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釘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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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老歪和弟弟住東西屋,天黑透時,索良過東屋埋怨道:“大哥呀,四隊賬麵上咋整出這麽大個窟窿呢?我問錢會計了,差賬五百四十元,那可不是個小數目啊!”索老歪媳撥亮了油燈,驚道:“差多少?五百四十元?死鬼,你花這些錢幹啥了?是不是給哪個野老婆了?”索老歪抽抽著臉子說:“你們要相信我呀,我沒貪汙哇!沒拿那筆錢胡悅悅!”
    “那咋差帳了呢?你好好想想賬是昨差的?”
    “問題出在票子上,一定是少了票子。”
    “你也不是喇忽人,那麽重要的票據咋能整丟呢?”
    “不管咋說,窟窿出在你任上,你是脫不開幹係的。”
    索老歪滿麵愁容:“如今,搞破鞋已經漏兜了,賬麵出窟窿也說不清了。看來是報應啊,這是往死裏逼我呀!”見哥哥掩麵傷心嗚咽,索良也沉默了。
    佐向東為了弄清楚四小隊賬目出窟窿的事,特意派人把錢大算盤找來,讓他幫著遲成翰、吳邊一起查帳,並強調要遵循實事求是、調查研究,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錢大算盤從遲成翰手裏接過幾個賬本問:“窟窿出在什麽地方?”遲成翰翻到一處,指著賬麵說:“前年上內蒙給四小隊買馬的票子都在這,差五百四十元票子合不上牙。”錢大算盤問:“和當事人都核實過嗎?”吳邊說:“當時去買馬的還有聞老萬,據他回憶,花錢都是索老歪經手,可能缺了五百四十元票子,但也隻是記住個大概,具體差在哪也說不清楚。當時四小隊會計出現過空缺,索老歪自己管理過好幾個月的賬目,差的賬正是那時候。聞老萬是後來接手的,對之前的賬目底細不知情。”
    錢大算盤反複看完,又仔細翻看一個個賬本,一個票子一個票子核對,工作非常認真。查了大半天,還是一無所獲。吳邊分析說:“我感覺這五百四十元被索老歪個人挪用或貪汙的可能性不大,問題差在票子上,一種可能是票子夾錯地方了,所以我一個一個查看,但沒發現放錯地方。還有一種可能是遺失了,最有可能就是放這些賬本的地方。”遲成翰說:“見不到票子無法定論,賬本始終放在四隊馬號儲物櫃裏的,有時間再仔細找找,把儲物櫃翻它個底兒朝天,看能不能找到。”
    正午時分,索老歪躺在北炕上直哼哼,媳婦問道:“看你這一副難受的樣子,是不是病了?”索老歪說:“我頭疼的厲害。”媳婦忙說:“你等著,我去叫雍大牙給你瞧瞧。咳!真跟你上不起這個火。”
    媳婦出門不久,索老歪憂心忡忡地支撐起身子。他想,自己搞破鞋的事整的滿村風雨,已經丟盡了顏麵,這又貪上五百四十元的窟窿,弄不好判個貪汙罪還得受處分,這輩子算沒好了。他越想心裏越沒路,趁媳婦去找大夫,到下屋尋了繩子夾在腋下,搖搖晃晃上了大街出了南村口,路過羅鍋橋時猶豫了片刻,然後下道直奔抹斜地。
    來到柞樹趟子歪脖子樹下,他拿著繩子,呆呆佇立了許久,眼前浮現出和小莠子翻雲覆雨的情景。他仰望著歪脖樹,望著那綠染枝頭的樹冠,一邊歎氣一邊叨咕:“咳,你是歪脖樹呀,我是歪脖子人哪。想那時,我多風流快活!可如今,老天爺不給我活路啊,要把我小命收去。咳,想我索老歪嗚呀嗚呀的,到頭來落到這個下場。咳,想不到,歪脖樹吊歪脖人,抹斜地收屈死鬼呀!”
