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四、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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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月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是美麗安靜的伏爾塔瓦河和每一塊磚石都滲透無限藝術底蘊的查理大橋。她在這座古老而幽靜的石橋上赤腳前行,看兩岸如詩似畫的景色,各式風格的建築讓她如置身神秘夢幻中。
這條石板路似乎總也走不到盡頭,她累了,便躺在上麵,看湛藍的天際,悠悠白雲從頭頂飄過,她也跟著飛起來。
悠揚的音樂聲不知從何處飄來,生生把她從沉醉的美好中拽出來。那樂聲仿佛遠在天涯,又仿佛近在咫尺……
她就是在這美妙的樂聲和上午溫暖的陽光下猛然醒來。
藥勁似乎剛過,頭還稍顯沉重。翻身坐起,視線所及竟全是聖潔的白色。白的床,白的窗簾,白的地板,白的家具……白色的床凳上一套紅色內衣與裙裝,在這一片白中甚是紮眼。
怔了幾秒才意識到這不是囚禁她的那棟別墅。不用掀開被單也知道自己未著寸縷,房內再無他人,她裹著被單下了床,拉開半遮的窗簾,驚訝的發現自己在一棟摩天樓裏,整個城市螻蟻般被踩在腳下,那感覺……腳跟都有些發軟。她斷定這裏不是舊金山。這的一切都那麽陌生,呼吸之間的空氣都是新鮮的。
玻璃水幕後是敞開的巨大豪華半月形浴缸,各種全新高級盥洗用品整齊擺好。她蹲下撈起一捧飄在浴缸水麵的玫瑰花瓣,手指輕撚間有濃鬱的香馨散開。她眼無波瀾,那男人既已準備了這麽多,她再沒拒絕的理由,褪掉被單踏入水中……
泡澡同時可欣賞無垠碧海藍天,洗去一身的疲憊,精神也好了許多。那內衣與裙子正是她的尺寸,對著鏡中自己不屑嗤笑。他們這樣的男人總是對抱過的女人尺寸了如指掌,這仿佛都成了他們必修的技能,卻讓人生厭。
房門虛掩,樂聲正是從外麵傳進來的。她思忖片刻拉開門走出去,穿過不長的走廊視野頓時變得開闊,樂聲也清晰起來,她的雙腳卻不由得釘在原地。
她眼前是一個近百平的大起居室,整整兩麵牆的通透落地窗,沒有繁複的擺設,簡單到隻有一套白色的真皮沙發與家庭影院,還有一個擺滿珍貴名酒的酒櫃吧台。
陽光恰好,溫潤明媚,輕柔撫在那個立於落地窗前的高大男子的側臉,堅毅的線條竟也柔和起來。
那男人隻著一條卡其色棉麻長褲鬆鬆掛在胯上,精壯的上身裸著。健康的蜜色皮膚隱隱泛著誘人的光澤。他眼眸微閉,姿態優美的在――拉小提琴!
遊月茹吃驚的張著唇,這美妙的聲音竟是由他手下發出的,那個以暴力殘忍聞名的男人竟然會玩這種優雅的東西。他側臉的輪廓仿佛氤氳了一層刺眼的光暈,她卻像被吸了魂魄,無法移開視線。他眉心時而舒展時而微蹙,那認真而沉溺的表情攝人,讓她頓覺呼吸有些緊。
不知是沉醉於他製造出的聽覺盛宴,還是太過驚訝於他不為人知的一麵,遊月茹連他何時停下演奏都沒發覺,直到對上他含著戲謔的眸子才回過神。
他一言不發的看她,遊月茹沒來由的心虛,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打破這份怪異的寧靜。他越是不語,她越是感覺無措。他的指尖在小提琴側板上遊移,有意無意描摹琴上起伏的弧度。她年紀不大卻已不是未經世事的單純女孩,這個男人看似簡單的動作卻帶著強烈的性暗示。
她撩開頭發趁機攏了攏衣領,下意識的伸出舌尖舔了下唇。意識到自己竟然在回應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施夜焰沒錯過她任何一個細微的動作表情,翹翹嘴角,收起琴。
“睡的好嗎?”
“這是哪裏?”她站在原地不去靠近。她不是膽小的人,從小到大身邊的男人全不是簡單角色,可這個男人周身就是散發一種讓她莫名生怯的磁場。隻要他在,她所有的神經全繃緊。
“邁阿密。”他進吧台給自己倒了杯酒,自酌自飲起來。
邁阿密!?
遊月茹一驚,她這一覺到底是睡了多久,從舊金山一下飛到邁阿密!而她竟然對此一無所知。他坐在高腳椅上的姿態活像自以為能操縱一切的上帝,遊月茹不禁有些惱。“把我叨回你老窩來是準備怎麽吃掉我?”
施夜焰不動聲色瞧了她一眼,啐了口酒。“這種事你好像比我還急,我有說帶你回來就是為了吃你麽?”
遊月茹嗤笑。“總不會是要放我走吧!”
