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墓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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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酒因郎代的話若有所思。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墓室裏肯定不止一個“人”在搞鬼。
    郎代恢複人身後,活動了一下四肢和脖頸,嗅著充滿血腥味和腐臭味的房間,感覺有些頭昏腦漲。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元酒仰頭看著滿是星星點點血跡的天花板,神識像觸角一般探出很遠的位置。
    半晌後,她給出了答案:“這裏是墓下墓。”
    “墓下墓?”郎代滿臉錯愕。
    她並非不知墓下墓,而是墓下墓在北方比較常見,在南方地區,墓下墓屬實比較罕見。
    墓疊墓的情況,一般意味著地穴的風水非常好。
    元酒:“上方是個貴女墓,根據墓室環境和裏麵的陪葬品判斷,大概距今八百多年。”
    “我們現在處於貴女墓下方的墓穴的附屬墓室之中。”
    郎代不太清楚元酒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但她打量四周,遲疑道:“這裏看著不太像附屬墓室,更像是屠宰場。”
    “這裏原本存放的陪葬品都被搬空了,是有人專門布置的空房間,用來分屍的。”
    郎代蹲在三具屍體旁邊,檢查著他們的體貌特征,擰眉道:“這三個人怎麽沒有……”
    元酒用劍指了指桌下的兩個箱子:“那裏麵,你們一直找的碎屍案的骨盆和頭骨,還有一些很難切割的脛骨之類的。”
    郎代走到箱子邊,捏著鼻尖,挑開了箱蓋。
    很快就反手將箱子關上,扭頭幹嘔了起來。
    “凶手就在這個墓裏。”
    郎代扶著桌子站起身,臉色青白,咬著後牙槽說道。
    “現在怎麽辦?”
    郎代不確定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要做出怎樣的反擊。
    對方還有人質在手中。
    她不敢輕舉妄動,激怒對方。
    元酒的回答簡單而直接,抬起左腳,一下將極厚的石門踹碎,看著亂石飛濺。
    “還能怎麽辦?直接幹他們。”
    元酒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出去。
    郎代急忙跟上她的腳步,看著左右兩條路,抬手扶了扶有些脹痛的額頭。
    這個地下墓穴的環境真的很壓抑,她待在不到十分鍾,就已經很不舒服。
    希望章齡知和弘總謹慎點,最好不要下來探墓。
    但是現在手機沒信號,也沒辦法用其他方式將消息發出去……
    ……
    元酒破門而出的聲音極大,幾乎是震動了大半個墓穴。
    就連墓室上層,抵達入口的弘總與章齡知都嚇了一跳,踏入的腳步因固守在門口的肥遺,而略顯遲疑。
    肥遺半個身體立起來,一雙像籃球似的暗紅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章齡知,仿佛琢磨著怎麽下口。
    弘總擋在章齡知身前,鋒利的獠牙立刻探出豔色的薄唇,雙眸一片漆黑,身上的氣息暴漲,與肥遺保持距離對峙。
    章齡知拽了拽弘總的衣袖,小聲問道:“怎麽辦?這是個什麽蛇啊?為什麽一個腦袋會有兩條尾巴,比巨蟒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弘總:“不知道,但我感覺,我可能打不過它。”
    肥遺聽到兩個小點心竊竊私語,心裏頓時美滋滋。
    雖然元酒不讓他吃人,但嚇一嚇,肯定還是可以的。
    不過這兩個小點心有點點可愛喔,還誇它高大威猛。
    要不要放他們進去呢?
    肥遺一隻尾巴尖撓著下巴,冰冷的眼珠子盯著他們一動不動,有點點為難。
    違背小觀主的命令,它大概率會被打出屎。
    但是,他有點點想給他們放水~
    肥遺用它不怎麽發達的腦袋瓜思考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漏洞。
    小觀主隻說不讓任何一隻蟲子出來,沒說不讓人進去啊!
    所以……
    它將龐大的身軀往石門一側扭了扭,給他們倆讓開了位置,然後用尾巴尖尖指了指墓穴裏麵。
    章齡知和弘總觀察了半晌,遲疑道:“我感覺它有點點眼熟哦。”
    弘總皺眉回道:“我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如果是真的。
    那就太可怕了。
    小觀主隻用了這麽幾個月的時間,就把那隻魂魄殘缺的上古凶獸養得這麽大了嗎?
    這得開了多少小灶?
    “它這是在讓我過去嗎?”章齡知不是很確定地問道。
    弘總遲疑了一瞬,看著那像指向標地尾巴尖,猶豫了一下,往前走去。
    肥遺並沒有攻擊他們,章齡知連忙小跑追上弘總,回頭朝肥遺拱了拱手:“謝謝啦~”
    元觀主養的寵物,果然不一般。
    上古凶獸都能被她養得像俯首帖耳的忠犬。
    厲害!