    他使勁往歪脖樹杈上甩繩頭,甩了好幾次也沒甩過去,隻好呼哧呼哧爬上歪脖樹,用兩腿盤住樹幹,在樹杈上打好繩套,淚流滿麵地把頭伸進繩套內,抱住了樹幹。他最後看一眼在微風中一陣亂抖的柞樹葉,終於狠下心來,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兩腿從樹幹上鬆開時眼睛突然睜大了,整個身子垂吊在空中悠蕩了幾下。
    索老歪媳婦領著雍大牙回家,見炕頭隻有被褥沒有人,就到院子、園子、茅摟、下屋察看一番,回屋對雍大牙說:“哪都沒有,這人能上哪去呢?”雍大牙嘴唇子嗦囉一下大齙牙,突然冒出一句:“他能不能想不開呀?”索老歪媳婦說:“他那麽能嚎喪的一個人,能想不開嗎?”雍大牙說:“備不住啊,人就怕遇到為難遭災的事兒呀,還不快去找找?”
    兩人急忙出了胡同走上房後橫街,見人就打聽。在中心街上,迎麵碰上鬼子漏、賈大膽,索老歪媳婦急忙問:“金連長,看沒看見老歪?”鬼子漏最願意別人稱呼自己所謂的官稱,高興地往西南一指:“見他病懨懨的,夾個繩子,出村往西南去了。”賈大膽說:“我跟他打招呼,問他幹啥去,他說溜達溜達,散散心。”鬼子漏問:“咋啦?又出啥事兒了?”雍大牙說:“我分析,老歪是去尋短了。”鬼子漏急忙說:“那快點兒去找哇,別去晚了不趕趟。”
    幾個人一陣疾走,出了村,跑過羅過橋,往西南方向急急奔去。在抹斜地頭,一長條柞樹帶橫在人們眼前。柞樹趟子早已綠染枝頭,隱約可見吊著個人影。到了近前,隻見索老歪已經吊死在碗口粗的歪脖樹下,樣貌很是難看,腦袋耷拉著,嘴巴咧合著。索老歪媳婦癱坐在地上哭道:“老歪呀,你咋走這步哇,為啥尋短哪!嗚嗚……”微風吹來,柞樹葉子一陣亂抖。
    索老歪的死相非常瘮人,眾人都不敢上前,賈大膽就顯示自己膽子大,要把索老歪的屍首解下來,卻被公冶山叫住:“上吊繩解不開,用斧頭把上吊繩砍斷,我聽說他上吊就把斧子帶來了。”說完,把已經準備好的一把鋒利的斧頭遞給他。
    賈大膽提了斧頭,“蹭蹭”爬上碗口粗的歪脖樹上,照著旁枝上的繩套哢哢哢連砍幾下。繩子斷裂時,索老歪的遺體撲通一聲倒在了荒地上。公冶山從背包裏取出剪子,動作麻利地剪開了索老歪的褲腿。
    按照村裏的習俗,凡是橫死的人必須浮丘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入葬,索老歪也不例外,索良找木匠打了一口白茬四六棺木把哥哥屍首裝殮,單等浮丘日滿入土為安。
    索老歪剛入殮,佐向東叫上吳邊,特意來到抹斜地頭,當著眾人的麵對著白茬棺木宣布:“索仁畏罪自殺,這是自絕於黨自絕於人民……”
    回到秦家西屋,負責在長青四隊馬號查找票據的遲成翰和聞老萬回來了,遲成翰把一張票據遞給了佐隊長:“索隊長那五百多元差賬給找回來了,就是這張票子。”遲成翰補充說:“是票子遺落了。”錢大算盤喃喃道:“不趕趟嘍,不趕趟嘍,老歪他聽不到圓賬的消息了。”
    佐向東沉默了半晌,憤憤地說:“雖然賬圓上,可他道德敗壞,玩弄婦女,罪不可赦!”齊二克說:“畢竟那五百四十元不差,在經濟賬上冤枉了索老歪。”佐向東把票子交回聞老萬手裏,吩咐隊員去索老歪家,把圓賬的消息告訴他家人。
    遲成翰和吳邊到老索家,當著索良夫婦的麵,向索老歪媳婦說明了差賬的真相。索良搖頭歎息:“晚了,說啥都晚了,早查清楚,我哥他不會走那條道……”遲成翰和吳邊出了屋時,兩人聽見索老歪媳婦坐炕上嚎啕:“啊啊啊——你個死鬼,你知道不?你那五百四十元差賬找回來了呀……”
