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想也不想回複：【沒空。】
    對方似乎並不在意，或者說有點聽不懂人話。
    繼續發問：【請問是蘇祈先生嗎？】
    蘇祈挑了挑眉。
    他隨手回兩個字。
    【不是。】
    發完，他就準備關掉源信。
    可對方的消息幾乎是秒回。
    【蘇先生，請不要這麽快拒絕溝通，我們沒有惡意。】
    蘇祈的手指停在半空。
    對方的語氣很客氣，但字裏行間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自信。
    他想了想，又敲了幾個字。
    【找我幹嘛？】
    片刻的沉默後，新的消息彈了出來。
    這一次，內容讓他那雙懶散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異樣的光。
    【我們是一群仰慕您才能的人。】
    【尤其是，您開創的‘源流構建法’。】
    他臉上的那份懶散，在刹那間褪得幹幹淨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
    應該是……
    降臨者。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這個詞就從心底冒了出來。
    可是問題來了。
    知道“源流構建法”真正價值的人，屈指可數。
    馮老，吳恭，雲凰，還有身邊的妹妹。
    馮老和吳恭代表大夏官方，絕無可能泄露這種足以動搖國本的秘密。
    雲凰和柳鳶……
    蘇祈的視線掃過不遠處正在玩水的妹妹，隨即排除了這個可能。
    至於雲凰？
    有嫌疑，但是嫌疑很小。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
    降臨者對大夏官方的滲透，已經到了一個超乎想象的深度。
    大夏的高層，甚至軍部的核心，必然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
    否則，這個消息絕不可能這麽快就流傳出去。
    至少也要等比賽結束之後，大夏官方宣布了比賽結果。
    蘇祈靠在躺椅上，身體沒有動，但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
    他重新拿起終端。
    這一次，他的回複更加簡單。
    【條件。】
    對方似乎沒想到蘇祈會這麽直接，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長了許多。
    過了大概一分鍾，回複才姍姍來遲。
    【我們知道，蘇先生是一個有宏大理想的人。】
    【大夏，這個陳舊腐朽的機器，給不了你想要的未來。他們隻會利用你，壓榨你，最後把你變成他們龐大體係裏的一顆螺絲釘。】
    【他們甚至無法理解您這項造物的偉大，隻想著用它來培養更多聽話的士兵。】
    【這是一種浪費，對您天賦的極致浪費。】
    蘇祈看著屏幕上的字，麵無表情。
    對方還在繼續。
    【但我們不同。】
    【我們能為您提供一個真正的舞台。無限的資源，最頂尖的實驗室，來自各個領域的頂級人才供您調遣。】
    【您不是想‘為萬世開太平’嗎？靠大夏，一百年也做不到。但我們可以幫您。】
    【加入我們，您將不再是一個被規則束縛的天才，而是規則的製定者。】
    【您將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真正的力量。】
    不得不說，對方的口才很好。
    每一句話，都精準地打在了一個少年天才可能存在的痛點上。
    捧殺，畫餅，離間，許諾。
    一套組合拳，行雲流水。
    換做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年輕人，恐怕都很難不心動。
    蘇祈看完了所有信息。
    內心毫無波動。
    甚至有些想笑。
    因為那些話，是他吹牛逼忽悠馮老臨場編的。
    怎麽都傳到降臨者那邊去了？
    不過……
    沒想到啊……
    降臨者安插在大夏的內鬼竟然極有可能是……
    地中海？
    沒辦法。
    知道內情的人本來就不多。
    還聽過他瞎吹牛逼的人就更少了。
    當然話也不能說太死。
    也不排除馮老有將他那幾句話擴散出去，當做談判籌碼的可能。
    然後，蘇祈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回三個字。
    【沒興趣。】
    發完，他隨手把手機丟到一旁，閉上眼睛，準備睡個回籠覺。
    ……
    另一邊。
    一座裝修奢華，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房間內。
    一個穿著得體，麵容俊朗的年輕男人，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麵前光幕上的兩個字。
    【沒興趣。】
