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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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淮安盯著這封信,手指捏得哢哢作響。
    “沈明,你我何冤何仇,居然能做出這種事。”
    他徹底的怒了,一開始廷杖的時候刁難自己,他忍了。
    三番五次地指使陸秋川刁難自己,他也忍了。
    但是拿他的家人要挾自己,他陸淮安絕對忍不了。
    有什麽事可以衝他來,他接著,但他的親人,是底線,是他陸淮安的逆鱗。
    想要我的命,我不與你計較,鬥不過你丟了命,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言,可現在他要對自己的妻子和丈人動手。
    這般處境之下要是自己裝聾作啞,和豬狗有什麽區別。
    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陸淮安憤憤地說道:“我要回京!”
    老杜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陸兄弟,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陸淮安將手中的那份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六個人裏麵除了陸淮安就隻有小分宜認得一些字,他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後給屋子裏的眾人簡要講了裏麵的內容。
    幾人這才知道陸淮安遇到了什麽樣的災禍。
    “娘的,這人真是一個小人。”
    老杜開口道:“陸兄弟,你打算怎麽辦?”
    “殺了他!”
    眾人皆麵麵相覷,且不說這裏離京城路途遙遠,陸淮安還是一個犯人,能不能出得了登州都極其困難。就說那沈明可是錦衣衛,那是什麽身份,豈是說殺就殺的。
    陸淮安眸光狠辣:“若是各位弟兄覺得陸某行為不妥,現在就可去告發我。”
    小分宜被這道冷峻的眼神嚇得接連後退了幾步。
    這幫弟兄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怎麽會不知道陸淮安的性格。
    況且他們也知道,陸淮安背後是有大人物護著的,這種人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
    幾人當即表示,若是有用得上他們的地方,陸淮安可盡管開口。
    陸淮安搖了搖頭,這是他自己的事,他不願意因為這事連累到別人。
    他低聲道:“幫我弄兩匹快馬。”
    老杜眉頭緊鎖,粗糙的手指在桌麵上敲擊了兩下:"馬廄裏的馬都是軍馬,少一匹都要掉腦袋的。"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隻聽得見陸淮安急促的呼吸聲。他眼中的怒火燒得更旺,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不過..."老杜突然壓低聲音,眼角餘光掃向門外,"十裏外的黑水溝有個馬販子,專做見不得光的買賣。"
    小分宜聞言臉色煞白,瘦小的身子抖得像篩糠:"杜大哥,那可是要流放的重罪!"
    "閉嘴!"老杜一把揪住小分宜的衣領,"陸兄弟待我們如何?上月你娘病重,是誰連夜翻山采的藥?"
    陸淮安抬手製止了爭執。窗外飄起細雪,落在他布滿老繭的手掌上,轉瞬即化。他突然想起離京那日,妻子站在風雪中為他係上鬥篷的模樣。
    "明日寅時。"陸淮安聲音沙啞,"我隻要兩匹馬。"
    老杜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去。"
    當夜,陸淮安在油燈下反複查看那張已被揉皺的信紙。信是丈人家老仆冒險送來的,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沈大人三日前帶人查封綢緞莊,小姐被禁足府中...老爺入詔獄..."
    燈花爆裂的聲響驚醒了假寐的眾人。陸淮安猛地起身,從床板下抽出一把生鏽的短刀——這是他在采石場偷偷磨利的唯一武器。
    寅時的梆子剛響,兩道黑影便溜出了營房。積雪沒過腳踝,老杜帶著陸淮安鑽入一條獵戶踩出的荒徑。遠處傳來狼嚎,陸淮安卻覺得比詔獄裏的刑具聲悅耳得多。
    "前麵就是。"老杜指著山穀裏微弱的燈火。突然,他拽住陸淮安蹲進灌木叢——兩個持刀的彪形大漢正在木屋前巡邏。
    陸淮安眯起眼睛。月光下,他認出了其中一人臉上的刺青:是去年秋決時逃走的江洋大盜。這些亡命之徒不會在乎多背一條人命。
    "我去引開他們。"老杜剛要起身,卻被鐵鉗般的手掌按住。
    "看東邊。"陸淮安聲音冷得像冰。林間閃過幾點幽綠——是狼群嗅到了血腥氣。他抓起一塊石頭,精準地砸向馬廄方向。受驚的馬匹頓時嘶鳴起來。
    趁著守衛分神的刹那,陸淮安貓腰衝進馬廄。兩匹黑馬不安地踏著蹄子,他利落地割斷韁繩,卻聽見身後傳來老杜的悶哼。
    "找死!"刀光閃過,老杜踉蹌著撞在柵欄上。陸淮安反手擲出短刀,正中那守衛咽喉。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竟比漠北的風雪還要滾燙。
    "走!"老杜捂著流血的手臂,將另一匹馬的韁繩塞給他。遠處火把如毒蛇般遊來,狼群的嚎叫越來越近。
    陸淮安翻身上馬,最後看了眼這個冒死相助的戍卒。雪粒撲打在臉上,他忽然想起那日廷杖時,沈明附在他耳邊說的話:"陸大人骨頭硬?不知尊夫人的骨頭..."
    馬鞭狠狠抽下,黑馬如離弦之箭衝向官道。陸淮安撕下囚衣的一角纏住刀柄,身後追兵的喊殺聲漸漸被風雪吞沒。
    陸淮安縱馬狂奔,北風如刀割在臉上。身後追兵的火把已變成零星幾點,最終消失在茫茫雪夜中。他勒住馬韁,回頭望向登州方向——老杜生死未卜,但他已無退路。
    馬鞍上綁著一個粗布包袱,是老杜臨別塞給他的。打開一看,裏麵是幾塊硬如石頭的幹糧,一把匕首,還有一塊錦衣衛的腰牌。
    "這是......"陸淮安瞳孔驟縮。腰牌上沾著血跡,但依稀能辨出"北鎮撫司"的字樣。老杜怎會有這種東西?
    忽然,黑馬不安地打了個響鼻。陸淮安警覺地伏低身子,手按在刀柄上。雪地裏傳來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緩慢靠近。
    "出來!"他低喝一聲。
    樹後轉出一個瘦小的身影——是小分宜!他臉色慘白,嘴唇凍得發紫,懷裏緊緊抱著一隻信鴿。
    "陸、陸大哥......"他聲音發抖,"杜大哥讓我跟著你......"
    陸淮安眼神一厲,刀已出鞘三分:"你怎麽逃出來的?"
    小分宜慌忙擺手:"營裏亂了,那些馬販子的同夥殺進來,我趁亂......"他話未說完,突然腳下一軟,栽倒在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