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鐵皮屋頂的積水順著縫隙滴落，在地麵匯成蜿蜒的血紅色細流——那是數據體被摧毀時特有的藍色熒光與真實血液的詭異交融。徐麟的膝蓋重重磕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而他懷中的林小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警服上的編號“037”逐漸顯現出數據流的紋路。
    “小羽！”徐麟按住他腹部的傷口，卻發現指尖穿過的不是溫熱的血肉，而是閃爍的藍色光點。實驗室資料裏冰冷的文字突然在腦海中炸開：“第3號實驗體，意識數據純度97.3，具備人類情感模擬模塊。”
    “隊長……”林小羽的聲音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帶著釋然的笑意，“其實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的’。上次你幫我擋住匕首時，我發現自己的血是涼的……”他抬起手，試圖觸碰徐麟的臉，卻在指尖相觸的瞬間化作數據流，“但你教會我的東西，這裏……”他虛握的拳頭抵住徐麟胸口，“是熱的。”
    男人的匕首從林小羽後背透出，刀刃上的血跡在藍光中化作細小的代碼。他一腳踹開徐麟，皮鞋碾過林小羽逐漸消散的“屍體”：“感人至深的主仆情。不過很遺憾，數據體的‘死亡’，隻是回歸係統根源而已。”
    徐麟突然抓住男人的腳踝，卻在觸碰到的瞬間愣住——對方的皮膚下傳來齒輪轉動的機械感。記憶閃回中，實驗室牆上的剪報突然清晰：“第47次輪回，變量因情感羈絆失敗。”
    “你怕我。”徐麟擦去嘴角的血沫，發現那其實是係統模擬的痛覺反饋，“因為我在這個虛擬世界裏，產生了你們無法計算的‘情感誤差’。”
    男人的瞳孔收縮，匕首尖抵在徐麟咽喉：“你不過是段自以為是的代碼。現實中的你，現在正躺在培養艙裏慢慢腐爛，而你父親的心髒，早在十年前就該停止跳動——”
    閃回：交警隊的深夜
    “報告隊長，我錯了！”林小羽抱著警服站在門口，雨水順著發梢滴在“為人民服務”的錦旗上，“我不該在查酒駕時和同事打賭……”
    老隊長把搪瓷缸重重擱在桌上：“打賭輸了就願賭服輸！大冷天讓人家小姑娘穿漢服測酒精？”他扔給林小羽一條幹毛巾，“去食堂把李嬸兒煮的薑湯喝了，順便給徐麟帶一份——那小子又在研究卷宗不吃晚飯。”
    年輕刑警縮著脖子跑出去時，徐麟瞥見他後頸的紅痕——分明是替自己擋刀時留下的擦傷。
    現實：數據流中的低語
    “老隊長煎蛋時總把蛋黃戳破，”林小羽消散前的最後一句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他說……這樣才容易入味。”
    徐麟猛然抬頭，看見男人腰間露出的鑰匙鏈——那是枚磨損的銅錢，和老隊長掛在警車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你和老隊長是什麽關係？”徐麟抓住男人的手腕，齒輪紋身的紋路與老隊長掌心的繭子形狀重合，“他知道你在係統裏搞的這些名堂嗎？”
    男人突然笑出淚來：“老隊長？那個把你從交警隊撈出來的老蠢貨？他當年親手把女兒的車禍現場改成‘普通交通事故’，就為了保護所謂的‘模擬計劃’……”
    記憶割裂聲
    徐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如利刃插入：監控畫麵裏，老隊長顫抖著修改檔案，背景是哭喊聲震天的十字路口——而受害者中，有個穿粉色芭蕾裙的小女孩，手腕上戴著和林小羽同款的平安繩。
    “林小羽的原型，是老隊長的女兒。”男人扯開徐麟的衣領，露出相同位置的齒輪印記，“我們都是實驗體，而他是最瘋狂的設計者——用親生女兒的死亡數據，打造出最完美的‘情感漏洞’。”
    警報聲突然變成尖銳的蜂鳴，天花板開始剝落，露出上層實驗室的景象：老隊長正站在控製台前，白發被冷光染成青灰色，他對著麥克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第48次輪回進入最終階段，啟動‘變量淨化程序’。”
    男人的匕首突然抵住徐麟咽喉，卻在觸碰到皮膚時發出刺耳的電流聲——徐麟的身體正在數據化，傷口處浮現出金色的代碼流，那是係統從未記錄過的異常數據。
    “你對老隊長來說，隻是個打破輪回的工具。”男人的聲音第一次出現動搖，“而我……至少能給你一個虛假的圓滿。”