    男人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自信從容，到錯愕，再到難以置信，最後，變成了一種被戲耍後的陰沉。
    “他什麽意思？”
    男人身旁，一個籠罩在陰影裏的人影發出嘶啞的聲音。
    “字麵意思。”
    男人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火氣，重新恢複了那份優雅。
    “他拒絕了。”
    “不可能！”陰影裏的人影有些激動，“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條件！是不是我們的誠意不夠？還是說，他對我們有誤解？”
    “都不是。”
    男人搖了搖頭，手指在光幕上輕輕敲擊著。
    “這個人……比資料裏描述的，還要有趣。”
    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裏，閃爍著獵人發現獵物時的興奮。
    “他沒有憤怒，沒有質疑，甚至沒有討價還價。”
    “這種反應，隻說明兩件事。”
    “第一，他根本不在乎我們許諾的那些東西。”
    “第二，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是誰，沒有那個膽子接受我們的籌碼。”
    陰影裏的人沉默了。
    這兩點，無論哪一點，都足以讓他們重新評估這次招攬計劃的風險。
    “看來是第二者了，溫和的邀請，對他沒有用。”
    男人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一絲冰冷的殘酷。
    “給他發最後一條消息。”
    “告訴他，我們很有誠意。”
    “如果他不來找我們，那我們……很快就會去親自‘拜訪’他。”
    “另外，把他妹妹的資料，附帶一份發給他。”
    “提醒他一下，他身邊的人，並不像他想象中那麽安全。”
    ……
    山洞裏。
    被丟在一旁的手機，又一次固執地亮了起來。
    蘇祈睜開眼，有些不耐煩地拿了過來。
    新的消息很長。
    【蘇先生，請不要急著拒絕，我們對您的才能，抱著最大的敬意和誠意。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溝通。如果您不方便來找我們，我們很樂意親自登門拜訪。】
    【附件：[柳鳶個人深度分析報告]】
    【希望您能明白，有些奇跡，一旦暴露在陽光下，就會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而我們，是最有能力保護奇跡的人。】
    赤裸裸的威脅。
    蘇祈看著那條信息，還有附件裏關於柳鳶的詳細資料。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
    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仿佛剛剛看到的不是赤裸裸的威脅，而是一條垃圾廣告。
    他點開那個附件。
    裏麵是柳鳶從小到大的所有資料，詳盡到令人發指。
    從出生記錄，到每一次的體檢報告，再到覺醒卡牌後在學院的每一次測試記錄。
    甚至連她喜歡吃什麽口味的冰淇淋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蘇祈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很慢，很仔細。
    山洞裏很安靜。
    隻有瀑布的水聲和柳鳶偶爾玩水發出的聲音。
    但原本溫暖濕潤的空氣，溫度正在以一個不正常的速度下降。
    “哥哥？”
    柳鳶感覺到了不對勁，她停下玩耍，回過頭。
    她看到蘇祈還坐在躺椅上，姿勢都沒變，隻是在看著手機。
    “沒事。”
    蘇祈的聲音很輕，他關掉了手機屏幕，隨手丟在一邊。
    “你繼續玩。”
    他重新閉上眼睛，像是準備接著睡。
    柳鳶歪了歪頭，雖然覺得很奇怪，但還是聽話地轉過身，繼續用小腳劃著著水麵。
    ……
    俊朗男人看著光幕上那個再也沒有跳動的對話框，嘴角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弧度。
    “看來，我們的蘇先生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這份‘誠意’。”
    他端起一杯紅酒，輕輕搖晃。
    “他會想明白的。天才總是很聰明，知道怎麽選才是最優解。”
    陰影裏的人影沒有說話。
    但房間裏的氣氛，明顯輕鬆了不少。
    就在這時，房間內所有連接著網絡的設備，從巨大的光幕到男人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屏幕同時閃爍了一下。
    滋啦——
    一聲輕微的電流雜音。
    “怎麽回事？”男人皺起眉。
    “可能是能量過載，我們這裏的設備太多了。”陰影裏的人影回答。
    男人沒再多想，他抿了一口紅酒，享受著獵物落入陷阱前的片刻寧靜。
    ……
    山洞裏。
