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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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戌時,辛宜正在案前看賬本的時候,門忽地從外被推開。
自從她進了鄴城季府,在季桓的授意下,杜嬤嬤和雲霽便將中饋之權交由辛宜打理。
此處不像清河季府,住著季氏幾代的宗族。不過就季桓和她,人員簡單,府中的事物相對而言並不複雜。
曾經她也羨慕過崔節,執掌中饋,手握大權。可現在想來,崔節雖明麵上這般風光,背地裏也不知耗了多少勁兒去處理那些繁瑣的事物。
辛宜低頭算著賬本上的開支進項,一時沒注意到來人進來。
她此刻穿著寬鬆的杏色寢衣,烏黑如瀑的青絲攏在一側,露出纖細白嫩的後頸來。
季桓抬眸間發現,那白皙後頸的正中,竟有一顆粟米大小的紅痣。
那顆紅痣如同長了鉤子似的,勾弄地他心頭愈發煩躁。
若單論容貌,辛氏雖眉目清麗,但端正死板,確實勾不起男子的興趣。
可此刻沉春散藥性猛烈,他用自己的妻疏解也是常理之中。何況,沉春散原本就是宋雍和辛違算計於他的。
因果報應,也該是如此。
“安寢吧。”沉冷清潤的聲音擲地有聲,辛宜這才反應過來是季桓回來了。
旋即,驚訝變為詫異,往常季桓說這幾個字時候,便是要行事之時。
辛宜迅速思量片刻,這才反應過來,今日同上次在清河的那晚痛歡,已經過去了七日。
可眼下不過戌時,這個時候就安寢,多少有些早了。
餘光瞥見那把漆黑的澗素琴,辛宜心底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既然他願意今日行房,那就說明此刻的他心情尚佳。話本中有言,男人在榻上最是好說話。
不知不覺,聽著湢室的水聲,辛宜的臉頰愈發紅熱,如同熱火灼燒一般。
她走到澗素琴近旁,輕撫琴聲,默默在心中祈禱,待會的事能一切順利,最好季桓能溫柔一些。
很快,男人從湢室出來,辛宜快速上前,替他拭擦濕發。
“前幾日夫君辛苦了,好在今日總算得閑,不如妾身明日吩咐小廚房,熬些參湯給夫君補補身子。”辛宜道。
“夫人決定就好。”他語氣平淡,辛宜知曉他這是同意了,一時間心下歡快。
蓮花青瓷香爐裏的青煙嫋嫋繚繞,玉色紗帳內,彌漫了一室旖旎,隻能看見紗帳不時拂動搖晃。
辛宜目光渙散,纖細的指節緊緊抓著被褥,破碎的呻/吟聲不時被撞出口。
後幾次行事時,季桓雖未覆上她的雙眼,卻讓她比覆上雙目更難睜眼。
正如此刻,洶湧澎湃的浪潮不斷拍擊著近岸,一時間辛宜隻覺得魂出天際,眸光渙散,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更別提凝聚思緒,在此刻去試圖同季桓說任何事情。
“唔——”隨著更為迅猛的一擊浪潮,辛宜眼底閃過一陣白光,顫著身子去了。
而季桓卻並未有退去的念頭,釋放過後被藥性蒙蔽的黑眸愈發清明,開始認真觀察著辛宜此刻潮紅迷亂的神情。
“夫人,那日在後院,嶽尋你所為何事?”像是給她留出適應的時間,季桓說出這句話時,沉身開始緩緩碾磨。
他的人隻遠遠看見辛氏私見辛違,卻並未聽見二人說了何事。
“嗯……”辛宜漸漸凝回思緒,神情卻依舊淩亂彌散,也未細想季桓他怎麽知曉的,一邊求饒,一邊顫聲道:
“父親……父親……他——啊!”
“讓你做何事?”
辛宜仰看著季桓,紅唇張合,喘息吐氣。
“父親說……至親……嗯……至親至疏——啊”
“夫妻?”男子唇角扯出一絲冷笑來,同時看著身下女人,眸帶嘲諷與陰鷙。
辛違說得不錯,確實是至親至疏夫妻。
這麽看,想取得宋雍和辛違的信任還遠遠不夠。目前他行事還需小心為上。
“除此以外,嶽父還說了什麽?”
纖細的腕子忽地被擒住一把舉過頭頂,水浪的聲音愈發激蕩。
辛宜已聚不起思緒,隻能哭著搖了搖頭,同時無意抬腰的動作無疑更加深了痛歡的程度。
辛宜到底是輕視了季桓的體力,殊不知在榻上女子本就是柔弱的一方。
男人強勢的攻擊下,哪有她開口試探的機會?
問出了最關鍵的東西,季桓漸漸淡了興致,又將人翻過來了兩次,這才止息。
同前幾次一般,辛宜仍昏了過去。
迷茫中,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十年前。朦朧的記憶中,幼時發生的事幾乎都忘得差不多了,可赤山之亂帶給辛宜的印象確實不可磨滅的。
赤山賊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卻無惡不作,他們搶掠官府誅殺官吏,搜刮平民,禍亂一方。
很快,辛宜看到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女孩,在赤山賊匪徒的追殺下拚命地跑。
不幸地是,那個小丫頭被石頭絆倒,赤山賊如同提著小雞崽般輕而易舉地拎起她。一手掐著她的後頸,一手掄著大刀就要砍向她。
辛宜在旁看著,想要跑過去救那個小女孩,卻發現自己竟生生穿過了赤山賊和小丫頭的身軀。
她忽地一驚,再轉身時,竟看見那個騎在馬上,一身素衫的少年,神情陰鷙地拉起長弓,一箭射穿了小丫頭和赤山賊的身體。
心口忽地傳來絞痛,辛宜發現自己的心口處,血順著衣衫嘩嘩流下,如同湍急的流水一般急切迅猛。
看著那策馬遠處的少年,辛宜頓時捂著心口哭喊著。
“不要!”
