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大孝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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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沿著這條路從頭走到尾,大概花了半小時。
    這邊攤位很多,人也多。
    她以為全賭風險更高,人可能相對會少,但其實完全錯了。
    這個世界各行各業永遠都不缺投機者。
    當然,她也是機會主義者中的一份子。
    從頭到尾溜達了一圈,元酒掉頭又走回來,直接拐進了左手邊第二家攤位。
    這塊展台上隻有兩三個人,當然原石料子擺的也不多,加起來就二三十塊。
    她走到那兩三人身邊,捧著柚子茶聽他們交流。
    “這應該是伽川場口的料子,最近幾年伽川場口的都很少見……”
    “那邊被開采過度,現在已經沒啥好料子了,近十年都沒在公盤上拿出很亮眼的料了。”
    ……
    元酒從兜裏拿出手機,一邊旁聽,一邊快速輸入伽川原石場口。
    發現網上的資料還蠻多,不過多是昔日輝煌。
    在十年之前,伽川場口幾乎每年都能在公盤上拿出讓人垂涎欲滴的原石。
    最令人難忘的就是十七年前,寧伽公盤標王,一塊260KG的全賭料,底價當時是600萬歐,最後成交價折合了5.6億人民幣。
    不過最後那塊翡翠原石流標了,因為伽川場口是國外的場口,交易之前就五億多,再加上納稅……那就是一筆天價交易。
    那塊料子最後是貨主自己切開了,開出後是正陽綠的高冰翡,雖然料子的綠色隻吃進了一半,且有不少綹裂,但價值依舊在,至少能開出十隻滿綠的手鐲。
    元酒拿著手機,放大了那張照片,雖然像素不太友好,但依舊能看清那翠色鮮亮。
    這塊料開出來的手鐲呈半透明狀態,顏色像春日裏黃楊樹開出的第一批嫩葉,嬌嫩活潑,有種嬌俏的美感。
    突然就有點饞。
    怪不得是標王,漂亮是真漂亮,貴也是真的貴。
    元酒看著那價格,摸了摸自己的腰包。
    罷了,還是別想了。
    ……
    元酒繞過那兩人,走到最角落的地方,撿起了一塊巴掌大小,大約2KG左右的石料。
    在手裏輕輕掂了兩下,看著牌子上的編號,心裏已經有數。
    南巢走到她身邊,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本子:“師父,記下來嗎?”
    “嗯,把編號記一下。”
    她手裏這塊不大,但是靈氣其實還可以,估計應該是塊糯種料子。
    不過通過勾連其中的靈力,她感覺遊走到底部的時候,稍微有些滯涉,應該是有蘚。
    元酒在心底估摸了個大概的價位,從南巢手裏拿走本子,在後麵寫了個數字。
    這裏擺的都是暗標,所以她也隻能按流程走。
    在不虧本的情況下,給出自己認為勝算比較大的價位。
    ……
    南巢就跟著元酒當助手,他將元酒拿起的每一塊石料編號在心裏默記了一遍,本子上記錄的是元酒有意向的,毛料。
    他打算從那些剩下的中,到時候挑一塊試試自己的運氣。
    當然,肯定不會花幾萬塊,幾千塊錢他都不想出。
    幾百塊吧,能不能中就隨緣了。
    元酒看了兩個攤子後,突然回頭看著端著保溫杯,正依靠在柱子邊打量著她的城上月。
    她心裏突然有了點不對味兒。
    城上月與她目光相接,眉梢輕輕動了一下,換了個站姿,繼續毫不避諱地審視著她。
    元酒放下手裏的石頭,忽然雙手合十,努力地賣萌道:“師尊,求幫忙~”
    城上月拿杯子的手一抖,扭頭道:“不要這麽跟本尊說話,雞皮疙瘩都拔地而起了。”
    元酒諂媚的表情瞬間垮掉:“我還是不是你最最最可愛最寶貝的小徒弟了?”
    城上月從兜裏拿出一副墨鏡,往鼻梁上一架:“本尊的小徒弟踢天弄井,人厭狗嫌。”
    “你是誰?不認識。”
    元酒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走遠,回頭盯著嘴角怎麽都壓不下去的南巢,拇指在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南南,你什麽都沒聽到,對嗎?”她漸漸展露核善的微笑。
    南巢當即咳嗽了幾聲,右手緊緊握著筆道:“是,師父,我什麽都沒聽到。”
    沒聽到師祖對師父的嫌棄~
    元酒認命地開始相石頭。
    為了歸元觀,她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
    元酒一上午共挑了七十塊石料,每一塊都不超過5KG。
    這些石頭底價都標的很低,有些幾百幾千,但實際能競標的價格都遠高於底價。
    可能是十幾倍,也可能是幾十倍。
    十一點半的時候,元酒就不想看了。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回頭與南巢說:“我們中午在哪裏吃飯?”
