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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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麵驟然裂開墨色漩渦,邪物周身纏繞著濃鬱的魔氣,破浪而出。
果然,有魔。
長滿鼓脹畸形寄生物的巨尾掀起腥風。
顧念師姐將嚇得愣神的師弟推開,自己卻閃退不及,整個人瞬間被卷進翻湧著碎骨的濁浪中。
“顧念!”
師兄眼眸驟縮,目眥欲裂。
他提劍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想要將師姐從邪物的巨尾中救出。
然而仙劍剛一出鞘,還沒來得及揮出時就被無數隻鬼手纏住,讓他難以動彈。
那些溺斃的漁民和活祭亡魂哀泣著攀上他衣袍,嘴裏像是在喊救命。
如果這一劍揮下去,那些慘死的亡魂必將灰飛煙滅,怕是再也沒有超生可能。
可若不揮劍,顧念就危險了。
祝儀臉色鐵青,心急如焚,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就在他短暫遲疑的瞬間,邪物的巨尾已經卷土重來,纏上他的腰腹,生生將他撕扯著拖向深淵。
“嗡——”
森白的劍氣劈開巨尾,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狠狠地劈在鱗片之上。
刹那間,覆蓋著青鱗的巨尾皮開肉綻,鮮血飛濺,鱗片在劍氣衝擊下碎裂脫落,露出裏麵鮮紅的血肉,散發出陣陣不祥的腥氣。
唐玉箋毫不猶豫提劍而上,身形極速向海中掠去。
她抬手召出卷軸,唰地展開裹住失去知覺的顧念師姐,讓卷軸卷著師姐向上飛去。
祝儀師兄見狀連忙過去接人,將顧念抱起來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他轉頭對著唐玉箋喊,“玉箋,不要戀戰,快上來!”
忽然,震耳欲聾的嘶鳴聲撕裂長空,震得一眾弟子喉間泛起腥甜。
剛剛那一劍激怒了海中的邪物。
唐玉箋抬手掐了訣,正要騰雲而起,卻倏然對上了一雙巨大詭譎的眼睛。
濃濃迷霧之間,那雙豎瞳縮成尖銳的細線,青綠色的瞳孔宛如深淵,像是能將她生生吞噬進去。
可怪事發生了。
滔天巨浪驟然凝滯下來。
邪物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僵立不動。
唐玉箋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時機,手中的銀霜劍毫不猶豫地朝著僵立的巨尾劈了過去。
那怪物竟然沒有躲閃。
任由她將自己劈得皮開肉綻。
“噗嗤——”
又腥又冷的血液濺在唐玉箋臉上。
然而下一刻,濃霧如潮水般湧來。她隻覺眼前一黑,遠處傳來師兄變調的驚叫,“玉箋師妹!小心!”
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唐玉箋便失去了意識。
……
身體不斷下墜,仿佛被冰冷的東西勒緊,纏繞住。
四周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氣,口鼻中灌滿了鹹澀的海水。
她最厭惡的水。
紙糊的妖怪就是這點不好,潮了會發黴,太幹又容易裂。
……像是陷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
唐玉箋渾身疼痛僵硬,終於掙紮著醒來,眼前黑洞洞的一片,不知道在哪裏。
屋內昏暗,彌漫著一股潮濕的水腥氣。
她按著脹痛的額頭,抬手想要召喚卷軸,在空中揮了揮,半晌卻毫無反應。
她一愣,再抬手掐訣喚劍。
銀霜劍也毫無動靜。
劍去哪了?