隨著一記驚天雷響,辛宜忽地睜開眼眸,驚慌無措的坐起身來。
窗外的天光大亮,隻雨水仍在淅淅瀝瀝地落下。辛宜的動作自然驚醒了身旁的男人。
發覺季桓睜開困乏的眼眸,辛宜忽地急切道歉道:
“夫君,對不住,將你吵醒了。”
說話的同時,辛宜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龐流下。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做那樣的夢,分明是夫君救了她。夢裏,夫君怎麽可能會殺她!
辛宜忽地有些唾棄自己,竟然會做這樣扭曲事實的夢。
“被魘住了?”男人似乎並未因方才的事發怒,反而過來關切自己,辛宜有些慚愧。
“睡吧。”男人伸出手掌,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聽著季桓節奏平穩的心跳,辛宜愈發難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緊緊抱住男人。
“夫君,你是天底下頂好的人。”辛宜喃喃道。
季桓並未回答,隻是逆光中神情晦暗不明,令辛宜看不真切。
察覺男人的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脊,辛宜漸漸平靜下來。
這才想到昨夜未開口之事,她忽地大著膽子,單手撐在男人胸口畫圈,試探說道:
“夫君,我將澗素琴放在了暖閣的梨花木大案上。”
男人未做出回應,但後背上的動作依舊沒停,甚至穿過裏衣移向了她的身前。
“那把琴,後來被修好了,其實當年——唔!”
暴雪中的紅梅忽地被旋風擰動,辛宜頓時驚叫出聲。
男人緊閉的眸子也忽地睜開,沉沉地看向辛宜,“我說過,莫要管祿蒼庵的事。”
季桓鬆手後,辛宜麵色吃痛,隻見男人忽地掀被起身,下了床,不再看她一眼。
季桓披衣起身,就這麽離開了寢房。
辛宜坐起身,眼眶微酸,麵露無奈。看來,隻能等以後慢慢來了,或許夫君對季泠的態度,就如同對她一般,時日久了,自然會想開。
季桓走了,辛宜自然也沒了繼續睡的心思。她用過飯後便開始繼續處理昨天的賬本與各項事物。
“夫人,今日可是與宋夫人相約的日子,您莫要忘了。”素聽在一旁提醒道。
宋夫人並非宋雍的發妻,而是宋崢十多歲時,宋雍在雁門任職時,娶得雁門太守之女。
“今日?”辛宜放下賬本,有些疑惑?她周身酸痛,確實不太想出去。
那日宋夫人也是一廂好意,想著她嫁去清河兩年,以往也沒能在鄴城好生熟悉。許是怕她孤寂,宋夫人才主動約了辛宜去逛鄴城的一些衣衫首飾胭脂水粉鋪子。
“我竟忘了。”辛宜揉了揉太陽穴,笑道。
“你派人與夫君說一聲,我們便這就出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與那日剛入鄴城時不甚相同,馬車在街道緩緩行駛,宋夫人看辛宜有些局促,拉起她的手笑道:
“玉綰今日這裝扮太素了,你正年輕,多穿鮮豔的衣衫,才有活力。”
“等會兒去我那綾顏坊好好挑挑,保證你回家會讓你家別駕大人眼前一亮。”
“那就多謝義母。”辛宜同宋夫人下了馬車,邊走邊道:
“義父這兩年身子還好?”
“你義父身子好著呢,反而是辛先生,之前從馬上墜地,倒是修養了好一陣兒。”
“父親墜馬了?”辛宜眸光忽地慌亂起來。
“唉,這事說來也是陰差陽錯,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宋夫人繼續道。
“當時你義父派季別嘉和辛先生去平定關薛內亂,清剿匪賊時,辛先生替季別駕當了一刀,這才從馬上墜地。”
“這……父親和夫君都未同我說過。”辛宜語氣平靜,神態失落道。
“興許他們也怕你擔憂吧,往常家人都是報喜不報憂。”
“今日生意不錯啊?”宋夫人笑著同掌櫃的熱絡。
“夫人慧眼,對街的那幾家商鋪不知怎的,這幾天掌櫃的家裏不是出了大事,就是提價提得入不敷出,如今都快關門了。”掌櫃的道。
“還得是咱家鋪子,用心做生意,這才紅紅火火,都是掌櫃您的福報!”宋夫人笑道。
“這是季夫人,把你們店裏最好的頭麵綢緞都拿給季夫人挑選。”
一聽說是季夫人,掌櫃忽感詫異。整個鄴城,能與宋夫人一同出行,且夫家姓季的女子,怕是隻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別駕大人的夫人了吧。
可季夫人怎麽不去對麵那幾家季氏的鋪子呢?雖然生意沒落了,可受死的駱駝再怎麽著也比馬大。
看著季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掌櫃的心裏愈發疑惑,到底是何事,令季氏的鋪子也開不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