    “現在就不看了嗎?我們還有好多沒看。”南巢滿是疑惑。
    元酒深深看了他一眼:“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南巢合上手中的小本子,悟了:“師父是想吃好吃的吧,你根本就不會餓,師伯和師祖都說了。”
    元酒覺得他有點不上道,反問道:“你不餓嗎?”
    南巢摸了摸肚子:“還不餓,早上吃的多,而且在車裏沒事幹,還吃了幾袋小零食。”
    況且,師父比他吃的,要多得多。
    他時常懷疑師父的胃連接著宇宙黑洞。
    哦,不止師父,還有師伯和師祖。
    元酒跳起來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懂不懂什麽叫作適可而止,你再這樣叛逆,我可是會教你尊師重道大法的。”
    南巢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都像是攢著星星,他躲了躲她的手:“咱們宗門的尊師重道大法是什麽?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棍棒底下出孝子。”
    元酒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師父我能稱得上是人間孝女,全得賴於你師伯和師祖當年的不殺之恩。”
    南巢被她看得後背一冷:“……”不要說得那麽恐怖。
    “師父,我們去吃午飯吧。”南巢拉著她的手臂,在前引路,還格外鄭重的表明心跡,“師父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是你最孝順的徒弟,養老送終都交給我。”
    元酒仰頭盯了他三秒:“我謝謝你。”
    就算他墳頭長草三百米,她也依然都會活得漂漂亮亮,自由自在。
    ……
    顧霜辰早就聯係好了附近的餐館,因為師寧公盤算是師寧地區每年的盛會,舉辦的地點也基本上是固定的,所以周邊開了不少飯館和餐廳。
    等出了師寧公盤的展覽場地後,元酒跟在南巢身後,南巢拿著手機,跟著地圖指使一路左拐右拐。
    走了大概七八百米後,拐進了一條開著兩家玉石小店的街鋪,穿過南北貫通的街鋪,眼前的景象霍然開朗。
    食物的香氣、叫賣聲、熱鬧的交談聲、嘈雜的吵架聲,都變得清晰。
    南巢也放下手機,震驚地看著露天的場地,有很多搭起棚子的大排檔,路邊攤上擺的小吃幾乎對尖放置在桌案上。
    元酒的眼睛有點不夠用,雙手插在兜裏:“我們其實可以不用去找他們的,這些大排檔和小吃感覺都很厲害的樣子。”
    南巢深深看了她一眼:“師父。”
    “我們先逛一會兒,再過去吃午飯也不遲。”
    南巢根本拉不住元酒,她進了這條街,完全就像遊魚歸海,隻是稍微錯個眼,人就找不到了。
    給顧霜辰他們打了個電話後,確認人還沒到齊,他們去了暫時也開不了飯,所以他才放心地去找元酒。
    可能是因為師寧舉辦玉石公盤是大事,就算是在美食街這邊,隔個四百米就有一個治安亭,分配了大概三到四個執法人員。
    元酒隻掃了一眼,就毫無興趣地轉移了注意力,她看著蒸鍋上堆起來的螃蟹塔,彎腰將鼻尖靠近,用力嗅了嗅。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少數名族,穿著特色的民族裙子。
    她看過來,立刻問道:“小老板,來一個麽?”
    元酒搖了搖頭,衝她隻含蓄地抿了抿唇,轉頭走掉了。
    南巢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到了另一家螃蟹塔前,正指揮著老板給她夾看中的螃蟹。
    “師父……”
    元酒拿著袋子,提著裝起來的龍蝦,閉著眼睛嗅著海鮮香味兒,一手從兜裏掏出手機掃碼。
    另一邊,她還能分出精力,頭也不回地與南巢說道:“這麽快就找過來了,我買了很大一隻,一會兒咱們分一分。”
    南巢張口欲言又止。
    等元酒結完賬走遠,他才低聲道:“師父,你不要隨便買路邊攤啊,這裏有些海鮮蒸熟了看著漂亮,但說不準放了多長時間了。”
    元酒拆了一隻螃蟹腿,塞進他手裏:“你當我是傻子嗎?”
