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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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的效率永遠不會令我擔心,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找個地方會麵,我們約在中山路的三岔路口。
淩晨三點多時他的別克車引擎聲在三岔路響起,輪胎在柏油路上甩出兩道泥痕。
他降下了車窗,一股雪茄煙衝著我撲麵而來,我探了探頭,在他的副駕上看到一柄沾血的扳手。
“上車。”他彈了彈煙灰,朝我招了招手。
我上車後一言不發,他也沒說話,車裏麵死一般的寂靜,任憑他開車在城市中行駛著,不多時,他拐上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山路。
阿坤的煙一根接著一根,就沒斷過。
中午,在一個僻靜的山頂他停下了車,後備箱砰的一聲打開。
後備箱在山頂打開的瞬間,我聞到了濃厚的血腥氣味。我看到裏麵的東西後,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開始哇哇大吐。
後備箱裏裝著趙鐵柱。
他被捆成粽子狀蜷在備胎槽裏,右眼腫得隻剩條縫,臉上已經被血水染得看不見人形。
但他還活著,還喘著氣。
阿坤將他拖出。
“小雜種”趙鐵柱咳出帶血的唾沫,“沒想到你居然真敢…咳咳咳…老子以前果然小看了你!”
他捂住腹部痛苦地跪坐在泥地上,血將他的衣服沁濕,緊緊的貼在他身上,散發出一股股惡心的血腥味。
阿坤掏出一把長刀落在趙鐵柱的脖子上:“自己跳,留個全屍。“他甩給我一副勞保手套,”或者你動手,活埋了他。”
趙鐵柱突然劇烈掙紮起來,被膠帶纏住的手指在我褲腳抓出好幾道血印子。
他腫脹的右眼突然瞪大,直勾勾盯著我身後:“林小滿!你個賤人”
我猛地回頭,除了搖曳的竹林什麽都沒有。
等我再轉身時,趙鐵柱已經滾到了懸崖邊緣。
他仰頭看著我,血順著下巴滴在地上。
“陳默你個窩囊廢!”他喉嚨裏的血泡隨著狂笑炸開,“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救你爹?他墜樓前跪在老子麵前求我放過你,你猜我怎麽說?”
晨霧中傳來烏鴉的嘶鳴,趙鐵柱的聲音突然變得陰鷙:“我說老陳啊,你要是死了,我會把你兒子接過來當自己親兒子的…他要是不來,我怎麽名正言順的拿你的死亡賠償金?哈哈哈”
他腫脹的眼球上布滿血絲:“你爹是怎麽求我的?他抱著我的腿哭著說"老趙我給你磕頭了,別斷了我兒子的前程",哈哈哈!”
晨霧中傳來遠處工地的打樁聲,幾個工地上都紛紛亮起了燈,趙鐵柱的笑聲突然變得陰鷙,他咬著牙繼續說道:“你爹掉下去的時候,在空中轉了三四圈。最後那圈我數得清楚,他後腦勺對著我,眼睛瞪得比牛卵子還大。”
阿坤此時往我手裏塞了一根兵工鏟,“去,解決掉他。”
穀底傳來山風掠過峽穀時的嗚咽,趙鐵柱的笑聲混著血沫噴在空氣中。
“還有,陳默,你不是想知道你那寶貝小滿姐這段日子過得什麽生活嗎?老子今天就好好跟你說道說道!”趙鐵柱舔了舔幹裂滲血的嘴唇,臉上的橫肉隨著他的話語扭曲地抖動著,“那天,你前腳剛走,老子就把她拖進了屋裏。她還敢反抗,不停地掙紮、尖叫,那又有什麽用?在老子眼裏,她就是個玩物!”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似乎在回味當時的場景,“我把她扔到床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驚恐和憤怒,那模樣,嘖嘖嘖,真是有趣極了。她想跑,可老子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腳踝,把她拽了回來。她的衣服被我一件件扯爛,露出那雪白的肌膚,哈哈,你沒見過吧,陳默?”
我的雙眼瞬間布滿血絲,拳頭攥得緊緊的,關節泛白,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很憤怒。
憤怒到了極點。
我並不想殺人,我的手不想沾染上血腥味!
“你個畜生,住口!”
趙鐵柱卻充耳不聞,反而說得更加起勁:“她拚命地哭,那哭聲在我聽來,就跟美妙的音樂一樣。我可不管她,騎在她身上,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在她臉上,讓她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他說著,還誇張地比劃著當時的動作,臉上的得意愈發明顯。
“沒錯,我的確不行,我硬不起來,哪有怎樣?我可以折磨她!狠狠地揍她!”趙鐵柱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變態的快感,“她那無助的樣子,你要是看到了,肯定會心疼得要命吧?哈哈哈哈!”
“去你媽的!”阿坤奪走的我手中的鏟子,然後狠狠地扇在了趙鐵柱的後腦勺上。
他跌進了漆黑的峽穀中,聽不見一點回響,仿佛被黑夜吞沒了一般。
他跌落前,他的嘴唇好像動了動,但我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我還看到了他那陰鷲的笑容,到死也看不見一絲回憶和恐懼。
我在原地愣了很久。
直到雨點落在我的臉上。
“啊!”
我突然崩潰地大哭起來。
“爸我做到了您看啊,趙鐵柱的血和您安全帽上的防鏽漆一樣紅”
“您總說"水泥地要打實",可我連您安全帽的螺絲都沒擰緊”
“這些年,我他媽的就是個活死人!但今天我做到了!我給您報仇了!您可以瞑目了!”
“還有小滿姐…你以後終於可以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了!”
“……”
我的最後一聲嗚咽被山風卷走,渾身像是脫力了一般躺在地上。雨點落下,打在我的臉上,仿佛這樣就能堵住所有悔恨的尖叫。
仿佛這樣就可以重刷點人世間所有的汙穢與醃臢。
雨水混著血水流進嘴裏,鹹澀中帶著一點甜。我突然明白,複仇不是終點,或許是更深的深淵,當晨霧散盡,我將變成阿坤的人,穿著父親當年的那身皮,在混泥土中重複他的人生。
可他不知道,有些腳印永遠浮在表麵,就像我們永遠踩不實真相的影子。
我合上雙眼,任由雨水衝刷掉睫毛上的血漬。明天太陽升起時,建安集團的安全報告上會多一起意外,而陳默這個名字,將在未來十年一直出現在裏麵。
坐上返程的車。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小滿姐發來新消息:“我到雲南了,這裏的艾草很香。”
看短信時,車載廣播正在播放早間新聞:“今日淩晨,某工地發生重大安全事故趙某因施工不當,未做好安全措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