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柳氏家底拍賣清零
字數:7594 加入書籤
小豆子嗓門亮,手腳利索,招呼得滿堂喝彩。
門口站著個趕車的老漢,手裏攥著根煙杆,眯著眼瞅了瞅店裏,哼道:“八錢銀子?這價錢可真劃算,柳氏那破酒一壺還得一兩銀子,喝著跟燒喉嚨似的!”
他拍了拍腰間的錢袋,顛顛走進去,喊道:“小豆子,給老漢來一壺,嚐嚐這醉逍遙啥味兒!”
小豆子應了一聲,抓起個酒壇子,滿滿當當倒了一壺,遞過去時還衝老漢擠了個眼:“老丈,您喝了指定不後悔!”
老漢接過酒壺,掀開蓋子聞了聞,酒香撲鼻,他眼珠子一亮,立馬灌了一口。
酒下去,喉嚨裏暖乎乎的,味道醇得沒話說,他咧嘴樂了,拍著桌子道:“好酒八錢銀子還帶這麽香,許東家真是厚道!”
他這話一出,旁邊幾個等著買酒的漢子也湊過來,七嘴八舌道:“老漢說得對,柳氏那酒喝了拉嗓子,這醉逍遙可真值!”
沒一會兒,店裏擠滿了人,個個手裏攥著銀子,搶著買酒。
門口排隊的隊伍越拉越長,阿福扛著個大酒壇子跑出來,甕聲道:“別擠別擠,酒管夠,今兒備了五十壇,夠大夥兒喝!”
他塊頭大,嗓門粗,喊完還衝小豆子咧嘴一笑,小豆子忙接過壇子,繼續招呼客人。
裕州城裏這幾天風聲緊得很,柳萬山那點家底早就撐不住了。
他從牢裏放出來沒幾天,鋪子塌了,仆人跑了,銀子也沒了,債主們跟聞了腥味兒的狼似的,圍著柳府門口轉。
聚寶錢肆的掌櫃錢四等得最急,前陣子柳萬山欠下的五千兩銀子,壓根兒沒影兒,鋪子和宅子都押在他手裏,如今柳萬山還不上賬,錢四幹脆不等了,直接帶著人上門查封。
這天晌午,柳氏酒肆的門板被卸得叮叮當當,錢四站在門口,眯著眼指揮夥計清點存貨。
街上圍了一堆看熱鬧的老百姓,嘀咕著柳萬山這回算是真翻不了身。
酒肆裏頭冷冷清清,酒壇子蒙了層灰,櫃台上堆著幾張皺巴巴的賬簿,夥計們扛著東西往外搬,錢四拍了拍手,衝圍觀的人喊:“柳氏酒肆還不上債,今兒正式查封,三天後公開拍賣,誰有銀子誰來買!”
消息傳得飛快,三天後,裕州城東的拍賣場擠滿了人。
場子搭了個木台子,上頭擺著柳氏酒肆的房契和賬簿,底下黑壓壓一片,有商賈,有閑漢,還有幾個瞧熱鬧的腳夫。
錢四站在台上,手裏攥著根木槌,扯著嗓門道:“諸位,柳氏酒肆七間鋪麵,外加後院庫房,今兒底價三千兩銀子起拍,有意兒的舉牌子!”
他眯著眼掃了掃底下,眼珠子轉得賊快。
台下坐著幾個大商賈,個個盤算著這買賣劃不劃算。
柳氏酒肆雖說塌了,可地段好,裕州城裏黃金地兒,翻手一倒也能賺。
人群裏,宮龍建慢悠悠走了進來,一身灰袍,模樣瞧著不起眼,可那氣度硬是壓得住場子。
他是宮氏的家主,跟許長安交情不淺,早年倆人合作過幾筆買賣,宮龍建看重許長安的腦子,許長安也仗著宮氏的財力占了不少便宜。
拍賣一開始,幾個小商賈先舉了牌子,有人喊三千兩,有人加到三千五百兩,錢四在台上敲槌敲得歡,嘴裏喊著:“三千五百兩一次,還有沒有加的?”
可這價剛落地,宮龍建舉起牌子:“四千兩。”
場子立馬靜了靜,底下的人扭頭瞅他,眼裏多了幾分掂量。
有個賣糧的趙大有不服氣,眯著眼喊:“四千五百兩!”
他跟柳萬山早年有仇,這回想撿個便宜。
可宮龍建壓根兒沒慌,又舉牌子道:“五千兩。”
趙大有咬了咬牙,想再加,可旁邊的小夥計拉了他一把:“東家,宮氏財大氣粗,咱鬥不過,算了吧!”
