非常適合兩個人的世界。
    暖色的外牆,青萍的草地,白色的百合窗外是寧靜的湖泊,上麵的天鵝伸展優雅的頸項,站在波斯地毯上往落地的窗戶外眺望,亨利二世和達芬奇共同感受過的童話般景致穿越歲月,與今人共享。
    “喜歡嗎?”身後摟過來一雙堅實的手臂,同女人一起享受這份寧靜,如果說世紀婚典是熱鬧而喧囂的,那麽蜜月旅行就是寧靜而浪漫的,男人骨子裏的貴族品質讓他把美好的一切淋漓盡致展現給這個要共度一生的女人,“晚餐後我們去湖邊散步,那兒夜晚的景致更美。”
    梅芯當然沒有那麽高雅的情操去理解這個地方蘊含的曆史意境,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和喜歡這份意境,其實在她看來,隻要有身邊這個男人在,什麽樣的地方,她都喜歡。
    所以她笑了下,很乖順的由著往後頭靠在身後的男人懷裏,像一頭小鹿一向蹭了蹭。
    他熱切的唇吐出的溫熱在女人耳朵邊噴吐,說完話隨口啜了下盡在眼前的耳垂,幽香帶著一股子綿軟燒紅了臉頰,一如窗戶外天際如火一般的晚霞。
    電話鈴聲打斷了這份旖旎,接起電話的男人並沒有要放開懷裏女人的意圖,隻是一邊撫摸著臉頰,一邊分心聽:“嗯,晚餐六點的位置,”他頓了頓,指腹下頭滑膩的感覺令他心中一蕩,目力所及,是晚霞的輝煌透過玻璃灑落在女人臉上形成的嫵媚,嫣紅的臉頰,一雙明亮的眼正狀若無事般看著外頭的景色,隻是它撲閃的視野透露出主人心不在焉的羞澀。
    這張臉蛋並不美,經過這麽多天頂級的spa隻是養出了水靈靈上佳的膚色,但是她的靈秀和美麗隻屬於某一個人能發現,所以這樣的美景也就隻有男人能夠發現。
    “晚飯改成七點吧,謝謝。”他果斷掛了電話,將手機往旁邊一扔,從身後攔腰抱起女人大步流星往床邊走去:“還有些時間,我們先做點要緊的事。”
    小碎花蕾絲的床罩被解開來,兩個人的身體陷落進去,舒適的感覺纏綿的熱情瞬間把兩個人籠罩得雲山霧繞,全然已經將外頭美好如童話般的景致拋到腦後去了。
    遊曆的大手從柔軟的春衫下滑入芳草,濕漉漉的沼澤已經昭示著它早已經做好準備,在床上男人一如既往都是強勢的,女人這般承受的柔媚正是他喜歡而欣賞的,於是利箭入弦,蓄勢待發。
    可這會兒女人突然臉色變了變,支起手試圖推開男人:“等,等一下。”
    這種時候男人豈會聽從,他握緊了女人的肩膀將她摁住不準動彈,抬起她的雙腿拗成妖嬈的曲線就要攻伐而入,沒想到女人突然來了力氣,一把推開他一咕嚕往外頭滾,就勢跌落在床下頭也沒精力再爬起來,就是一陣作嘔。
    男人嚇了一跳,反身而起也顧不得這會兒正赤條條,一把抱住女人就抹著一手濕淋淋冰涼的汗:“怎麽了?”