唐玉箋神色驟變。
閉上眼,仔細感受了一番,雖能感應到真身就在虛空中的某一處隱匿著,卻被某種術法壓製著無法召喚出來。
不僅如此,她什麽術法都用不了了。
唐玉箋心中泛起不安。
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翻身從地上站起來,推門而出。
眼前是一條望不到盡頭的漆黑長廊。
兩側密布著門窗緊閉的屋子,頭頂漆黑一片,有水珠滴滴答答向下墜落。不知是何名字的苔蘚與藤蔓從石牆上垂落,張牙舞爪野蠻生長。
每隔幾步,牆壁上便點著一盞搖曳的燭燈,除此之外再無半點光亮。
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黴味,周遭很安靜,隻有她的腳步聲在長廊中回蕩。
唐玉箋抬手一扇門,門內漆黑一片。
是空的。
再推開一扇,裏麵仍是空無一物。
直到第三扇門——
一道人影背對著她。
她緩步走近,還未觸碰,便看見那人垂下的手臂泛著死寂的青灰。
是個死人。
大抵是先前那些海商扔下來的活祭。
後麵陸續又推開幾扇房門,屋子要麽是空的,要麽關著死人,要麽就是吞放了一些寶物箱匣,大抵也是那些海商上供來的。
唐玉箋猜測,自己或許是在海中邪祟的老巢。
她收回手,繼續前行。
忽然,遠處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有人受了傷,在痛吟。
唐玉箋遲疑片刻,從旁邊的屋子裏撿了個燭台握在手心,放輕腳步,朝聲源處走去。
長廊原來不是沒有盡頭。
走過一道拐角,視線開闊了許多,生滿苔蘚的廢棄庭院裏,有個人倒在地上,身上纏滿了藤蔓水藻,像是被束縛住了,兩隻手背在身後用力拉扯著。
唐玉箋觀察了一會兒,見那人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就抬步走近。
細看一番,竟有些麵熟。
她幾步上前蹲下,伸手將那人翻過身來。
兩人四目相對。
她驚呼出聲,"璧奴?"
男子臉上黏著濕漉漉的亂發,那張精致蒼白的麵孔帶著些陰柔之美,熟悉又陌生。
璧奴緩緩睜眼,墨綠色的眸子凝在她臉上,"小玉?"
“是我!”唐玉箋錯愕的將人扶起來,臉上的驚訝無法掩飾,“璧奴,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身上很濕,帶著一股水腥味。
暗綠色的眼瞳折射著昏暗的燭光,顯出一層古怪的光暈,長長的眼睫遮掩著,讓人一時無法看清他的神情。
唐玉箋後背倏然爬上一股冷意。
像是一種古怪的,本能抗拒的反應。
“被抓來的。”他開口,打斷了唐玉箋的思緒。
那張臉依舊是熟悉的輪廓,卻又與記憶中的不太一樣。
他變得愈發精致,肌膚如玉般冷白細膩,不見半點瑕疵。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更添幾分陰柔之美。
如今的壁奴,竟已出落得如此漂亮,幾乎到了雌雄莫辨的地步。
“快起來。”唐玉箋抬手為他解開繩索,出乎意外地發現,那些藤蔓並不難解。
將人從地上扶起來,她才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璧奴的目光癡癡地黏在她臉上,“小玉,我好多年沒見到你了,你跟以前一樣,好像沒有變過。”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都帶著一股呢喃的意味。
唐玉箋摸摸自己的臉,忍不住說,“怎麽會沒變,我在很努力的修煉,難道不應該變漂亮了嗎?”
璧奴著急的改口,“我說錯話了,你變漂亮了小玉,你現在很好看……”
“停。”唐玉箋有些不好意思,移開話題,“你當年去哪了?為什麽忽然從畫舫上消失了?”
壁奴一愣。
反問她,“小玉找過我嗎?”
“當然。”唐玉箋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你那時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
“是嗎……”
璧奴垂下眼簾,語氣變得有些古怪。
“是妖琴師。”
他的手突然覆了上來,緩慢地包裹住唐玉箋的手背。
冰涼的觸感帶來異樣的感覺,像是有細微的鱗片碾過肌膚。
唐玉箋說不清那是什麽感覺,隻覺得身體陡然緊繃,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從指尖蔓延至全身,令她不自覺地顫栗了一下。
“……妖琴師治好我的眼睛,卻要我下船,不許再見你,也不準和你再說一個字。”
璧奴表情扭曲了一下,抬眼時又變回了癡癡柔柔的模樣。
“小玉,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他語氣急促,問的很快,“吃了什麽喜歡的東西嗎?睡得好不好?有沒有人欺負你?”
唐玉箋搖頭,強壓下不適,打斷他的迭聲,“璧奴,先不說這個,我們先想辦法出去。”
“出去?”
璧奴一愣,訥訥點頭。
“是……是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