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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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沈毓樓脫下了衣服。
後背被玻璃碎片劃傷,好在不嚴重,隻是一些皮外傷,如果玻璃再紮得深一點,恐怕就要請醫生過來縫針了。
薑寶梨用碘酒和止血貼,小心翼翼地處理他的傷口。
常年規律的健身讓他有一身優美而克製的肌肉,膚色很白,有種柔性的力量感。
薑寶梨不常有機會能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沈毓樓的身體,他在她眼底有一層神聖的濾鏡,盡管平日裏兩人的親近勝於旁人。
薑寶梨始終覺得自己不能得到他,不配得到他。
她一定要做得更好才行。
變得更漂亮,要聰明機靈,要能幫到他,無論是事業還是別的任何方麵…
薑寶梨近距離貪婪地望著他的後背,借著上藥的契機,撫摸著他緊致的薄肌。
想貼上去,想親吻,想得到這個人。
沈毓樓說:“這次沈真真做得實在過分,你受委屈了。”
“是啊,好委屈。”薑寶梨抓住機會,使勁兒在他麵前撒嬌,“我最討厭被人誣陷了,明明沒有做。 ”
沈毓樓摸了摸她的頭,直言不諱對她說:“姑且再忍耐幾年,等我徹底掌控沈氏集團之後,我們就可以搬出去了。”
搬出去,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那是薑寶梨想都不敢想的美好生活。
他們…會結婚嗎?她有這個資格嗎?
沈毓樓穿好了襯衫,薑寶梨給他係紐扣,一顆,再一顆,指尖會有意無意地碰到他結實的胸肌。
一直束到脈絡分明的頸子,他身上這股子清冷禁欲的氣質,總讓薑寶梨心潮起伏。
大概她天生就是個壞女孩,喜歡勾引這樣的男人。
沈毓樓斂眸,看向身前的少女,這件星空裙仿佛為她量身定製,將她窈窕的腰肢完美勾勒。
可惜,胸口被潑了汙漬。
沈毓樓皺眉說:“去換件衣服,這件扔了。”
“洗了還可以穿。”薑寶梨覺得可惜。
“扔了,下次我再給你挑一件。”
薑寶梨知道他有完美主義傾向,哪怕能洗得幹淨如初,也不行了。
髒了,就是髒了。
她去衣櫃旁邊另外挑了件裙子換上。
換衣服並沒有特別避開沈毓樓,隻是背對著他。
她知道他在看,薑寶梨就想給他看,想讓他看她已經初熟的身材,美好的鎖骨,圓潤的腰臀,挺翹的胸部…
她覺得他們早就該做了,因為他們的關係並不隻是單純的“兄妹”,他們有曖昧,薑寶梨不會感覺錯…
但沈毓樓永遠有強大的自控力,從來沒有一次的失控,喝醉酒都沒有過。
她能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宛如欣賞一件藝術品。
但他從不碰她。
……
薑寶梨回想起十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沈毓樓的情形。
彼時,她在當地村委會的幫助下進了小漁島唯一的一所小學念書。後來,港市有個大富豪來學校進行慈善捐贈。
那天全校的小朋友都仿佛過年了一般,得到了新衣服,新文具,新書包…甚至他們家長還拿到了不菲的助學金。
薑寶梨沒有家長,從小吃百家飯長大,住在留阿嫂的米粉店裏,幫著店裏做點雜工。
她領到的這筆錢,可以買好多好多魚幹和饅頭。
有記者想要采訪小朋友,麵對鏡頭,所有小朋友都顯得害羞,慌忙躲避,好像那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機器是什麽要吃人的大怪獸。
薑寶梨卻不害怕,她用那張髒兮兮的小臉麵對鏡頭,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小漁島口音很重,其他小朋友都自己說方言。
但薑寶梨卻跟著電視機學了一口標準普通話,說得非常好。
麵對有錢的大善人,她甚至還會一點跟著電視上學的拙劣的禮儀,雖然不標準,但看起來相當可愛,逗得記者都笑了。
捐贈儀式結束後,薑寶梨緊緊攥著厚厚的信封,歡天喜地跑回家。
沒想到在路上就被一群無業老光棍流氓打劫了。
薑寶梨知道這筆錢可以夠她吃一年,兩年,甚至更久,所以死死抱著信封,不管他們如何對她拳打腳踢,不肯鬆手。
一輛黑色光澤的轎車停在路邊,兩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衝過來,掀翻了這幾個光棍男人。
薑寶梨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鮮血順著她的鼻子淌下來,淌在泥濘腥臭的路上。
她感覺自己好像要斷氣了,要死了。
隱約間看到一個白皮膚的漂亮少年從車裏走出來,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有表情。
如神明般。
薑寶梨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腿,痛哭著,求他救她。
如果他走了,那幫光棍一定會再來搶她的錢。
她當時沒有第二個想法,隻覺得麵前這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少年,能幫她,能救她。
後來,沈毓樓將她帶了回來,將遇見她的經過告訴了父親沈亭山,並且提議說,家族的慈善基金會恰好需要一個“典範”,作為宣傳的材料。
“這個女孩很聰明,她可以成為基金會的形象代言人。”
沈亭山記得薑寶梨,記得她在捐贈會上毫不怯場的表現,也記得她會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有點可愛,且十分聰明!