    “這是我找到的最新鮮的一家,之前看的幾家海鮮放得太久了,味道不好,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南巢看著被她徒手捏碎的蟹腿,主動伸手接過她手裏的袋子,看她邊走邊拆蟹腿吃肉。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覺得這螃蟹好像怪香的。
    不過也就三秒,他內心就有點抓狂。
    為什麽每次跟著師父一起,他的想法總是會跑偏?
    他師父真的有毒!
    ……
    兩人在沿途又買了幾種小吃,才不疾不徐地趕到了約飯的餐館。
    說是飯館,其實挺勉強的。
    就是個露天的大排檔,灶台是有固定的店麵,但店內根本坐不下人,外麵擺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桌子,桌子邊撐著一把把看著有些年頭,但還算幹淨的戶外遮陽傘。
    元酒拿著螃蟹鉗子,挑了個塑料凳坐下。
    南巢將手裏的袋子放在桌麵上,擦了擦額頭上的熱汗:“這裏好熱啊,這會兒還很悶。”
    元酒一口咬碎了蟹鉗,很滿意自己牙口依舊,幽幽道:“當然悶熱了,一個小時後就要下暴雨了。”
    顧霜辰和蘇新陽齊齊扭頭往下傘外的天空,頭頂這片晴朗無雲,看著不像有雨的樣子。
    元酒邊吃蟹肉,隨手指了指東南方:“那邊有雷雲,大概十分鍾後會起風,把雲吹到這邊了來。”
    城上月從遠處走過來,手中也提著幾個袋子,裝著各種各樣的美食。
    他在元酒身邊坐下,附和道:“她確實沒說錯,局部有雨,應該會下一個時辰。”
    有了城上月背書,南巢和三個小夥伴齊齊淡定坐下,但依舊有點不可思議道:“你們這也太神了吧,幾點起風,幾點有雨都猜得到?”
    元酒睨了南巢一眼:“不是猜,是根據身體感知,通過一定的計算,最後做出合理的判斷。”
    “還有一種,靠起卦占卜。”
    “這個辦法可能不太科學,但效果和前者是一模一樣的。”
    “兩者的區別,一個在於能提前很長時間得知結果,一個隻能依靠自己的身體感知,對最近時間的一段氣候變化做出反應。”
    “時效,大概也就十二個時辰以內。”
    元酒將大致的原理說了一下,蘇新陽和沈卓航聽得一頭霧水,顧霜辰雖然聽不懂,但不明覺厲啊。
    至於南巢……
    他比較現實一點:“這個我能學嗎,師父?”
    元酒咬蟹鉗的牙齒“哢”地一下磕在縫隙裏,花了幾秒將蟹腿從犬齒上拽下來,輕嘶了一下才說道:“努努力,這輩子說不準還是有點可能的。”
    南巢轉頭拆開了蟹殼,用勺子挖走了蟹黃:“……”這個世界沒有愛了。
    他現在也不想愛了。
    ……
    城上月將一份紙袋放在南巢麵前,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你身體的問題,過段時間應該就能有眉目。”
    南巢瞬間感動道:“師祖,你真好。”
    元酒撕著蟹腿裏的肉,將自己麵前的果汁推到南巢麵前:“原來隔輩親這個說法是真的,我這個師父可能是個冤種吧。”
    城上月拿著竹簽,拂去指尖上的油膩:“但凡你有那麽點為人師表。”
    元酒埋頭吃蟹肉:“算了,當我沒說。”
    她沒有師表,他不也沒有。
    烏鴉幹嘛要笑豬黑呢?!
    城上月不知元酒心理所想,見她閉嘴後,百無聊賴地拿出手機給長乘發消息。
    長乘聽到消息震動聲時,人正站在化工廠外圍,看著遠處淡淡的黑煙,還有周圍暗沉沉的天空。
    不遠處是各種警笛聲,救護車的、消防的、警察的,還有特管局的……
    天色已經大亮,嚎哭聲、痛苦壓抑的低叫,以及心髒怦怦跳動的聲音。
    還有些人,已經徹底失去所有的聲音。
    被燒傷的人一個個從他麵前被抬走,他忽的油然而生出一種悲憫的情緒。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了。
    長乘眉頭深深皺在一起,根本無法解開。
    在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是九德之氣的化身,一個本該慈悲為懷的神。
    但他不屬於此界,也不能行逾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