“為什麽不會?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他握著酒杯的手伸出食指,“門在那。”
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戲弄的成分,遊月茹有些不敢置信。可她才不會傻的去反問他真假與否。
“別指望我謝你,再見――不,是再也不見,希望你不要那麽惡劣的派人跟蹤我。”
人和動物一樣對危險有種本能的預知。遊月茹沒怕過什麽人,但如果可以,她不想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瓜葛。
施夜焰自顧自繼續喝酒,垂著的眸裏閃過一絲陰霾。
遊月茹見他不表態便當他默許了,不願再多留一秒走向玄關,卻發現自己推不開這個門。
“需要指紋識別才能打開。”施夜焰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他分明看見她的肩頭一縮。
她轉過身,用了多大力氣才說出一句。“打開。”
施夜焰口中含著酒,舌尖在熱辣的液體中翻轉了一個圈,好似一個輪回。“到剛才為止,沒有任何有關於希爾被刺殺的消息流出。不過外麵一定有很多人都在找你。”
“那又怎樣?”這不是第一次,自然會有人幫她擺平。
施夜焰放下酒杯緩步踱向她,像沉穩蟄伏的獸。遊月茹強迫自己不要有後退的舉動,被他輕輕執起一綹長發繞在指間。
“不怎樣,但我希望你留下。”
發在指間繞,她總覺得這是情人間才會有的曖昧舉止,她撩開發。“不要開玩笑,我得走。”
他的臉背著光,明明一室明亮,她卻偏偏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中。他偏頭笑了下,那笑容讓她毛骨悚然。不等她有動作,捏緊她的下顎。“如果我不讓呢?小茹。”
她唇邊彎起一個小弧度。“你憑什麽?還有,我們並不熟,你那樣叫我恐怕不合適。”
如果不是看見過她眼底的慌亂,他幾乎要被她“我們不熟”的表情騙過去。“你真比那時候膽子大多了。”
無視她的防備,他的唇就這樣忽然壓下來。以為他要吻她,她更快速度的別開臉。誰知他隻是將唇貼在她耳側,嗓音刻意放低。
“不止膽子大,小茹,第一次脫衣服的那晚我差點……沒忍住,你是那種天生就該在男人床上的女人,你有某種職業需要的潛質。”
八年前的她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日後會有這般讓人垂涎的姿色,最多稱得上俏麗。
“施夜焰你別太過分!”遊月茹慍怒的臉比任何時候的表情都生動。
他指腹抹了把下唇,替她打開大門,撐在門框上沒直接放她走,而是似笑非笑。
“說不定我們很快會再見,不會像上次一樣一別就是八年,你覺得呢?”
遊月茹冷冷瞪他,掀開他的胳膊奪門而出,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而施夜焰靠在門口搓著指尖回味她發絲的觸感,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柏瑋從電梯裏出來時恰巧看見對麵緩緩關閉的電梯門內的人影,有些詫異的問他,“你真這麽把她放走了?這就玩夠了?老子被她抓傷的那幾下就白挨了?”
施夜焰頭都不回冷冷回他。“你活該。”
part7
或許施夜焰真的打算放了她,她晃了好幾個街區也沒發現有人跟隨,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正值晌午,遊月茹終於受不了這個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在路邊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脫下鞋子按摩了會快抽筋的小腿,繼續漫無目的的晃蕩。她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身無分文,更沒有一個朋友在邁阿密。她以前隻來過這個城市兩次,每次都是來去匆匆,這個城市對她來說十分陌生。
她頂著烈日茫然的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長長的歎息。萬般不願,她最終向路人借了手機撥通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按出最後一個數字,她的手幾乎都是僵硬的。信號接通之前她竟在想,最好這個號碼已經停用。結果那聲接通提示音讓她不知要鬆一口氣還是要更加緊張。那邊很快接了電話,遊月茹聽著那個熟悉而清冷的男音沉默片刻,遏製住想掛斷的衝動。
“是我。”
“……月茹?”男人遲疑了下,很快辨認出聲音的主人,改說中文。
“你還在邁阿密嗎?”
“你……來了?”
……
遊月茹等到唐笠安來已經是五個小時後的事了。唐笠安一眼就看到那個立於廣場雕像下低頭發呆的女人。一如往常的美麗出眾。她在哪裏都是一道悅目的風景。
一雙男式皮鞋躍入她的視野,遊月茹心中一緊,可抬起頭來時已經粉飾好一切。“嗨。”
唐笠安的眼裏流露出些許驚訝,已經有多久不曾見過這個女人素顏了?他沒忘記當初她有多青澀脆弱,讓人忍不住疼惜。
而後慢慢的,他忍不住的卻是摧毀。
“久等了。”他嘴角彎起的弧度遊月茹一直記得清清楚楚,連他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都分毫不差。她有些為難的樣子,“我是不是耽誤了你的事?抱歉我……”
“沒事。”唐笠安看看腕表,很自然牽起她的手走在前麵。“先帶你去吃飯吧。”
同樣一隻男人的手牽著她,她腦中忽然想起施夜焰拉著她逃命的那一幕,還有他放肆的舉止,心裏頓時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