    掛了鋤,人們又有了閑扯的精神頭。秦家前門房子西屋常會聚來一群閑人,聽張鐵嘴兒說書講古消磨時間。這天晚上,繪聲繪色的鬼故事一段接一段,講到小半夜了人們也不願意散。
    張鐵嘴兒端起水碗抿了一口,待人們請求再講一個,他又清清嗓子講起來:“這說啥有啥呀,據老輩人說呀,人死後都得被小鬼領著見閻王爺,閻王爺根據生前職業判斷好壞,然後該下地獄下地獄,該投胎投胎。說有個教書匠死了,被小鬼領到閻王爺那裏去報到,閻王爺問,你生前是幹什麽的?教書匠說,教書。閻王爺大怒,劁豬,好小子,這是殺生害命,先上一旁跪著去,一會兒打入地獄!接著小鬼又帶進來一個,是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閻王爺問,你生前是幹什麽的?這女人一尋思,在閻王爺麵前不說實話不行,不好意思地低頭說,養漢。閻王爺一聽,行善,好,就讓你投胎富貴人家吧!這時在旁邊跪著的教書匠聽明白了,原來閻王爺耳朵背,想我堂堂一個教書先生,還不如一個風塵女子,不行,我得揭發她。教書匠站起來喊道,閻王爺,她是個**。誰知,閻王爺一聽樂了,她是你嫂子?哦,那看在你嫂子麵子上,讓你也投胎做人吧!”張鐵嘴講到這裏,眾人一陣哄笑,都說閻王爺耳朵也太背了。
    張嘎咕聽入迷了,擰著大脖筋說:“爹講的真好,沒聽夠。”艾淑君說:“別聽你爹瞎白話,那都是沒影兒的事兒。”
    賈大膽也不甘寂寞:“我給你們講個真事兒。有一回,我到公社辦事兒回來天黑了。那天正好有月亮,還有點兒風。我走著走著,覺得後麵有人跟著,我就三步並做兩步跑起來,一回頭看見一個鬼影跟來了,我拚命跑,不管我跑多快,那個鬼還是在背後,後來我不跑了,再回頭一看那個鬼也不追了。我仔細一看,原來是我自己的影子,把我弄得氣喘籲籲,大汗淋淋的。”艾淑君揶揄道:“瞧他這點兒出息,還覥臉說呢!原來賈大膽也害怕呀!”賈大膽狡辯道:“多虧我是賈大膽,不然準把人嚇死。”大夥一陣發笑。
    鬼子漏為了嚇唬大夥,編起瞎話來:“哎,我跟你們說,頭些日子,有天天剛擦黑,我和我舅舅從抹斜地頭路過,往陰森森的柞樹趟子望,覺得那白茬棺材老瘮得慌了,腦瓜皮兒都發麻,你們猜我們爺倆聽到啥了?”有人問:“難道還能聽到那吊死鬼詐屍不成?”又有人打諢:“索老歪活著的時候喜歡在柞樹趟子搞女人,難道聽到搞破鞋的聲音啦?”大家一陣嘻哈。鬼子漏卻繃住臉,神秘地說:“是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顫顫巍巍,淒淒慘慘,是從索老歪白茬棺材那邊傳來的。我倆看一會兒,忽然看見一身白的人影飄飄忽忽往西南去了。我舅舅說,咱見著女鬼了,快走吧……”
    鬼子漏說得認真,聽得人直發怵,有膽小的不敢回家。賈大膽就顯示自己膽大,說道:“那索老歪的屍首,還是我爬上歪脖樹上給砍斷繩套放下來的呢!如果誰願意嘎點啥的,我現在就敢上抹斜地頭柞樹趟跟索老歪說說話去。”抱著孩子的艾青梅笑罵道:“你拿索老歪打啥賭呀,不怕他來抓你呀?”賈大膽較真道:“我是誰?我是有名的賈大膽!管他男鬼女鬼,我都不怕。”
    偏偏有鬼子漏與他較真:“你要真敢去,我出半袋高粱米。”賈大膽說:“說好啦,不得反悔。”鬼子漏說:“一言既出,啥馬都難追。”賈大膽向大家拱拱手,笑道:“大家給做個證啊!”黃士魁笑了:“好好,我們都做證。”鬼子漏說:“不過,咋能證明你確實去過了?”
