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機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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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司寒傷得說重不重,正好在肩膀上,不危及性命。
    但對於一個以臂力傲視群雄的武將而言,廢掉一邊手臂,戰鬥力無疑大幅下降。
    趙競之趕到時,他裸著上半身,寬闊的肩膀肌肉隆起,胸肌亦十分壯碩,軍醫正一層層地給他纏上紗布。從地上扔了一地的帶血帕子,可見他的箭傷多可怖,但他仍舊麵容鎮定,頗具氣勢地在下達指令:
    “……你二人從右路追襲,引開達旦精兵,你則帶兵從左路去追,包抄喀什大軍,而你涉水過河,正麵迎敵……”
    他不一樣了。
    趙競之握緊手中的刀,抿嘴站在角落裏,默不作聲。
    武將如刀,戰場便是磨刀石。紙上談兵永遠比不上實地作戰,人在戰鬥中的成長,是飛快的。
    而且寧家,還是世代武將基因。
    趙競之不由得想起,自己在京城度過那些時光。雖然趙家亦是武將之家,但在他父親這一代,卻徹底做了文臣,而他庸碌二十載,不過當了個紈絝子弟。
    寧司寒卻是在家族傳承中,打小便被寧國公丟進軍營曆練,到了北地後,帶領一支臨時拚湊的犯人軍團,便將盤於殺得屁股冒煙。
    他在戰鬥中迅速積攢了經驗,如今已然隱隱有大將之風。
    而自己呢?
    趙競之明白,雖然自己在北地頗項威名,但其中有多少是起義軍兄弟的功勞,又有幾分趙家後人的光環,他是清楚的。
    他曾經和寧司寒一同站在林嫵左右,不分高下,各憑底氣。
    但如今,他竟有些說不出這話。
    趙競之雖然極力掩飾,但眼底還是流露出一絲悵惘,握著刀的手也越發緊了,骨節泛白。
    “趙將軍?”寧司寒如鷹視狼顧,發現了趙競之:“你來了?”
    他的態度很坦然,似是毫不在意趙競之的缺席。
    這讓趙競之更加不舒服了。
    原來,沒有他也可以。
    不,是嫵兒身邊沒有他,也可以……
    “寧將軍。”他深呼吸一口氣,麵色泰然:“傷得如何,可有大礙?”
    寧司寒不以為意,肌大無腦是這樣了,自信得可怕,便是隻剩一邊手臂,也覺得自己能殺遍天下。
    “無事,趙將軍可放心。”他信誓旦旦:“王上既給了趙將軍機密任務,你怎還到這前線來?”
    機密任務?
    趙競之微愣。
    寧司寒還催促他:
    “莫要為了這前線戰事,耽誤了你的要事。這兒交給我,你且……”
    “寧將軍。”宇文夀插話,憂心忡忡:“可如今怎麽辦?我軍本就處於下風,你還受了傷,兩軍對陣已是艱難,誰人去營救王上?”
    “大將軍提這正是時候。”寧司寒笑笑:“雖說有些對不住大將軍,但此乃危急存亡時刻,不得不讓傷員也上戰場了。”
    “王上先前已經叮囑過,若遇上特殊情況,可由大將軍坐鎮軍中。因此我計劃,接下來的戰事由你主持,我則與聖子大人一同追擊喀什大王子。”
    宇文夀聽了,又喜又憂。
    喜是林嫵竟如此信任他,肯將大軍交予他。
    要知道,他這些日子退居二線,不光是為了養傷,亦是投靠北武王後,需要將自己的盤於軍交出去,表一表誠心,省得主上猜忌。
    不料北武王與其他首領不同,絲毫不把他當外人。
    憂則是,這次交權,不但是王上對他的信任,亦是王上對他的考驗。若他不能取勝,今後他將如何在王上麵前立足,盤於軍將有何顏麵存於北武王麾下?
    這個擔子,太重了。
    他不由得又將目光投向趙競之。
    不知道林嫵為何那般吩咐寧司寒,但宇文夀知道,趙競之根本沒有什麽機密任務不論如何,否則,他何以在牧馬灘旁虛度了一整日?
    既然趙競之有空……宇文夀總對趙家後人保持著最後一絲幻想。
    但他的幻想再次落空了。
    趙競之抱著刀,麵無表情哦了一聲。
    “既然沒有小爺的事,那我便先走了。”他說。
    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離開了軍營。
    再次回到牧馬灘時,月亮已經從水平線上升起來,照得結冰的河麵如銀鏡閃耀。
    依舊是滿天星輝,馬兒亦是三三兩兩地吃草,一派悠閑。
    可趙競之在山坡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如往常一般,睡個半睡半醒的囫圇覺。
    直到他無意識地往旁邊一摟,才驚覺,是身邊少了個人。
    她曾經也和他一起,在這山坡上,眺望那深不可測的蒼穹,和底下光輝燦爛的牧馬灘。
    那時候,他對她提起關於祖父的舊事,盡是溫馨眷戀。
    可他不敢道出的是,深藏於心的噩夢。
    牧馬灘對麵的原野黑沉如深淵巨口,吞沒了一切,包括平遙關。趙競之靜靜眺望,緊緊握著刀柄,直至虎口傳來疼痛。
    粗礪的雕紋,將他的虎口磨出了鮮血。
    可是這染了血的疼痛,不及他心頭的萬分之一。
    再度將視線落在黑沉的河對岸,他情不自禁喃喃:
    “你都知道了,是嗎?”
    “所謂秘密任務,是你不忍見我顏麵掃地,是嗎?”
    “嫵兒,你會怪我嗎……”
    說著說著,他隻覺得漫天星辰都格外刺目,緩緩闔上了眼皮。那本就細微的聲音,也逐漸消失在風中。
    就這樣吧。
    寧司寒也算得一個過得去的好男兒,如今擺脫了世家公子的奶氣,倒能獨當一麵了。
    有他護在你身邊,也不是不行……
    行個屁!
    趙競之猛地跳了起來,矜貴的小臉扭曲著,咬牙切齒。
    憑什麽,憑什麽要讓給寧司寒,憑什麽要讓給喀什人,小爺又不是死了,再就是死了,也是嫵兒的死鬼!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出手,會不會後悔。
    但如果一直龜縮在此,眼睜睜看著自己媳婦落入虎口,他一定會後悔。
    趙家人,便是騎不住馬,提不起刀,站不直身了,也不是孬種!
    鳳眼之中,冰封已久的雙眸再度火熱起來,遠處本在悠閑吃草的棗紅馬,仿佛感受到心靈感應,抬起頭伸長脖子,高亢地嘶鳴了一聲。
    “烈焰駒!”趙競之喊了一聲。
    馬兒便如銀月下的一團火,在夜風中搖曳著如波浪的長鬃,朝他飛奔了過來。
    它不需要停留,甚至不需要減速,隻在飛速經過的瞬間,高馬尾便高高飛起,瀟灑的身影如飛燕般靈巧,翻身上馬,又同馬一起箭一樣射了出去。
    馬蹄踏在河麵的堅冰上,鳳眼堅定地注視黑洞的對岸。
    “仔仔,走!”趙競之沉聲道。
    “到前方去。”
    “平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