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回家
字數:4566 加入書籤
夜晚的風帶著酒香,也帶著些許涼意。
清潯一手扶著江時序,從宴會廳出來。
男人高挑清瘦,此刻卻喝得醉醺醺,整個人半靠在她肩頭。
額角的發被酒氣蒸出幾縷潮意,襯得那雙桃花眼紅得泛光,濕漉漉的。
他沒再掙紮,隻是沉默地倚在她肩頭,呼吸淺淺,像極了一隻受了傷的貓,虛弱、安靜,卻倔強得不肯示弱。
他的身子有些燙,混合著些許酒意和疲憊。
清潯拉開車門,想把他扶進去,他卻在那一瞬突然僵了一下。
“能……自己來。”
他低聲道,聲音微啞,像是被喉嚨裏的灼燒刮出來的。
清潯看著他,沒說話。
江時序的睫毛很長,低垂著擋住眼裏的情緒。
他幾乎不看她,隻輕輕撐住車門,自己坐了進去。
她沒有幫他扣安全帶,隻靜靜站著,看了他幾秒,忽而嗤笑一聲。
“倔。”
江時序沒反駁,仿佛連頭都不敢抬,隻是安靜地坐著。
側臉隱在昏暗的車燈裏,冷白的下頜線如削,唇色淡得發白,指尖微蜷,隱約帶著一絲克製到極點的緊繃。
清潯輕輕歎了口氣,彎下腰,伸手去替他把外套拉好。
她的指尖拂過他領口的時候,江時序身體一震,不動聲色地收緊了指節。
他沒有退開,也沒有迎上,隻像被這輕柔觸碰微微擾亂了某根神經,沉默而壓抑。
兩人靠得極近。
她能清晰聽見他胸腔裏被酒意擾亂的心跳,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氣混合著一股冷冽的清冽氣息。
如同冰雪裏開出的一朵火紅花,明豔卻不灼人。
清潯也上了車,車內氣溫不高,卻因那一場酒局後殘留的躁動與沉默,變得莫名的沉悶。
清潯坐上車後,順手把車門拉上,空間頓時變得狹小。
江時序坐在靠窗的一側,身子略微側斜,頭發有點亂,後頸那一小塊發絲還微微貼著汗。
“去哪兒?”司機回頭問。
清潯低頭看了眼身邊醉了的江時序,微微偏頭報了地址。
“去天府。”
司機應了一聲,車子緩緩啟動。
她話音剛落,肩上的人忽然動了動,聲音低啞而含糊地響起。
“你……要帶我去哪?”
清潯側眸望去,他那雙素來清澈的眼眸此刻裹著醉意。
眼尾微紅,睫毛低垂著,連發絲都落得散亂。
他說話時沒睜開眼,語氣卻透著一絲倔強的抗拒。
“我家。”清潯語氣很平靜,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你醉了,總不能把你扔街上吧。”
他說不出拒絕的話,卻又下意識地想拉開一段距離。他不習慣這樣的靠近,尤其是。
她。
“我不去。”他語氣有點低,“我自己回去。”
“你現在能去哪?還能打車自己回家?你站都站不穩了。”
江時序閉著眼,眉頭卻皺得更深,嗓音低啞。
“你別管我……”
“我偏要管。”
清潯一字一句說,語氣輕柔,卻透著某種不容置喙的堅定。
清潯靠在他這邊一點,忽而低頭,像是要幫他調整安全帶。
她動作很自然,但鼻息一靠近,他整個人不自覺僵住了。
安全帶的“哢噠”一聲在安靜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清晰。
她沒再看他,而是隨意往座椅上一靠,手臂恰好擦過他襯衫的袖子,一點點輕微的布料摩擦,像故意的,又像不經意。
江時序垂下眼睫,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清潯卻偏頭看著他,眼神帶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輕輕問了句。
“你是在怕我?”
江時序沒回答,隻靜靜轉頭看向窗外。
窗玻璃上映著兩人靠得極近的剪影,他喉結滾了下,臉頰略顯蒼白的輪廓在夜色裏顯得更加清冷。
她總是這樣,語氣平靜,神色慵懶。
卻能三言兩語讓他心底炸出細小的火花,連帶著一點點難以察覺的慌亂。
“我不習慣這樣。”他說。
“哪樣?”
“……太近。”
清潯輕笑了一聲:“你今晚不就是被我‘太近’地救下來的嗎?”
江時序抿唇,沒有說話。
車燈從窗外掠過,在他臉上映出一抹光影,照亮他清雋的側顏,也照出他那微不可察地顫動的睫毛。
清潯沒再逼他。
隻是輕輕轉過臉,望向前方,聲音平靜又帶著點曖昧意味。
“你要回去也行,我家門口等你酒醒,讓你打車走,行不行?”
江時序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的側臉精致,神情懶散,卻偏偏從骨子裏透出那種篤定與強勢。
她不說“你必須聽我的”,但她說的話,從來沒人能拒絕得了。
“你沒辦法拒絕。”她笑著回頭看他,聲音清亮,仿佛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那一刻,江時序沒有再說話。他靠在座椅上,閉上眼,像是妥協。
也像是把所有克製、沉默、慌亂,全都藏進這一聲輕歎裏。
夜色沉沉,風吹過街道,卷起地麵的落葉,一切都顯得靜謐得有些過分。
清潯掏出鑰匙打開門,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江時序。
他醉得狠了,靠著門邊的牆壁站著,身形頎長卻帶著幾分倦意,眼睫微垂,像是極力壓抑著什麽。
清潯走回去扶他,他沒掙紮,隻是喉嚨裏低低地哼了一聲,像是在壓製那股自胃底翻湧上來的酒意。
剛踏進玄關,江時序終於撐不住了,身子一傾,手臂撐在牆上,微彎下腰,幹嘔了一聲。
清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動作利落地拿了紙巾,又把他往洗手台那邊帶。
他不肯靠太近,哪怕吐得狼狽,也側過臉避開她的手,冷冷地說。
“我自己來。”
江時序撐著洗手台,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氣,狼狽又無措地嘔吐起來。
他肩膀輕輕抖著,發絲垂落在蒼白的臉側。他一向冷淡的樣子,此刻卻破碎得像一張濡濕的宣紙。
清潯站在他身側,一手輕輕扶著他肩,一手拿著濕毛巾。
他吐得滿臉通紅,連力氣都沒剩下,靠在洗手台邊喘息。
清潯沒說話,隻把水龍頭打開,幫他擰毛巾,擦淨嘴角。
他偏了偏頭,但沒拒絕,也沒道謝,臉色蒼白,額角的碎發濕了一縷,像是終於撕開一點那層冷漠的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