    大家七嘴八舌,一陣策劃,最後還是張鐵嘴兒出的主意被采納。他找來一根六寸大洋釘,交給了賈大膽:“如果你連夜把大洋釘釘在那白茬棺材天上,就證明你確實去了。”黃士魁有幾分擔心:“大膽呀,你行不行啊?可別把自己嚇著哇!”賈大膽吹道:“人死如燈滅,啥妖勁兒都沒有,怕個甚!不就是往棺材上釘個釘嘛,這點兒小事兒算個啥!你們等著,我去去就來。”說罷,他帶上釘子,提一把鐵斧,出了屋門。
    胡小倩嘟囔:“你們看他多能逞能,顯自己膽兒大呢!”艾育梅抱著孩子走到西屋門口:“我看哪,如果不把他嚇個好歹,他都不待消停的!”說完,回了東屋。
    子夜時分,朦朧的月光籠罩著深沉的夜色,微涼的西北風鼓蕩著莊稼棵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賈大膽順著風勢,大步流星直奔抹斜地。借著朦朧的月色,看到了柞樹趟子裏的浮丘,那棺木泛著慘白的顏色。他心頭略過一絲驚悸,暗罵自己,“這世上哪有鬼呀,你怕個甚!你是誰?你是有名兒的賈大膽呀,你還在乎這個?”快步來到浮丘前,忽然頭上撲啦啦一陣響動,嚇得他渾身打顫,抬頭一看,是一隻不知名的大鳥從歪脖子樹的樹冠裏飛出來。
    他定了定心神,暗罵自己:“媽的,瞧你個熊膽,一隻鳥就把你嚇成這熊樣,你是枉擔了個大膽的名了。”衝棺材槐頭鞠了三下腰,叨咕道,“老歪,你別怪我驚動了你,念我把你從樹上放下來你別嚇我,為那半袋高糧米我也是身不由己。”
    當他拿出那根六寸大洋釘,湊到棺材槐頭前麵時,又刮來一陣風,心裏又浮上一層膽怯。慌亂中,他揮起鐵斧將釘子立在棺材天頭,“當當當”釘了上去。一轉身,覺得衣服卻被抓住了,嚇得他魂飛魄散,使勁兒一掙,“哢呲”一聲撕破了衣服。他棄了鐵斧,撒腿就跑,總感覺後邊有小鬼兒在追,卻不敢回頭,腳下開足了馬力,越跑越快。
    人們在前門房子西屋一邊閑扯一邊等待賈大膽回來。鬼子漏有些心急道:“這賈大膽咋去這麽長時間呢?去抹斜地頭柞樹趟子也該回來了。”艾淑君說:“他要是跑別場去睡大覺,你們可就傻老婆等乜漢子啦!”胡小倩說:“這你們放心,我家大膽一準複前言,從不辦禿擼扣的事兒。”
    隻聽房門“咣當”一聲響,賈大膽跑了進來。眾人見他麵色慘白,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都非常驚訝。胡小倩急忙把他扶到炕沿子上靠牆頭坐好,帶著哭腔說,“大膽呀,你別嚇唬我呀,你咋啦?”黃士魁也追問:“是啊,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呀?”
    賈大膽上氣不接下氣,喘了好半天,忽然堆縮在炕上。鬼子漏操著公鴨嗓,嚷嚷道:“人不行了,還賣啥呆呀,趕緊找大夫,上生產隊套車往公社衛生院送啊!”
