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幹休所一片蔥蘢。
    傍晚的時候，小區裏也就熱鬧些。
    散步的，運動的，總能見到一些老朋友，老同事。
    陸老爺子晚飯後出來散步，遠遠看到陶家父女站家門外說話，便上前打了招呼。
    “小陶，小邱還住院啦？”陸老爺子看到陶教授手上拎著飯盒，隨口問了一句。
    邱長官病倒，海城如今的一些事務暫交副手處理。
    這樣的事，陸老爺子在第一時間就聽到了消息。
    “是啊。醫生說還得住些日子，他這回是動了根本。”
    一說起邱長官生病這事，陶教授的眉頭就皺起來，自己愛了幾十年的人，她怎麽會不擔心，不心疼呢。
    “那得好好養著。行，趕緊去給小邱送飯吧。”
    “陸叔，那我先走了。”
    陶教授坐進車裏，又朝陸老爺子點點頭，趕緊把車駛離。
    陶老爺子轉身要往另一個方向走，陸老爺子立馬追上來，“老陶，等等我，有事跟你說。”
    陶老爺子也不等他，背著手繼續大步朝前。
    陸老爺子便小跑著跟上，“我跟你說啊，小赫那孩子，又跟那個女人粘粘乎乎了。昨天還一起約會吃飯來著，這訂婚宴都辦了，我看也不那麽假嘛。”
    “你現在是擔心你家老小讓小赫給甩了？”
    “嘿，我擔心......呸，他沈光赫敢！我家老小為了他跟家裏鬧了多少回了，他說不要就不要，老子得扒了他的皮。”
    “你這是同意了？”陶老爺子停下腳步，陸老爺子有點氣喘，論這身體素質，陸老爺子比大他三四歲的陶老爺子到底差點。
    “我......你把我給繞進去了。”
    “行啦，別讓人盯著小赫。他既說了有些事要處理，就讓他自己處理。你讓人盯著，反倒讓人縮手縮腳，還得顧著你老人家的心情。”
    “我......我不是怕他小子讓人占了便宜嘛。”陸老爺子一急，也就憋出這麽句話來。
    “就小赫那心眼，他能讓一個女人占了便宜。我雖然不知道小赫要從那個女人身上得到什麽，但那個女人很危險，直覺。值得小赫花心思兜圈子的女人，還是那麽個來頭，不會是個善茬。所以，讓你別派人盯著，是怕你給小赫添亂。”
    “那就由著那女人胡來？這兩天晚上，我總夢到老沈。他死就死了，還天天來煩我。說什麽我要不替他看好兒子，他就來把我帶走。狗東西，老子早晚也得去，要他帶。”
    陸老爺子罵罵咧咧的，陶老爺子歎了口氣，“咱們都是黃土埋到鼻子的人了，能管幾年？所有的事，終究還是得他們自己解決。想開點！”
    “和著老沈沒來找你，你睡得踏實。當初老沈那件事，他要去自首的，是咱們倆給按著，說他要是真去自首了，晚潔不保是一回事，主要是這他媽什麽事。
    他不要老臉，這小的總還要活的。特別是他們家老大，父子倆本來關係就鬧得僵。這要知道那事，大概能剁了老沈。一起替他瞞下來的事，都得把他兒子管到底。”
    “行啦，這什麽地方，你那大嘴巴，別再提那點事。看好你家老小，讓他早點養好腿，別天天跟個瘸子一樣。”
    陶老爺子扔下這話就走，陸老爺子似乎是不喜歡‘瘸子’這詞，罵罵咧咧道：“你才瘸子，你全家瘸子！”
    兩個老人就跟兩個孩子似的。
    陶老爺子轉了一圈，尋了個沒人處，給沈光赫打了個電話。
    “老陸可能派人盯著你，不過我打了招呼了，跟你說一聲，讓你心裏有數。”
    “勞您費心了。”
    “不想讓我費心，你那些破事就趕緊解決。如果有難處，就開口，我雖然是老了，也退了，但不是死了。”
    “謝謝您！”
    沈光赫掛了電話，此時，夕陽斜照，晚霞滿天，特別漂亮。
    那天與沈家人沒有談攏，沈家人離開會所前曾揚言說，要把事都給捅出去，讓他們母子被世人唾棄。
    沈光赫當時隻是點點頭，氣得沈家人拂袖而去。
    如今已經過去兩天了，好像也沒什麽動靜。
    沈光赫更加確定，對方手裏沒有什麽根本性的東西。
    但賀妍非得挑起他跟沈家的矛盾，圖什麽呢？
    逼得他走投無路，隻能與賀妍綁在一起？
    沈光赫想起商陸與他說過的陶京墨前世做的那些事，又想到商陸那天說，賀妍與陶京墨是一種人。
    他便給陶京墨發了條信息：老三，前世你那樣逼商陸，為什麽？隻是為了讓他低頭，臣服？
    雖然知道這話很揭兄弟傷疤，但既然是一種人，是不是想法也是一樣的。
    賀妍想讓他臣服，低頭嗎？
    他沈光赫哪是會臣服的人。
    可以沒命，但不能沒了骨頭。
    仔細想一想，賀妍還是跟陶京墨不一樣，至少，賀妍麵對他的時候，永遠溫柔。
    哪怕是裝出來的，至少也裝得很好。
    但陶京墨前世可沒有裝。
    此時，陶京墨剛剛結束了催眠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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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思緒還有些混沌，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難以回神。
    “陶先生，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小聲問道。
    “哪裏都不舒服。就好像......”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親眼看了一場自己主演的混蛋主角電影，又恨又氣又心疼，想到那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事實，又想狠狠甩自己兩巴掌。
    矛盾，混亂，像不真實，但那些感覺又特別真實。
    今天，他被喚醒的都是那些他傷害商陸的點滴。
    原來，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來看，他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殘忍。
    “來，喝杯溫水，緩一緩。”
    陶京墨接過水杯，一口氣喝了半杯。
    “痛苦的記憶其實是很折磨人的，但因為痛苦，也會是印象最深刻的。咱們之前也聊了一些，今晚陶先生就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會輕鬆一起。不過，要繼續治療的話，可能還會更痛苦。”
    “沒關係，我能挺住。麻煩您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再叫我。”
    醫生簡單收拾了一下，然後出去。陶京墨一個人在房間裏呆坐了一陣。
    小林敲門進來，見他還在愣神，便小聲提醒道：“陶先生，商先生還等你吃晚飯，你看......”
    “我先睡一會兒。讓他自己吃吧。”
    陶京墨顯得沒什麽精神，小林也就沒再多說，默默退了出去。
    上了床，想起剛才好像手機響過，他才拿起來看了一眼。此刻看到沈光赫的消息，像是給這混亂的腦子和心緒來了一個快刀斬亂麻。
    他當時圖的是什麽？
    圖......
    他想讓商陸跟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他要看到那個人笑。
    他要每天給那個人做飯。
    他要......
    不，他其實隻想要一樣。
    他要商陸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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