趙大有哼了一聲,瞪了宮龍建一眼,坐回去不吭聲了。
場子裏又有人喊了五千五百兩,可宮龍建眼皮子都沒抬,直接道:“六千兩。”
這價一出,滿場嘩然。
六千兩雖不算天價,可柳氏酒肆如今這破模樣,值不值還得掂量。
錢四樂得眉開眼笑,敲槌道:“六千兩一次,六千兩兩次,還有沒有加的?”
底下沒人吭聲。
宮龍建這氣勢一擺,誰還敢跟他硬碰?槌子一落,錢四喊道:“六千兩,柳氏酒肆歸宮氏所有!”
拍賣散了場,宮龍建拿了房契和字據,慢悠悠出了城。
直奔清河縣許宅。
許長安這會兒正坐在院子裏,端著壺茶,眯著眼曬太陽。
醉月軒新開了三家分店,生意紅火得不行,他心情好得哼起了小曲兒。
門口小豆子跑進來,喘著氣道:“許爺,宮老爺來了,帶著一堆字據,說有大事兒找您!”
許長安放下茶盞,起身迎出去。
宮龍建邁進院子,手裏拎著個布包,衝他拱手笑道:“裕州那邊柳氏酒肆拍賣,我給拍下來了,七間鋪麵,外加庫房,全在這兒!”
他把布包往桌上一放,打開一瞧,裏頭是柳氏酒肆的房契和賬簿,墨跡還沒幹透。
許長安愣了愣,忙接過來翻了翻,眼珠子瞪得溜圓,拱手道:“你這是啥意思?柳氏酒肆可是裕州的地盤,你拍下來給我幹啥?
我這小本買賣,可受不起這大禮!”
宮龍建哼了一聲,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少跟我裝糊塗。
柳氏一倒,裕州那塊市場空出來了,你的醉逍遙正火,我拍下這鋪麵,就是想讓你接手經營。
你腦子活,路子多,這七間鋪子交給你,準能翻出花兒來!”
許長安心跳得快了些,忙擺手道:“這手筆太大,我可不敢隨便接。
六千兩銀子拍下來的鋪子,轉手給我,我咋還你這人情?”
這禮太重,宮龍建指定有後手。
宮龍建放下茶盞,冷笑一聲:“你跟我還客氣啥?我宮氏有銀子,可沒你這經營的腦子。
柳氏鋪麵交給你,咱倆合夥幹,利錢五五分,我出本,你出力,咋樣?”
許長安眯著眼,抓起房契瞅了瞅:“五五分我怕是吃不消。
你這六千兩銀子砸下去,我得把鋪子盤活,還得壓著醉逍遙的價,不能砸了招牌。
要不這樣,利錢四六分,你六我四,鋪子我隻管經營,虧了算我的,賺了你多拿點,咋樣?”
“成吧,四六就四六。”
柳氏鋪麵雖是燙手山芋,可交到許長安手裏,準能變成金疙瘩。
另一邊。
柳萬山站在門口,眼睜睜瞧著祖宅被封,門板上貼了紅條,鎖得死死的,他咬著牙,眼珠子紅得嚇人,可手裏沒銀子,啥也幹不了。
這天晌午,他裹著件破棉襖,背著個癟癟的包袱,被迫搬了出來。
街上人來人往,他低著頭走,模樣狼狽得跟叫花子似的,滿臉的褶子耷拉著,肚子上的肥肉顫顫悠悠,走幾步就喘得不行。
沒了鋪子,沒了宅子,他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了,隻好在大街上晃蕩,尋思著找個法子活下去。
走到城東的集市,街上擠滿了人,賣菜的吆喝聲混著炭火味兒,熱鬧得很。
柳萬山餓得肚子咕咕叫,摸了摸口袋,裏頭就剩幾個銅板,買個饅頭都不夠。
他眯著眼,瞧見路邊有個賣燒餅的攤子,熱氣騰騰的餅子剛出爐,香得他直咽口水。
他顛顛走過去,衝攤主道:“老弟,給我拿個燒餅,先記賬,回頭我還你!”
他挺了挺胸,硬擠出點東家的氣勢。
攤主是個黑臉漢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哼道:“柳萬山?你還敢賒賬?”
他抓起個燒餅,掰開咬了一口,斜眼道:“沒銀子就滾,別在這兒礙眼!”
柳萬山臉刷地紅了,咬牙道:“老子在裕州混了這麽多年,啥時候欠過賬?你個賣餅的敢跟我橫?”