沈亭山同意了沈毓樓的提議,可以將這個女孩帶回去:“既然是你帶回來的人,你自己管。”
“我會的,父親。”
後來,沈毓樓帶著這個髒兮兮的小女孩回了港市,讓傭人幫她洗了澡,梳了辮子。
而他則親自去店裏挑選了一條很漂亮的白色連衣裙,讓她換上。
她似乎成了沈毓樓的芭比洋娃娃,又或者,是他養的一朵玫瑰。
他精心澆水,施肥,嗬護…讓她慢慢長大。
不管他怎樣看待她,在薑寶梨眼底,沈毓樓就是她的神明,是給她第二次生命的人。
……
薑寶梨拿著藥瓶繃帶走出房間,恰看到樓梯轉角處,有個穿藍白小製服的男孩,探頭探腦朝這邊觀望。
是剛從補習班回來的沈家小少爺——沈嘉青。
沈家主母鄺琳生了兩個孩子,大女兒沈真真,小兒子沈嘉青。
他今年小學三年級,是這個家裏的開心果,心地善良,無論是對傭人還是對薑寶梨,都很好。
在薑寶梨被冤枉偷竊不能回沈家的那天晚上,沈嘉青好意地給她打語音安慰她,說自己相信她,不會做這樣的事。
還怕她回不了家,手頭沒錢,特別好心給她轉了十萬塊,讓她應急。
哪怕沈嘉青還是個小學生,零花錢每個月也有大幾十萬。
薑寶梨不缺錢,但弟弟給她的,她也就收著了。
誰還能跟錢過不去。
“鬼鬼祟祟幹什麽?”薑寶梨彈了彈沈嘉青的額頭。
“我有禮物要送給毓樓哥。”
“什麽禮物啊?”
“就是上周你去學校陪我上陶藝課,我們一起做的那個小貓杯,已經燒製好了。”
“難怪當時你做的這麽認真。”薑寶梨戳了戳他的腦袋,“原來是為了送給你哥。”
小男孩吃吃一笑:“是啊。”
“那還不快去。”
“剛剛看到媽媽發脾氣,怕毓樓哥生我的氣。”他有點猶豫。
“他怎麽會跟你一個小孩子生氣。”薑寶梨讓開了身,“他在我房間裏,去找他吧。”
“嗯!”
薑寶梨扔了帶血的紗布,洗了手,走回房間,看到沈毓樓侍弄著她窗台幾株鈴蘭花。
遠遠望去,他身高腿長,氣質優雅矜貴。
沈嘉青正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地和他說話:“上周陶藝課的手工作品,是給哥哥的禮物!”
陶瓷杯上有一隻黑色小貓,貓尾巴很長,延伸彎曲成為了杯把手。
“謝謝嘉青,我很喜歡。”
沈毓樓接過了杯子,看向門口焦急催促他回房間的保姆,“你該睡覺了。”
沈嘉青還想多和哥哥說說話,告訴哥哥學校裏的事情,又怕沈毓樓嫌他煩,隻好跟著保姆回了房間。
他轉身的刹那,沈毓樓臉上溫和的笑容頃刻消失。
他回到書桌邊坐下來,礙事的黑色小貓陶瓷杯被他扔進了垃圾桶,沒有多看一眼。
回頭,撞上了薑寶梨的視線。
薑寶梨說:“這杯子,他做了很多失敗的嚐試,很不容易才成功一個,送給你。”
沈毓樓沒什麽表情,撿起薑寶梨擱在床邊的手機,隨便翻閱她的微信聊天:“你知道我和他不太會有什麽兄弟感情。”
感情,會影響今後的決斷。
薑寶梨一直都知道沈毓樓的誌向,他不甘心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隻為沈嘉青這位“準繼承人”鋪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她是一樣的人。
“對了,你能洗清清白,聽說跟司渡有關?”沈毓樓問她。
“是啊。”薑寶梨沒打算隱瞞,“也是機緣巧合,他是哥哥的朋友,所以我去求他幫忙了。”
“我跟他不是特別熟,高中時的ctc數學競賽上有過交手,僅此而已。”沈毓樓並沒有問她十分具體的細節,隻問道,“覺得他是什麽樣的人?”
