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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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麗小姐長舒一口氣,徑直在對麵落座,坦言道:“實不相瞞,自打瞥見這對耳墜,我便深深喜歡上了。明天我要隨父親參加舞會,不知你能否割愛?”
    話音未落,思媛輕巧地撩了撩頭發,耳上東珠在水晶燈下流轉出蜜色光暈。她順勢說道:“曼麗小姐眼光真好,這可不是尋常珍珠。內務府造辦處的老匠人說,這是早年間采的鬆花江東珠。”
    見對方瞳孔驟縮,思媛又輕笑一聲,補充道:“好在如今改朝換代,不然尋常人家哪敢戴這等僭越的物件?”
    曼麗小姐滿意的點頭:“若您有意出讓,我願給出一個令您滿意的價格。”曼麗誠懇地說道。
    思媛垂眸,佯裝思索了一番,說道:“曼麗小姐,我冒昧問一句。以貴府的人脈資源,不知能否幫我尋覓一處房產?我理想中的房產,最好帶有可開發的地塊,如果是那種能夠翻新改造的老宅子也可以。要是您肯幫忙牽線搭橋,價格方麵您不必顧慮。”
    “你稍等。”曼麗說著,踩著細高跟鞋快步走向胡桃木吧台。她打開手包,“哢嗒”一聲,手包彈開,指尖在通訊錄上劃過,隨後右手迅速撥通號碼:“8166,幫我接四馬路李公館。李叔,我這邊有位朋友想找帶有開發屬性的房源……”
    打完電話,曼麗款步回轉,臉上帶著得意之色,說道:“愚園路西段,有四畝三分地連帶道契,水電都能接通。我們現在可以交易了?”
    當晚公寓台燈下,思媛展開信箋。筆尖劃過紙麵:滬市的金價波動、幫派勢力的暗潮湧動、近況,都化作娟秀字跡。寫到末尾時筆尖微頓,添上幾行小字:滬上之局,不宜過急,銀錢足備。規劃當徐徐圖之,然人才之選,宜速為之。
    思媛正欲提筆作書之際,京城王掌櫃已驗明那兩件珍寶,將銀票緩緩推至李孟磊麵前,輕歎道:“依老朽之見,這鋪子不若早些盤出去。江湖路遠,何不做個逍遙散人?”
    李孟磊聞言,恭敬作揖:“承蒙老掌櫃金玉良言,晚生定當謹記於心。今日就此別過。”
    此事一出,琉璃廠頓時炸開了鍋。眾人千算萬算,卻漏算了那位半隱退的王掌櫃。
    慶雲閣的周掌櫃在櫃台後暗自咬牙:這群老狐狸,非但沒撈著好處,連口湯都沒給留下。白忙活一場,當真是晦氣
    “掌櫃的,有位客商帶了件玩意兒,勞您過目。”夥計在門外高聲喚道。
    “就來。”周掌櫃憋著一肚子火掀簾而出,卻在見到來客的瞬間,滿腹怨氣煙消雲散。“愣著作甚?還不快給貴客看茶!”他朝夥計嗬斥道,眼睛卻死死盯著客人手上的寶貝。
    這一看不要緊,周掌櫃心頭猛地一跳。那物件包漿瑩潤,來客又氣度不凡,莫不是老天開眼,要補償他方才的損失?
    “這位爺稍候,可否容在下看一眼。”周掌櫃強作鎮定,雙手卻已迫不及待地接過物件。
    細看之下更是心驚:圈足磨損自然,釉色溫潤如脂,底款分毫不差,連火石紅都沒問題。真貨!絕對是件大開門的寶貝!
    周掌櫃強壓住狂跳的心:“不知這位爺這件寶貝,是從何處得來的?”
    “唉...”那中年男子長歎一聲,“祖上也曾風光過,如今家道中落。本想來京投親,誰知...隻好變賣些老物件度日。”
    周掌櫃眼珠一轉:“如今這般境遇的確實不少,唉,沒事沒事。今兒我倒是想聽聽這位爺要價幾何?”
    “一萬現大洋,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這價錢怕是...”周掌櫃正要還價,卻見那人抱起物件轉身就走。
    “且慢!爺,留步!價錢好商量!”周掌櫃急得直跺腳。這要是出了門,指不定就進了別家的櫃子!
    “一文不能少!”那人扭頭說道。
    “成!”周掌櫃脫口而出。此刻他全然忘了古玩行的大忌——見了心愛的物件就露了怯,上了手就昏了頭,竟連再仔細查驗的規矩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就在這同一天,類似的情形也在另外兩家鋪子上演。龐三爺憑借著自己精湛的手藝,再加上手中三件頗具價值的民窯瓷器,用三件以假亂真的官窯,實實在在地賺了一大筆錢。
    賺得盆滿缽滿之後,他精心喬裝打扮一番,而後搬離了原來的住處,竟住進了陸嘉衍所在的那條胡同裏。此後,他就與陸嘉衍成了鄰裏。
    龐三爺搬家那日,小龍已探明情況,正向陸嘉衍稟報。聽完始末,陸嘉衍唇角微揚:
    “果然是他。熬走兩個,如今又硬生生送走乳娘,真當自己成了氣候?他就是真的太上皇又能如何!”
    話音未落,小龍突然厲喝:“誰?”
    隻見陳三拄著竹杖從廊柱後轉出,渾濁的眼珠映著天光:“小老兒陳三,有事相告。”
    陸嘉衍眸色驟冷:“留你性命已是開恩,不知避忌也就罷了,竟敢在此窺探?”
    陳三顫巍巍拱手:“老朽雙目俱盲,全憑耳鼻度日。方才聽見前後院窸窣作響,似有人暗中布置。老朽但求安穩,特來示警。”
    陸嘉衍聽完,略一思索,轉頭對小龍說道:“小龍,去查看一番,順便把這事解決了。這個你拿著,換把新家夥吧。”說著,遞過去一把M1911。
    片刻之後,院外傳來“砰“的一聲悶響,隨後便歸於沉寂。陸嘉衍點了根煙,指尖輕叩桌案,直到小龍帶著一身血腥氣回來複命。
    “紮手得很,身上有暗器,手上功夫不弱。”小龍抹了把臉上的血漬,從懷中掏出幾樣物件攤在案上,“屍首我讓人拉到城外埋了,這是從他身上搜出來的,少爺過目。”
    陸嘉衍撥弄著案上物件——淬毒的飛刀、鎏金腰牌、兩張莊票,還有封火漆完好的密信。
    他拆開了密信,忽然低笑出聲,眼底卻凝著寒霜:“看來明天我得找一趟姨娘了。總有這麽些人念著以前的富貴舍不得。看不清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