黑臉漢子樂了,放下燒餅:“喲,柳老板還硬氣呢?來,弟兄們,瞧瞧這老東西還有啥威風!”
旁邊幾個閑漢立馬圍過來。
一個滿臉胡茬的壯漢推了柳萬山一把,笑道:“柳老板,聽說你那八個小妾都跑了,今兒咋落魄成這樣?”
“滾遠點,別髒了咱這地兒!”
“你們這幫狗東西,敢動我?”
他揮著拳頭想還手,可那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胖得喘不上氣,胳膊抬了抬就軟了下去。
壯漢哼了一聲,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橫行裕州?今兒你連個燒餅都買不起,還敢嘴硬?”
柳萬山摔在地上,屁股墩得生疼,爬了兩下沒起來。
“你們等著,老子遲早翻身!到時候弄死你們!”
可這話剛出口,瘦高個兒抓起個爛菜葉子,啪地糊他臉上。
“翻身?拿啥翻?滾吧,別在這兒丟人!”
圍觀的百姓哄笑起來,有人喊:“柳萬山這老東西,活該!”
“壞事做盡,今兒落這下場!”
柳萬山抹了把臉上的菜葉子,咬著牙爬起來,眼裏滿是不甘。
再這麽下去,連命都保不住,思來想去,咬牙決定豁出去,親自上門找許長安求條生路。
這天傍晚,清河縣許宅門口,柳萬山裹著那件破棉襖,顛顛走了過來。
他滿臉灰土,頭發亂得跟雞窩似的,敲門時手抖得厲害。
小豆子開了門,一瞧是他,愣了愣,喊道:“許爺,有人找您!”
許長安慢悠悠從院子裏走出來,瞧見柳萬山這德行,眼皮子抬了抬,驚訝道:“哎喲,柳老板?您咋成這樣了?這是咋回事兒?”
柳萬山低著頭,咬牙擠出個笑,拱手道:“許東家,我今兒來是認錯的。
前陣子我糊塗,幹了些混賬事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給我留條生路吧!”
許長安眯著眼,裝出一臉懵,擺手道:“柳老板,您這話我咋聽不懂?您啥時候得罪我了?我啥也沒幹啊!”
柳萬山臉刷地黑了。
“許東家,您就別裝了!柳氏酒肆倒了,鋪子被拍賣,我落到這地步,您敢說跟您沒關係?
我今兒認栽,隻求您高抬貴手,給我,口飯吃!”
許長安哼了一聲:“柳老板,您這話可冤枉我了。
柳氏倒了,那是您自個兒經營不善,雇刺客的事兒也是您自找的,我啥也沒幹,咋就跟我扯上了?”
“許長安,你少跟我耍花腔!老子今兒走投無路,才低頭求你,你非要裝傻?”
許長安擺擺手,淡聲道:“柳老板,您這話我真聽不明白。
我一個釀酒的,能幹啥呀?不過……”
他眯著眼笑道:“瞧您這模樣怪可憐的,醉月軒還缺個看門的,您要不要來?工錢不高,管飯,咋樣?”
柳萬山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這是讓他當看門狗呢!
“許長安,你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當年在裕州橫行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今兒讓我給你看門?你做夢!”
許長安聳了聳肩:“柳老板,您不願意就算了,我好心幫您,您咋還急了?我這忙著呢,沒空管您!”
柳萬山瞪著他,眼裏滿是火:“老子不信整不了你了,你等著!”
說完,轉身就走,步子踉蹌,破棉襖被風吹得呼呼響。
許長安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清河縣的醉月軒生意紅火得不得了。
這天晌午,許長安正站在醉月軒門口瞧著夥計們招呼客人,街麵上卻突然亂了起來。
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他眯眼一瞅,隻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拖家帶口往縣裏湧,肩上背著破包袱,手裏牽著哭鬧的小孩兒,個個臉上灰撲撲的,眼神慌得跟丟了魂兒似的。
街上擺攤的、趕路的瞧見這陣仗,都停下手裏的活兒,探頭探腦地嘀咕起來。
“這是咋回事兒?哪來的這麽多流民?”
許長安皺著眉,扭頭問旁邊的小豆子。
小豆子正端著個酒壺往裏走,聽見這話,顛顛跑過來,壓低嗓子道:“許爺,聽說北疆那邊要打仗了!
這些人是打那邊逃過來的,說朝廷跟鄰國鬧翻了,邊關上刀槍都架起來了,嚇得他們收拾細軟就跑。”
“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