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死人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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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盯著藥壺子,葉青禾在心裏琢磨這些日子的怪事兒。
“青禾丫頭,你去聞聞老宅的那些糧有沒有臭味?”
正出神兒,村長忽說了這麽一句。
葉青禾搖頭:“我去看過,沒有。”
臉上緊繃的肌肉立刻放鬆,村長深深出了口氣:“看來這次我沒有聞錯。”
“你專門去聞了?”
村長笑得極為心虛:“沒,沒有。”
葉青禾偷笑,看來村長雖嘴上不說,但心裏一直記得那日糧食的臭味。
她的“小計”起了作用嘞!
隻是不知道,今兒使的小計會不會起作用?
“快走,沒準兒有剩的。”
“山那麽大,去哪兒找?虧你和二丫頭那麽親近,也不知道問問糧食具體位置。”
正瞧著藥壺泡泡,門外走過幾道人影。
其中一個停下,往院兒裏瞧了瞧。
“嘿!這不是二丫頭嗎?快去問問。”
那人笑盈盈的推門,走了過來。
村長有些詫異:“老田家的?你咋來了?”
見她盯著葉青禾,不滿地嘖了一聲兒:“青禾丫頭剛醒,你就追到這兒要雞了?”
田嬸子大咧咧笑著:“村長,這事兒我比你上緊,雞已經抱回去嘍!”
村長雙眼瞪得老大:“啥時候?”
“二丫頭剛睡醒的時候。”
“我看是你把二丫頭吵醒了吧?”
“嘿嘿。”田嬸子沒再說,徑直擠到葉青禾旁邊:“說說唄,山裏哪兒有糧?”
打量她幾眼,葉青禾笑:“沒有。”
“咱倆是一起進過縣的交情,說說唄。”
葉青禾沒說話。
田嬸子似乎摸住了她的脾氣,朝同行的夥伴們擠了擠眼,又往葉青禾身上靠了靠:“說說唄。”
旁站著的幾個婦人會意,也聚到葉青禾旁邊說著軟話。
“好,我投降。”葉青禾無奈:“不過,那些糧食可不好撿,你們有這個膽量嗎?”
“餓得前胸貼肚皮,命都快沒了,有什麽敢不敢?”
“藏在山裏的是精米。”
“那更得要了!”
“死人身上的。”
方還笑嘻嘻的幾個婦人臉上笑容瞬間僵住了。
死人糧?精米?
往山的方向瞧一眼,田嬸子隻覺喉嚨有些啞:“不會是匪子帶到北河村的糧吧?”
見葉青禾不說話,隻笑盈盈看著自己,她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不行不行。”田嬸子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北河村是被山匪屠了,要他們的糧不吉利。”
想到那夜山另一頭的火光,旁的幾個嬸子也是臉色煞白。
沒糧就勒緊褲腰帶,總比得罪山匪惹來仇殺好啊!
這糧不能要。
“我敢要。”
忽地,嘶啞的聲音響起。
秀嫂子雙眼發木,訥訥走到葉青禾麵前:“青禾,糧在哪兒,你告訴我,我去拿。”
“你瘋了?”田嬸子一把拽住她:“這是找死的事兒啊。”
秀嬸子扯起嘴角:“大山沒了,我還怕什麽死?”
田嬸子的心瞬間堵住了。
大山是個多好的後生?
能幹,憨厚,還心善。
就說去山上集水的事兒。
河源頭兒陰,為了集水又不得不保持同樣的姿勢,時不時的,還要與北河村那群偷水賊鬥上一鬥。
集來的水大家平分,大山多拿不了一滴。
這種大家不情願的活兒,大山從不抱怨。
可這樣好的人,偏偏死在了為大家集水的時候。
說起來,誰不心痛?
田嬸子翕動嘴唇,抓著秀嫂子的手又緊了幾分:“你還有孩子呀。”
想到自家毛兒,秀嬸子笑了:“為了孩子,我更得去。”
“這……”田嬸子不肯:“萬一惹來流匪咋辦?到時候整個村子都遭殃。”
“不會的。”葉青禾道:“山匪已經離開了。”
“二丫頭,你跟著湊什麽熱鬧?”田嬸子狠狠瞪她一眼,又輕聲安撫秀嬸子:“娃子好養活,我們每人湊湊,肯定能熬過荒年。”
可葉青禾已經朝門外走了。
見攔不住,田嬸子又朝村長喊。
然,村長依舊慢悠悠煽著火兒,頭也不抬。
直到幾人通通出了院子,他才伸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他信任葉青禾。
可,去拿那惹來災禍的糧,實在是步險棋。
村長幽幽歎口氣,把藥倒進碗裏送進屋了。
山上。
葉青禾帶路,秀嫂子跟著。
後麵幾個婦人憂心忡忡。
沿著她們也未走過的山路拐了好幾個彎兒,已經隱隱能看到北河村了。
“二丫頭,回吧。”田嬸子雙腿打顫:“匪子沒落網,別被找上門兒。”
沒人說話,隻埋頭走著。
直到來了北河村地界,葉青禾徑直走向一顆枯樹樹洞。
扒開枯草一看,破了袋子的精米灑了出來。
“還真有?”一眾婦人瞠目結舌。
就在這時候,秀嫂子已經走了過去。
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袋子,她仔仔細細地把米都裝進袋子。
“秀兒,你可想好了,這糧是死人糧啊!”
“我想得很清楚。”
“你不怕連累村子?”
秀嫂子頓住了。
她怎會不顧鄉親們的安危?
可這糧,她不願放棄。
仔仔細細把所有米裝進袋子,她
淡然起身:“我把毛兒接過來,以後,我就住在北河村。”
“你瘋了!”田嬸子惱怒:“北河村全是冤魂,你留在這兒能安心?”
“怎不安心?”秀嫂子扯扯嘴角:“他們貪糧惹來殺禍,連累了我男人,他們欠我。”
田嬸子說不出話了,隻好看向葉青禾:“說話啊!”
“秀嫂子,我明白你不想連累黃水村,但是,能不能請你再救救黃水村?”
秀嫂子抬眸:“什麽意思?”
“帶著這些糧回家去,安心吃。”
這天中午,黃水村家家戶戶都起了火。
抓一把借來的米丟下水,咕嘟一會兒,飄香的燙水子下肚,教人舒服地喟歎。
最香的當屬秀嫂子家。
她做了結結實實一鍋米飯,香味兒四溢,勾得人饞蟲直往外鑽。
守在眺望台上的老許聞著香味兒,涎水直流。
正想象嚼甜米是什麽感覺,蕩起的灰塵飄了滿嘴。
“呸!”
正唾著,餘光瞥見黑壓壓一片。
定眼一瞧,他心口緊了緊:
“官兵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