    兩人進入墓室通道後,肥遺重新遊回入口,用龐大的身軀將入口堵的水泄不通。
    ……
    墓下墓的麵積非常大,至少是上方貴女墓麵積的四倍。
    元酒神識粗略探過後,抬手用靈力在半空中繪出墓下墓的圖紙。
    整座墓的平麵圖是個不太規則的“甲”字形。
    墓室出口在“甲”字最下方,他們目前位於甲字的“田”字區左下角。
    這裏是個麵積相當大的附屬墓室,墓室正中心是二十八棺,裏麵裝的人是什麽身份,暫時無從得知。
    整個附屬墓室,超過七成麵積,都是殉葬的奴隸。
    二十八棺材墓坑的南方是殉葬的侍女姬妾,北方是男性奴隸。
    元酒和郎代掉入的就是殉葬的男性奴隸墓室隔壁,這裏原本囤積著大量的陶器和鐵器,但被之前進入的人搬到隔壁的男奴墓室中,東西堆放得非常淩亂,很多陶器已經破碎損毀。
    元酒和郎代沒有去探離得很近的二十八棺,而是沿著曲曲折折,如同迷宮一樣的路線,抵達了甲字墓的中心位置。
    這裏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殿。
    從這裏可以通往最裏麵的主墓室。
    但是地下殿有很多奇怪的陪葬品和擺設,元酒和郎代望而卻步,不敢冒進。
    她們目光所能觸及的地方,隱約看到一個還在活著的人,但她此刻已經麵目全非。
    元酒盯著她身上的衣著,與郎代說道:“那個人……好像是,夏菁菁。”
    郎代也不是很確定,但看到那個似乎還在痛苦扭動掙紮的“人”時,她隻感覺到恐怖。
    在特管局工作幾十年了,她也很少見到如此殘忍的死法。
    夏菁菁頭部長出了一種散發著淡藍色麟光的真菌,和靈芝的外形有些像,但體型卻沒有靈芝那麽大,那些東西是從她七竅中生長出來的,貪婪地汲取著她的血肉,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拚命地生長。
    郎代忍不住後退了半步,指尖輕輕顫了一下:“元觀主,怎麽救?”
    元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
    如果是她,她寧願去死。
    最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
    因為夏菁菁被鐵鏈鎖在地下大殿的柱子上,她根本沒辦法尋死,意識也是渾渾噩噩的,隻能感覺到身體正在承受無盡的苦痛,卻無法對這種折磨做出反應,甚至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元酒雖然有靈氣護體,但也害怕遍布整個地下殿的孢子寄生在自己身上。
    這種孢子能存活多久,她並不確定。
    在靈力護體的狀態下,孢子可能根本無法寄生在她身上,但撤掉靈力後,如果孢子依舊擁有活性……
    就連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將這種無孔不入的真菌徹底清除。
    元酒和郎代躊躇不前。
    兩人看著依附在殿內類似玉樹植物上的一團團幽藍真菌,時明時暗的詭異光點,將整座地下大殿都襯得如同閻羅殿般恐怖。
    元酒猶豫了片刻,抬手用靈力幻化出一張長弓,右手兩指勾住弓弦,慢慢凝出一支靈箭。
    她將弓箭對準了夏菁菁,眼底是湧動的情緒。
    郎代看著她的動作,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元酒遲遲未放箭,整張弓被拉成滿月,就連手指都開始變得僵硬。
    她突然放下了弓箭,低頭看著一層層往下的台階,沉思良久,忽然再度將弓箭拉滿。
    利箭以極其不可思的速度射出去。
    郎代背過身,卻突然聽到鐵鏈斷裂的清脆聲音。
    靈箭擦著夏菁菁的頸側,將鎖住她喉嚨的鐵鏈撞碎。
    此後,又有三支靈箭射出。
    夏菁菁手腕,腰腹和腿腳上的粗壯鐵鏈,全都在狂暴的靈力下化為齏粉。
    四支箭蘊藏著元酒的強大靈力,在夏菁菁身周形成一個小型的靈力風暴圈,汲取著她血肉的詭異真菌被靈力攪碎,但同時也喚醒了她殘留的意識。
    隨著她俯身趴在地上嘔出口中帶血的菌體。
    淒厲痛苦的嘶嚎回蕩在偌大的地下殿裏。
    元酒回頭叮囑郎代:“你不要再前行了,留在這裏,也不要下台階。”
    “這些孢子好像無法飄到台階上方,至於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她確實不夠聰明,要是長乘或者師尊在,亦或是大狐狸在,或許能看出這些孢子寄生的條件,和懼怕的東西。