“變態一個。”
沈毓樓輕笑:“很多人都這麽說。”
“哥,你問他幹什麽?”薑寶梨壓根不想談這個人。
沈毓樓對她說了兩家生意的事情,沒說太細節,隻說今後應該會有很多往來。
薑寶梨評價說:“希望他在生意場上不是個瘋子。”
……
第二個周,學校裏出了件大事。
一段校園霸淩的視頻開始全網瘋傳,視頻裏的女生被潑油漆潑尿,被一群富二代欺辱。
迫於輿論的壓力,學校也沒辦法再保護舒欣彤為首的幾個女生,全部都被送去了警署。
後來,舒欣彤作為霸淩者的代表,公開在社交媒體上錄視頻發表道歉聲明,而其他家境更好的女生則美美地隱身了。
聽說她們被抓去警署呆了不過一天就放出來了。
這件事薑寶梨並沒有過多地關注,直到那天,薑寶梨打開自己的儲物櫃。
這次又有東西從裏麵掉出來。
不再是價值連城的珠寶手鏈,而是…
一隻血淋淋的死貓。
周圍的女生嚇得尖叫,薑寶梨也差點控製不住地叫出聲。
好歹忍住了。
這隻狸花貓,是她以前常常去學校的流茵花園投喂的貓咪。
它特別黏人,每次其他小貓吃完溜達離開了,它還黏著她,在她腳邊蹭蹭。
現在,它被人虐待致死,眼珠子都沒了。
薑寶梨的心顫抖著…
怒火中燒。
而她的儲物櫃背麵,寫著血淋淋幾個字——
“背信棄義,下地獄。”
……
黃昏時分,薑寶梨來到流茵花園的靜寂冷清的湖畔,用小鏟子挖了個坑,將小貓的屍體埋進去。
一聲清脆的口哨傳來。
她偏頭,看到高處的山坡上坐了個少年。
他的長腿隨意擱在青草地上,挑起冷感輕慢的下頜,望著她。
輪廓在似血的殘陽下,愈顯鋒利,儼然一副遊戲人間的輕薄姿態。
薑寶梨咬牙,對司渡說:“這就是你想看的樂子?”
司渡睨了眼湖邊翻新的泥土,冷冷一笑:“我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掀桌玩家。”
他想看她在私利和正義兩者中二選一,猜她大概率選前者。
沒想到她兩個都要,背信棄義,一點兒協約精神都沒有。
無可否認,這隻小貓是因為薑寶梨,才丟掉了生命。
她覺得自己該後悔,但遺憾的是,一點兒也不後悔。
她這一生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很少做正確的事,但曝光舒欣彤這事兒,再來一遍還是會做。
好歹,沈毓樓回來了。
這幫人敢弄死貓,卻不敢弄死她。
沒什麽怕的。
薑寶梨摘下了沾滿泥土的塑料手套,扔進垃圾桶裏,回頭看到司渡已經走下了小山坡,溜達著離開了。
她想起沈毓樓之前說過有求於他的事情,連忙追了上去。
據說那些個企業高管和競爭對手,想見他一麵至少提前半年預約,還不一定能見著。
“司渡學長,有時間嗎?想請你吃飯,謝謝你幫我洗清冤屈。”她臉上掛了笑,想幫沈毓樓跟他套套近乎。
“沒有。”
“沒時間吃飯,有時間來這兒看我給小貓辦葬禮。”
司渡偏頭:“下次你哥給你辦葬禮,我一樣會過來參加,其他商務局一律免談。”
“沒想到你癖好這麽獨特,喜歡參加別人的葬禮。”
“倒也不是,我隻對你的屍體較為感興趣,要不要考慮捐給我做研究。”
“……”
薑寶梨想到他拿解剖刀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發毛。
不愧是頂級變態!
為了幫到沈毓樓,薑寶梨忍著不適,跟了他一路,一直跟到生物實驗樓前。
司渡懶得搭理她,換上白大褂,走進無菌解剖室,忙自己的工作了。
薑寶梨便在落地玻璃窗外,看著他研究人類碎片。
等啊等,等到了晚上十一點,實驗樓的學生都走光了,唯獨他的實驗室還亮著燈光。
她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撐不住睡著了。
司渡做完實驗走出來,看到女孩如此鍥而不舍地等著他。
瘦削的身體被生物樓陰嗖嗖的穿堂風吹得瑟瑟發抖。
欺負人,他會興奮。
欺負她,這種感覺強了千萬倍。
他踢了踢她的腳。
薑寶梨驚醒,嗅到像呼吸的味道,是被草木環繞的苦艾香。
司渡垂著眼,饒有意趣地睨著她——
“我跟你哥沒那麽熟,告訴他,想談合作,先讓我高興了再說。”
聽到這話,薑寶梨直接一個t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