    徐麟看著男人瞳孔裏晃動的自己，想起每次破獲大案後，老隊長總是罵罵咧咧地遞來熱包子，卻在沒人注意時，用袖口擦拭他警徽上的灰塵。那些真實的溫度，難道真的隻是係統計算出的“情感模塊”？
    “把鑰匙給我。”徐麟突然抓住男人的手腕，齒輪紋身彼此貼合，竟發出金屬咬合的哢嗒聲，“我要重啟係統，但不是為了救父親，而是為了讓這個世界的‘遺憾’，不再成為你們操控的籌碼。”
    男人瞪著他，突然爆發出狂笑：“你以為重啟係統就能改變什麽？每一次輪回，你都會在交警隊遇到同樣的質疑，破獲同樣的案件，愛上同樣的女人——甚至連林小羽的死，都會一模一樣地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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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至少這次，”徐麟握緊男人手中的銅鑰匙，感覺到數據流在血管裏奔湧，“我會記得煎蛋的香味，記得老隊長罵人的語氣，記得林小羽說‘正義是熱的’時的眼神——這些數據永遠無法模擬的真實，才是我存在的證據。”
    實驗室的警報燈突然全部轉為紅色，老隊長的投影出現在數據流中，白大褂上沾著新鮮的血跡：“徐麟，現實世界的你隻剩三分鍾心跳。現在有兩個選擇：一，用鑰匙回到現實，你父親會活過來，但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會被格式化；二，留在這裏，成為數據世界的‘管理員’，但現實中的你將永遠沉睡。”
    男人猛地推開徐麟，鑰匙飛向數據流深淵：“別聽他的！他才是害死你父親的——”
    話音未落，男人的身體突然開始崩潰，化作無數“第47次輪回失敗”的字幕。徐麟撲向鑰匙，卻在接住的瞬間，看見現實世界的監控畫麵：老隊長正握著注射器，走向父親的病床。
    雙重現實的崩塌
    “當年你父親發現了模擬計劃，”老隊長的聲音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所以我們製造了那場車禍。但你自願成為實驗體後，我們提取了他的意識數據，放進這個模擬世界——現在，他的腦電波正在和你的同步。”
    徐麟的視線突然分裂成兩半：一邊是模擬世界裏逐漸透明的城市，一邊是現實中父親監測儀上的平直曲線。鑰匙在掌心發燙，刻著“1995”的紋路裏滲出藍光——那是係統最後的警告。
    “選吧，變量。”老隊長按下紅色按鈕，培養艙裏的“肉身”開始冒煙，“救虛擬的父親，還是救現實的自己？”
    林小羽消散前的笑容突然在腦海中閃現，徐麟想起這個總被調侃“愛吃煎蛋”的年輕人，曾在暴雨夜把傘傾向他這邊，自己半邊身子淋得透濕：“隊長，你說交警為什麽要管刑偵的案子？”
    “因為正義從不分崗位。”徐麟輕聲說，將鑰匙插入係統核心。
    數據流在刹那間凝固，實驗室的畫麵與模擬城市重疊：老隊長的白大褂下，露出和男人相同的齒輪紋身；父親的病床前，心電圖歸零的瞬間，模擬世界裏的交通燈突然同時亮起，紅綠黃三色在雨幕中折射出彩虹。
    徐麟握緊鑰匙，金屬齒輪在掌心留下凹痕。他不知道自己是選擇了成為數據世界的“神”，還是現實中的植物人，但當他看見模擬城市裏，交警隊的同事們正罵罵咧咧地衝進雨中疏導交通，老隊長偷偷把熱包子塞進新人手裏時，他終於露出笑容。
    “第48次輪回成功，變量選擇成為守護者。”老隊長的聲音帶著驚訝，“但你要知道，數據世界的時間流速是現實的千倍，當你在這裏度過十年，現實中不過是眨眼——”
    “那就讓我眨一次眼，做一輩子的正義。”徐麟轉動鑰匙，數據流在他身後凝聚成警服的輪廓，“下次再敢動我的人，我就把整個係統拆成二進製代碼。”
    男人的殘影在數據流中飄向遠方，最後一句話混著雨聲：“原來真正的變量……是你從來沒把這裏當虛擬世界……”
    雨聲漸歇，徐麟站在物流基地中央，看著懷裏的警徽逐漸實體化。遠處傳來熟悉的警笛聲，那不是係統預設的劇情，而是某個真實存在的靈魂在呼喚正義。
    他摸向口袋，指尖觸到半塊冷掉的煎蛋——不知何時塞進去的，帶著老隊長特有的油煙味。
    “隊長！支援還有三分鍾到！”對講機裏傳來林小羽的聲音，帶著活人的溫度，“現場有可疑車輛逃逸，車牌號最後三位是……”
    徐麟笑了，拔腿衝向暴雨中的警車。後視鏡裏，他看見自己的瞳孔不再有血色光斑，而是映著城市的萬家燈火，比任何數據都要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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