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蓬仿若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他當然不知道司蘊的打算，但這兩日已經有太多人來拜托他，幫忙解救司蘊。
    喬英傑重傷，喬氏死活不願意放人，並且向外散播謠言，說司蘊和喬英傑暗通款曲，累及司蘊名聲。
    再這麽鬧下去，隻怕由不得司蘊想不想嫁，光一條辱沒成國公府門楣的罪名，都夠她死一百回！
    而他與司蘊有婚約在身，由謝亦鬆出麵，擬定婚事，那喬氏手中的賣身契，便是廢紙一張。
    “聘禮會在除夕前送到，你專心養傷待嫁，倒也不必如此憂心，我隻是幫你離開成國公府，成婚一年後，你可自行和離，我不阻你！”
    黃蓬言簡意賅的將話說完，便轉身離開。
    司蘊立在屋內，目光呆滯地看著黃蓬大步踏離，與謝亦鬆匯合後，兩人並肩離去。
    三夫人巧笑嫣然地走入院中，不知是不是在屋外，讓太陽曬紅了臉。
    “你可真是命好！也是你爹在天有靈，給你定了一門這麽好的親事！”三夫人摸著發燙的臉頰，“那黃大人，大理寺少卿，謝首輔給你做媒，真是全京城獨一份！”
    “二夫人點頭了？”
    三夫人嗯了一聲，笑歎道“那位黃大人請了謝首輔出麵，哪會有談不下來的事？就是聘禮可能會被她給私吞，不會給你！”
    要知道，謝亦鬆在她們這一輩人心中，是超凡脫俗的存在。
    沒有女人能抵擋得住。
    司蘊暗道一聲不好，謝亦鬆出麵，非但喬氏拒絕不得，她也拒絕不得了！
    “黃大人也好，長得跟我兒不相上下！還如此得謝首輔看重，真是前途無量啊！我還聽人說，黃大人的麵相，就是內閣重臣的麵相！”
    三夫人感慨萬千“日後若做了首輔夫人，別忘了我對你的恩情！”
    “忘不了！”司蘊麵上一絲血色也無，心中惴惴難安，轉身回屋躺著。
    “也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我可是出了大力的，沒我周旋，你能活到現在？”三夫人追進去。
    “成親的日子，定在什麽時候？”司蘊不糾結了，無論怎樣，先脫離成國公府再說。
    “看你著急的！”三夫人麵露喜色，“今日剛定好的親事，挑日子也需要個過程啊！快除夕了，再快也要開春以後吧！”
    司蘊哀歎一聲。
    …
    年關將至。
    楊樓街，一派熱鬧繁華，行人如織。
    成衣鋪。
    “傷得這麽重！下手這般狠，你到底是個姑娘家，萬一被打死了，可怎麽得了？”周嬤嬤一把鼻涕一把淚，上下打量著司蘊。
    “姐姐，是誰欺負你？我過去揍他！師傅說，我現在掌風特別厲害！”司念雲擼起衣袖，打算秀一秀還沒練出來的肌肉。
    “我這不是沒事嘛！我能讓人欺負了？他傷得比我重！我當時金簪狠狠一紮，他這輩子都完了！”
    司蘊語氣輕鬆，略帶惋惜，就是那根金簪不知道落在何處。
    她回去找過，興許讓人撿走了。
    心裏空落落的，隻能安慰自己，沾了喬英傑的血，也不是很想要了。
    “你說你，明明有捷徑，非得自尋死路，你一個丫鬟，怎麽鬥得過主子？要不是我收到消息，趕緊去黃家搬救兵，你還有命嗎？”周嬤嬤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
    泛雲閣的下人連夜來通知她，她第一反應就是去找黃參將。
    當時都想下跪了，黃家倒是答應得幹脆，沒想到事辦得這麽漂亮。
    “原來是你啊？”司蘊長歎一聲，無奈地搖頭。
    “聽我一句勸，滿京找不到比黃蓬更好的如意郎君了，他能拒絕謝姑娘來娶你，說明他心裏有你的！”
    周嬤嬤越想越覺得滿意，誰說不是因禍得福呢？
    司蘊聽著不對勁，沉默了一會，才問“他拒絕了謝姑娘？你怎麽知道？”
    “那天晚上我親眼看到的！”周嬤嬤神神秘秘的瞥一眼，鋪子裏沒人，才敢繼續講下去。
    畢竟是深夜私會，不好講太大聲，省得壞了謝靜姝和黃蓬的名聲。
    “我去找黃參將，正巧碰見謝姑娘和黃蓬在交談，可惜當時離得遠，沒能聽見他們說什麽，我到的時候，謝姑娘紅著眼跑走了，顯然就是被拒絕了！”
    “……”司蘊神色平靜無波，倒是眸中閃過絲絲意外之色。
    黃蓬會當麵拒絕謝靜姝？
    司蘊不敢相信。
    “我前兩天裁了紅布，雖然日子沒定，但這事已經板上釘釘，嫁衣得趕緊做起來了！”
    周嬤嬤滿臉欣喜，走入裏間，將裁的紅布拿出來，縫製起來。
    “我如今得空了，能親自監督你寫字！來吧！我的好妹妹！”司蘊一瘸一拐，走到櫃台裏頭，拿出筆墨紙硯，手裏還握著一根戒尺。
    司念雲倒吸一口涼氣“姐姐你恩將仇報啊！”
    “這個成語用得不錯！”司蘊皮笑肉不笑。
    戒尺在櫃台上敲了敲，示意司念雲坐下。
    “幹娘！”司念雲可憐巴巴，望向周嬤嬤。
    周嬤嬤沒理會，假裝聽不見。
    司念雲認命地拿起筆“寫字寫字，就知道叫我寫字，我又不考狀元！”
    “字如其人，寫字能磨一磨你的性子！以前看你在善安堂乖巧得很，怎麽到了楊樓街，成瘋丫頭了？”
    司蘊的目光瞟向周嬤嬤，埋怨一句“都是你慣的！”
    “小丫頭學那麽多幹什麽？現在當然要開開心心的了！非得吃那些苦做什麽？以後嫁人了，都有苦頭吃，再不好，那也是去禍害別人家！”
    周嬤嬤理直氣壯道地懟了一句。
    她就從來不逼迫司念雲，愛幹嘛幹嘛。
    “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司蘊瞪大眼。
    周嬤嬤眉眼未抬，指尖熟稔，穿針引線。
    “以前你是丫鬟，在大戶人家幹活，自然要講規矩！現在念雲是心肝寶貝！歪一點就歪一點，又沒有人約束她！”
    司蘊憂傷地說“你這話說的，豈不是我命苦，她命好？”
    “她命好，也是因為有你啊！”周嬤嬤笑著瞥一眼司蘊，寬慰道，“我們都要熬出頭了！日後不必再仰人鼻息！”
    “司蘊！”
    鋪子外，有人從七寶馬車跳下來，飛奔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