    張鐵嘴兒忙端過油燈,借著搖曳的光線,伸手扒了扒賈大膽的眼皮,又用手指在賈大膽鼻孔上試了一下,說道:“人沒事,這是嚇的,過一會兒能緩過陽來。”
    果然,賈大膽休息了一會兒,漸漸明白過來,長出了一口氣。黃士魁再問他是咋啦,他這才說出話來:“鬼,鬼攆我!”眾人聽了,無不驚悚。張鐵嘴兒覺得不可思議,忙問:“啥?你遇到鬼了?”賈大膽點點頭。胡小倩忽然發現他衣襟撕壞了,忙問:“衣服咋攋壞了呢?”賈大膽說:“是,是老歪,老歪扯的!”
    眾人一看賈大膽衣服撕破了,更感到發怵。張鐵嘴兒說:“趕緊扶他回家歇養,他這是跑太急了,真慶幸啊,如果跑吐血,他就完了。”艾淑君說:“這賭打的,輸點兒糧食事小,真要把大膽嚇個好歹,真就不值當了。”
    第二天,鬼子漏特意去抹斜地柞樹趟子察看,路過老神樹時遇到張鐵嘴兒和張嘎咕,張鐵嘴兒問:“你著急忙慌的要幹啥去?”鬼子漏說:“我上抹斜地去,看看大膽是不是把釘子釘在索老歪棺材天上了。要釘上了,我好兌現打賭欠下的半袋子高粱米。”張嘎咕晃著大腦袋笑嘻嘻地說:“我跟你去,看釘子。”鬼子漏說:“我正好還嫌瘮得慌呢,跟我一起去是個伴兒。”
    到了抹斜地,發現那白茬棺材蓋頭上果然有一根大鐵釘,釘下還有一塊從賈大膽衣服上扯下來的衣角。
    “嘻嘻,真有釘子啊!還有嘎達布!”張嘎咕剛要伸手拔釘,被鬼子漏一把拉住。往回走的時候,張嘎咕還戀戀不舍地望望棺材天上的釘子。
    鬼子漏回家往麵袋子裏?高粱米,姚錦冠怨道:“你說你是不是閑的?打賭差點打出人命來,還得搭上高粱米。這高粱米我都沒舍得吃,你打賭一下搭出去半袋子……”鬼子漏不聽媳婦嘮叨,背起半麵袋子高粱米就往外走。姚錦冠還嘟囔:“你這敗家玩意,一天天像個狗顛肚似的。”鬼子漏罵道:“你就別瞎磨叨了,認賭服輸,你懂不懂?”
    鬼子漏來到賈大膽家,見賈永路也在,就把半袋子高粱米放屋地上,笑道:“大膽媳婦,我把高粱米送過來啦!”胡小倩假意推辭道:“你看你個大連長,打賭的話咋當真呢,快背回去吧!”鬼子漏認真道:“那不行,咱說到哪做到哪。”胡小倩說:“你看你個大連長,還挺講信譽呢,真是說話算話。”賈永路誇道:“認賭服輸,應該這樣。”鬼子漏提醒道:“我打賭輸的是高粱,麵口袋得給我倒出來。”胡小倩找個舊口袋,把鬼子漏的麵口袋騰了出來。鬼子漏坐在炕沿子上,關心起側歪在炕頭的賈大膽來。
    “好點兒沒?”
    “好多了,就是覺得氣脈有點兒不夠用。”
    “在家多養些日子吧,別著急上工。”
    “可能是做下齁巴病了,還得養一養。”
    “哎,你說你衣服是索老歪給撕破了那純粹是瞎扯!”
    “那是咋回事兒?”
    “我剛才去看過了,真有釘子啊!釘子下還有嘎達布!”
    “有布?”
    “是風將你的衣角吹到了棺材天上,你把自己衣襟釘到棺材天上啦!”
    賈大膽用手拍了一下自己腦袋,一咧嘴:“哎呀,我大膽這回算是留下話把兒了。”賈永路說:“大膽呀大膽,這世上哪有什麽鬼呀,你是自己嚇唬自己呀!”胡小倩把騰出的麵口袋遞給鬼子漏,說道:“他就是逞能,白擔個大膽的名兒。”賈大膽齁嘍氣喘地說:“多虧我是賈大膽,要換作別人準得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