    蘇祈睜開了眼睛。
    那雙總是帶著幾分睡意的眸子裏，此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平靜到讓人心悸。
    他重新拿起手機。
    “阿鳶，我出去打個電話。”
    “好啊，哥哥。”
    然後蘇祈走到瀑布前。
    伸出一隻手，靈魂力擴散將水幕震開。
    蘇祈順著騰出來的空間走了出去。
    隨後水幕繼續降下。
    隔絕了裏外的聲音。
    蘇祈這才伸手。
    一張卡牌就被搓了出來。
    這張卡是一張消耗型卡牌。
    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他的小手機，打出的下一個電話擁有正常的信號。
    一點消耗，不算大。
    主要是現在進出源境需要批準，走手續很麻煩。
    地中海又疑似內鬼，讓他傳話也不方便。
    蘇祈調出馮老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秒接。
    “蘇祈？”馮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
    “馮老。”蘇祈的語氣很平淡。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什麽事。”
    “有人想讓我換個地方發展。”
    蘇祈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馮老那邊，呼吸聲瞬間變得粗重。
    “你說什麽？！”
    “降臨者，聯係我了。”蘇祈緩緩說，“他們還送了我一份禮物，是我妹妹的全部資料。”
    轟！
    蘇祈仿佛能聽到電話那頭，有什麽東西被捏碎的聲音。
    馮老的怒火，隔著信號都能感覺到。
    “你放心，這事我會處理的！”
    “這個不重要。”蘇祈打斷了他，“我隻想確認一件事。知道‘源流構建法’，又知道我吹……我說過那幾句話的人，除了您和吳恭，還有誰？”
    這個問題，像一把尖刀，直直插進問題的核心。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死寂。
    久到蘇祈都以為信號斷了。
    “我知道了。”
    馮老的聲音，帶著一種徹骨的寒意和疲憊。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
    “不用。”蘇祈再次打斷他，“我隻是通知您一聲，大夏的篩子，漏得有點厲害。”
    “您那邊清理門戶，我這邊……也得回個禮。”
    “畢竟，來而不往非禮也。”
    說完，蘇祈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頭發出一陣細密的脆響。
    之前那種冰冷凝固的氣息消失了。
    他又變回了那個懶散的，對什麽都提不起勁的年輕人。
    “哥哥，我們要回去了嗎？”柳鳶跑了過來，拉住他的手。
    “沒事。”
    蘇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發。
    ……
    俊朗男人愜意地晃動著杯中的猩紅液體，光幕上那個靜止回複的對話框上。
    在他看來，就是對方內心掙紮的最好證明。
    “他會聯係我們的。”男人篤定地開口，“一個聰明人，在看到我們展示出的‘肌肉’和‘誠意’後，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這就是人啊。”
    “如此脆弱又可笑。”
    “被所謂的親情束縛。”
    “被所謂的道德束縛。”
    “被世俗的眼光束縛。”
    “為何不投入我主的懷抱……”
    陰影裏的人影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這個判斷。
    “不過，那個馮老頭那邊，可能會有點麻煩。”男人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大夏這頭老獅子，雖然老了，但爪牙還在。被他知道我們挖牆腳，肯定會發瘋。”
    “無妨。”陰影裏的人影終於開口，聲音嘶啞：“我們的計劃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步……”
    “哦，對了。”
    “大夏是不是還在搞那個‘形式主義’的比賽？”
    “真是有夠可笑的，明明第一毫無爭議，卻又不得不走這個流程。”
    “你就說，攤上這麽一群掌權者，我們不想辦法自己謀求生路，還能指望著他們不成？”
    ……
    是一張剛剛搓出來的，嶄新的卡牌。
    卡牌的背景是一片由0和1構成的數字海洋，中央，是一個正在緩緩崩塌消散的ID。
    【卡牌名稱：臥槽！盒！】
    【類型：因果/消耗品】
    【稀有度：稀有】
    【能量等級：?????（四階）】
    【效果：鎖定一個網絡ID，從物理層麵及信息層麵，追溯其存在。】
    【備注：別以為我不能順著網線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