    但是她此刻確實想不出來,而夏菁菁明顯也沒有那麽多時間等待她想出答案。
    靈箭形成的風暴圈時間有限,很快就會消失。
    她必須過去。
    郎代想要阻止她,但元酒一隻腳已經踩在台階上。
    “元觀主,小心。”
    那些像水母一樣在空中漂浮的孢子,隨著元酒進入地下殿,身體移動引起的氣流而活躍起來。
    元酒將所有孢子擋在身體一尺開外,足尖在空中點過,單手拎起夏菁菁,往主墓室的方向掠去。
    手下的夏菁菁依舊在慘叫,雙手想要去觸碰自己的臉,但因為疼痛不得不縮回手。
    離開地下殿後,元酒身體緩緩落在台階上方,看著追逐而來卻突然消失的孢子,悄然鬆了口氣。
    果然,這些孢子的活動範圍隻在那個遍布玉樹與陶土人俑的地下大殿。
    她將夏菁菁放在地上,看著她身上迅速枯萎死亡的菌體,腐爛發出腥臭的味道。
    元酒想給她喂下丹藥,但夏菁菁根本無法完成吞咽動作。
    她猶豫了幾秒,將靈力灌注在她體內。
    當靈力沉入她身體後,夏菁菁立刻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起來,叫得比之前更為慘烈。
    元酒立刻收回靈力,不敢再輕易治療她的傷勢。
    這些真菌留下的傷口,會排斥靈力嗎?
    還是她體內有其他的東西在抵抗靈力的治愈?
    元酒有點束手無策,猶豫了幾秒,從儲物手鐲中掏出傳訊的玉簡,直接求助城上月。
    她這次真的,沒法子了。
    人都撈回來了,總不能讓夏菁菁就這麽死了吧。
    ……
    “師尊,師尊你在不在?在的話,趕緊回消息。”
    元酒捏著玉簡,語氣有點急。
    過了一分鍾,玉簡才亮起光芒,城上月的聲音自那頭傳來,不疾不徐:“嚎得那麽厲害,找本尊什麽事?”
    “我碰到很棘手的事情,剛剛在地宮裏救了個被孢子寄生的人,那些真菌汲取著她的血肉而生,整個人已經麵目全非,七竅也被寄生,所以根本無法吞服下丹藥,身體也排斥靈力治愈,她快死了,我該怎麽做?”
    城上月那頭緘默了許久,最後慢吞吞地問道:“什麽是孢子?”
    元酒捏著玉簡沉默良久:“……”
    真的,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文盲了。
    原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家裏還有個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
    城上月可能是從她震耳欲聾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種嘲諷,輕嗤道:“與靈力相斥的,不是魔氣,就是陰氣。”
    “這方世界魔氣很少見。”
    “而陰氣懼怕靈氣,除非是某種特殊的陰靈之氣。”
    元酒很快得出答案:“是煞氣。”
    就是不知道是哪種煞氣了。
    煞氣是一種很難拔除的東西,人類沾染之後,隻會變得痛苦不堪。
    城上月慢悠悠說道:“當然,你要先排除是魔氣的可能,魔氣你可能對付不了。”
    元酒:“我又不是廢物,一點點魔氣,我還是可以處理的。”
    城上月懶洋洋地應道:“本尊原本還打算讓無相去幫你看看,既然你覺得自己能行,那就算了。”
    元酒立馬改口:“多謝師尊,師尊我在這裏等他,你快叫他來。”
    無相魔是個絕對好使的工具人啊,百毒不侵。
    畢竟傀儡身,造壞了,還能重新再做一副身體。
    她肉體凡胎,還沒有修成正果,真要有個三長兩短,那隻能以鬼怪之身,從零開始。
    “師尊,你真好。”
    “回去,我給你帶特產啊~”
    ……
    元酒又乖又甜的聲音從玉簡中傳來。
    城上月冷哼了一聲,在心裏琢磨著,上次踢群的懲罰,是否要酌情減一點點。
    他靠在躺椅上,指尖點了點玉簡:“把位置傳於本尊。”
    被放出來的無相魔看著躺平的城上月,不爽道:“你不會自己去,幹嘛非要讓我跑一趟?”
    城上月懶懶掀了下眼皮,單手支頤,清風朗月的眉眼間溢出一縷戲謔。
    “本尊以為你想出去放風的。”
    無相魔立刻站好:“放風當然想,如果不是去打工,那就更好了。”
    “你不去,本尊讓周方去。”城上月立馬翻臉。
    無相魔二話不說,將他手中玉簡抽走,往腦門上一靠。
    確定位置後,無相魔將玉簡丟進他懷裏,頭也不回地從後門出去,原地消失不見。
    無相魔暗暗在心底臭罵:沒有人性的城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