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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雅茹談戀愛的事沒瞞過程一錦,雖然輩分上她是程一錦的小姨,但兩個人相處一直像姐妹一樣,程一錦是大姐,陸雅茹是妹妹。
陸雅茹一直對程一錦是無話不談的,這天見完男友,回家就對程一錦講了,“……他一直都接受輔導的,應該沒問題,肯定能考上的。”
程一錦一笑,“那麽肯定呀?不過說實話,他考得上考不上我都看不好。”
為什麽?陸雅茹揚頭看著她,程一錦見她皺著眉毛撅著嘴,孩子氣十足,便道,“他有什麽好呀?不過就會唱歌而已。”
陸雅茹不服氣,“能唱出那麽純粹的美麗的歌聲的人,他的心靈也是純粹和美麗的!”
“光心靈美,能有什麽用?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水喝?”程一錦看著陸雅茹,“生活可不是你隻要聽他唱歌就能過得下去的。”
“我已經工作了呀?”事實上,陸雅茹在程一錦的引導下已經想過兩個人的未來了。
“那就要養他們母子四年?”程一錦搖頭。
陸雅茹不吱聲了,這些年物質上相對普通人的優越並沒有讓她遺忘曾經的貧窮困苦,她不是像方芳和方博那樣一直養在蜜罐中的幸運兒,她不是真正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她側身靠在長藤椅的椅背上,“我們都能賺錢的,”想了半天,她還是覺得區家生和她是有未來的。
陸雅茹不再是當年那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孩兒了,她已經長大了,眉目間很是像程一錦的外婆,比程映琳更要像。這樣年輕美麗的女孩子,有著這樣單純的思想,是最惹人動心的。雖然程一錦沒見過那位音樂老師,也知道憑著那樣的人家是娶不了這樣的美人的,這和那位區家生能不能賺錢養家無關。
陸雅茹不但人美,她這些年來受得諸多教養使得她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無一不美,別說那些男人,就連她這個女人見著也是愛的……她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
程一錦愛憐得撫了一下陸雅茹的頭,及腰的長發瀑布一樣的披在身後,頭發烏黑光滑,――方芳同方博從樓下跑上來了,一看著陸雅茹,就撲過來,
“小姨婆!――”
陸雅茹笑道,“不許這麽叫我,好難聽的!”
“仙女姨婆――”
陸雅茹和兩個小的鬧在一處,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小姨婆,我要和你一淘洗澡!”方芳叫道,方平帶著他們兩個去了奶奶家,熱得受不了,回來就要洗澡。
“我也要!”方博才5歲,也是同“小姨婆”陸雅茹最親近的。
陸雅茹帶著兩個小的去自己房間洗澡,程一錦起身迎著丈夫方平,“是先洗洗還是先吃飯?”
“洗洗,受不了了,太熱了。姆媽今天怎麽樣?”方平不僅是個好丈夫好父親,還是個好女婿。
“一天洗了兩次,晚上還得洗洗睡吧,大熱天的,太遭罪了。”
“也是,要不就提早去廬山避暑吧。孩子們一來就一道去,總在家吹空調不好的。”
“不是說他要回來了嗎?估計姆媽想見見的。”
他?方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脫了襯衫才想起來那是說嶽父呢。
程一錦,是程映琳的長女,當年她父親調離上海,母親因為身體不方便,執意住在上海娘家的老房子裏,她便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大學畢業後和同學方平結婚,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聽說父親在北京有了個私生子,居然和她的女兒同一年出生,她大筆一揮,把許一錦改了程一錦。
對於父親的背叛,程一錦是憤怒的,可她既然不能衝到父親麵前質問,於是便把氣撒在了兩個弟弟身上,尤其是大弟許一山。
許一山當時剛在軍校畢業一年,和新婚的妻子回家探望母親,一進門,就被大姐連打帶罵。罵過之後,新媳婦向東含著淚對大姐說,“這個消息我們一直都不知道的,當時一山在南京,他怎麽會知道呢?”
她也不敢說公公的是非,隻是在一錦的怒氣稍稍平息後,解釋道,“聽說是個樣板戲演員,也隻是在一個舞會之後,隔了九個月就抱著孩子去認父親。父親不肯見也不肯認,還鬧到了那裏――”向東指了指上麵,“後來是政委從中斡旋,說父親身邊一直沒人照顧,讓她暫時照顧父親的起居。”
“這種父親,你還要認他嗎?”一錦盯著弟弟一山,一山低下了頭,
“沒出息!”