    女人沒有回答,而是軟綿綿從他懷裏軟了下去。
    “jevousenfélicite,madame,vouspendantlagrossesse。”被緊急招來的法國醫生在進行了嚴謹的檢查之後,以一種歡快放鬆的語調對一直繃著臉其氣勢足以毀滅世界,把酒店經理快嚇癱了的厲先生說道。
    “懷孕?”厲懷璧作為一個經常經手近億元交易單而可以做到真正泰山崩於麵色不改的人也有終於表現出常規男人會有的普通模樣,遲滯了一分鍾零十八秒後才從凝滯而壓抑的氣氛中解除他本人給予眾人的壓力,變得古怪的遲鈍。
    他遲鈍而難得的重複了一下醫生得出的結論,臉上還是沒有產生出呆滯以外的後續表情。
    這位準爸爸貌似有點智商偏低,大夫在心裏過了一下下惡意的對厲先生差點嚇哭自己身邊助手和護士的腹誹,當然他不是真當這位準父親有什麽智商問題,能住在這種地方氣勢如此的男人再不濟,也不會是一個普通人。
    “這三個月是胎兒成長發育關鍵期,我想作為專業的提醒希望您能夠理解我的建議,最好三個月,個人建議是四個月最好,夫妻間的親密要克製,當然如果一定忍耐不住,個人建議最好是用手解決,但是對孕婦最好不要太過刺激。”大夫又臉色嚴謹的給出建議,盡管內心依然有點惡意的想糊弄一下於是三個月成了四個月如果可以,估計這位醫生也許會說五個月,但是出於專業的眼光他不認為這個長勢搶眼而氣勢威嚴的東方男人可以忍受得了五個月的煎熬。
    法國醫生是不失浪漫而幽默的,而這種幽默對厲先生顯然並沒有造成不快,他恢複了他的優雅,在表示了感謝之後客氣的送走了醫療團隊,並且讓酒店經理把晚餐改成送入房間。
    等外人都走了,男人在寬敞的客廳裏踱步了十幾分鍾,最後又站在睡著了的女人床前站了會,深深的看著那張臉許久。
    然後他退出房間,站在這個房間落地窗戶前望著外頭最佳的視野,拿起了電話,前頭幾個是給世界各地的厲家分公司負責人打出去的,最後才是大馬的老宅:“姨奶奶,我想讓阿琮這些天負責一下大馬的指揮,嗯,我知道,他心野,如果他有本事在這十個月裏拿到控製權,那也是他真有本事,何必非要是我呢?……對,十個月,她懷孕了,我想她會需要我陪著她,我也想這麽做,她曾經出過一次意外,我怕她有心結,她會需要我陪著的……您身體好著呢,要打我也不急這一時……嗯好好好,我會盡早趕回來,放心,不管是金孫子金孫女一定由您調教。”
    “我怎麽了?”悠悠醒過來的女人還帶著一絲迷惑,正好看到男人放下電話從外頭走進來,問了句。
    “醒了?”他大步流星走過去,在床邊想要坐下,貼著屁股的時候突然改坐為半蹲下,隨手撩撥她的鬢發:“餓不餓?我讓酒店送了些鬆露粥來,吃一點?”
    梅芯想要起身,被男人一把撈住:“慢點。”小心扶著她坐起來,拿過幾個花色的靠枕給她掖在身後,才扶著她往後頭靠,這情形跟當初在醫院相似,女人愣了下,再一次問:“我怎麽了?”
    男人順手從旁邊的餐桌上舀了一碗粥過來,聽她這麽問,嘴角一撇:“你懷孕了都不知道嗎?虧你還是學這個的。”
    銀勺遞到她嘴邊卻見女人愣愣的回不過神來,烏溜溜的眼睛裏閃爍不定,一會兒亮,一會兒又暗了,男人哼了一聲才看她仿佛回了魂,“想什麽?”他狀似隨意的問。
    女人張開嘴含進一口粥,微微搖了下頭,這下卻刺激了胃,沒等她咽下去,就被反衝上來的一陣惡心得隻皺眉。
    男人看她這樣子,放下手裏的碗:“不舒服?那一會再吃,你肚子還有一個,不管怎麽說,總要營養跟上,不然受苦的還會是你,想吃什麽跟我說,我讓酒店準備。”
    梅芯眨了眨眼看她,口裏含著粥又不敢輕易咽下去,看著她的表情,男人伸手揉了下她腦袋:“別又瞎想,有功夫琢磨,就琢磨下給我們的孩子取什麽名字比較好。”
    他突然笑了下:“不過我想你最多隻能取個乳名,正名厲家有排行,姨奶奶一定會早準備好的,我這一輩都是玉字輩,下麵的應該是草字輩。”
    梅芯咕咚一下終於將口裏的粥咽下去了,也不知是那不舒服的感覺過去了,一時也沒覺得反胃,她將手輕輕放在腹部,低頭不語。
    男人將手交疊在她肚腹上,微微仰頭望著女人的眼睛:“他(她)會是一個健康的孩子,你放心。”
    女人咧開嘴笑了,隻是眼裏漸漸染了一層水氣,隻是久久的不開口,而男人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從女人的身後摟住了她的腰,靜謐無言。
    “我想回國一趟,去看一個人。”隔了很久之後,梅芯才說了一句。
    厲懷璧並沒有問,隻是用行動力回答,第二天,在醫生確認許可的情況下,厲懷璧陪著梅芯再一次踏上了曾經的土地。
    梅芯沒有去別的地方,隻去了一個地方,隔著一道鐵窗,探看了一個人。
    隻不過當梅芯再一次看到這個給了她苦難和噩夢過的男人此刻的樣子時候,突然覺得過去的一切苦難真的已經過去,她對這個人,既沒有憎恨,也不再有害怕,也許僅僅有一些憐憫,以及寬恕。
    一個內心強大自信的人,才能夠做到的感覺。
    “我們走吧。”她反身對身後的男人說,再沒有去看那個人一眼。
    她會徹底忘記,會和自己的幸福伴隨一生,會生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會兒孫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