喬阿姨去找一山的時候,一山正在樓上的閣樓暗自哭泣。
父母失和的那一年,許一山還隻是個懵懂少年,不久就被送到了軍校,父親調離上海,母親回娘家的老宅,他那時已經是一個沉默的年青人了,當他得知有人去母親家裏搗亂,便很清楚沒有了權勢的倚仗,母親的安全一點保障也沒有。於是他對向東的追求采取了默認的態度。
向東是真正的天之驕女,但她身上並沒有驕嬌之氣,相反,她心思慎密,待人處世都非常的有辦法。
向東決定追求許一山的時候,就很清楚許一山的家庭背景:父親是上將,母親卻是一位出身上海豪門的千金小姐。就因為這樣的出身,許一山的身上融合了父母的特質,既有果斷剛毅豪爽的性格,又有文雅高貴不凡的舉止修養。
在許一山軍校畢業之後不久,他們就結婚了。對於自己的身世,向東知道,麵對程家,這不僅不是優勢,相反的,會是遭丈夫母族厭惡的地方。她為此做足了準備。
當她第一次見大姐許一錦的時候,麵容肖似婆婆的大姐麵帶冷笑地對初來上海的新嫁娘說,“原來一山娶了這樣的人。”
向東鼓足勇氣,坦誠回答,“大姐,我知道我長得不漂亮,也不聰明,可是我愛一山,我願意陪著他。如今我是許家的媳婦,那我就要孝敬公婆。一山最尊敬媽媽和大姐,所以我也把媽媽和大姐當成我最尊敬的親人。”
許一錦這幾年還納悶怎麽沒有人再來家裏騷擾,後來聽說弟弟的未婚妻是何許人也,雖然氣弟弟“沒有氣節”,卻也明白她和母親才是這場戀愛中最大的受益者。
許一山的父親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住在北京的向東卻與程映琳拉近了關係,尤其在生了兩個孩子之後,每年的春節必同婆婆一道過,寒假暑假也把孩子們帶過來。程映琳和女兒也終於從心裏慢慢的真正的接受了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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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這次來,依舊是坐著市委派的車子來到了婆婆家。喬阿姨見了車牌,心中鬆了口氣,好歹現在向東家還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否則還真怕姑爺沒回來這段時間,鬧出什麽不好看的事情來。
向東領了兩個孩子和喬阿姨打了招呼,司機幫忙把行李都拿進房子裏才離去。
程映琳見了兒媳先是問,“你母親可好?”
“還好,我弟弟已經回北京了,所以我還是領著孩子過來陪您。”
程映琳點點頭,“老人年紀大了,走是正常的事。活著的人才重要。”
向東鄭重稱是,她外公去年去世了,因此寒假時期並沒有來上海,而是在北京陪伴母親。
程映琳想問些什麽,又覺得孩子在場不好開口,剛好陸雅茹帶了方芳和方博下樓來,向東示意兩個孩子叫人,兩個男孩兒齊聲道,“姨婆好――”
方芳和方博也朝著向東行禮問好,“舅媽好。”
“一路可辛苦?”陸雅茹關切的問道。
“還好,”向東和陸雅茹並不親近,隻淺淺的打了招呼,便問程映琳最近身體如何,又問舅舅小姨如何,程映琳淡淡的道,“還好,都還好。”
陸雅茹今天沒有課,便在家中照顧兩個孩子,現在看程映琳和向東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伶俐的把小孩子們都帶走,向東看她這樣,倒覺得先前失禮了。
陸雅茹那邊剛領了孩子們上樓,程映琳便道,“跟我來。”
喬阿姨會意的推著程映琳,向東跟在後麵,三個人進了程映琳的套間。
門關上之後,向東坐在了婆婆指定的單人沙發上,便即說道,“父親是下個禮拜三到上海,那個女的已經打發回家了。父親是不會帶她回來的。”
“小的呢?”
“一直養在那女人的哥哥家裏,父親從來沒見過。也是不打算帶回來的。”
“看過出生證嗎?”
“找人查過,父親一欄是空的。那女的去年因為孩子要上學,找父親鬧過一次,被趕出去了,後來她又哭哭啼啼回來認錯。”
“這個你電話裏講過了。我是問她這些天就沒再鬧去?”
“父親找她談過一次,她後來同政委說,父親說自己有妻子,所以不會帶她走,讓她安分的在北京帶著孩子。每月給她50塊錢。”
“按月給?”
“是。”原話是:你暫時在北京帶孩子吧。――向東沒敢直接說明白,但是她相信婆婆自有辦法知道他們說過什麽。公公的身邊有幾個老人兒都是跟了幾十年的,程映琳自有耳目。
程映琳冷笑一聲,如果真想斷,還要按月糾纏嗎?怕是舍不得吧。去年不是還流過一胎嗎?再者說,那孩子雖然父親一檔是空的,但到底姓了江,江,是他母親的姓,他這輩子恐怕都是軍籍了,孩子有沒有戶口,上誰的戶口有什麽打緊,隻要將來長大了,說一聲他是某某人的兒子,前途不是照樣光明一片?
呸!你打得好主意,我偏不讓你們如意!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下吧。”
喬阿姨領著向東上樓,過一會兒下了樓回到程映琳的房間裏,程映琳同她講,“準備一下,我們這個禮拜去廬山。”
程映琳在晚飯之後同大家宣布了這個消息,孩子們樂壞了,甭管去哪兒,去個新鮮地方總是好的。向東看看陸姑娘一副高興的樣子,若有所思,程一錦皺著眉,雖說她恨父親,但是他馬上要回來,母親卻這種姿態,這算是什麽?回避?
程一錦想找母親聊聊,可程映琳卻先找了陸雅茹。向東看著陸雅茹推著程映琳進了的房間,心下了然。
向東進了書房,她記得這有一台電話機,她要給丈夫許一山打電話報平安。
說了幾句之後,向東到底忍不住,“那個陸姑娘,我看我是早猜對了,你媽那麽用心栽培她……”
向東的話被丈夫打斷了,許一山囑咐她一路上好好照顧母親,便掛了電話。
許一山這幾年因為工作上的原因,極難得回上海,近幾年,他見過陸雅茹,心中對這樣絕色的女子也不是沒有過猜忌的,但是母親做什麽或者是打算做什麽,他不想管,隻要她健康平安,其他的事情,他懶得去管,也沒有精力去管,反正母親的身邊還有大姐,有喬阿姨,他是不需要多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