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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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麽要這樣做?”
    璧奴難以置信地看向唐玉箋,臉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鱗,一層疊著一層,表情扭曲又痛苦。
    他像是要瘋了。
    “小玉,你難道不想看我變得厲害嗎?”
    璧奴一步一步迫近,“你難道不想讓我翻身,看我揚眉吐氣嗎?”
    質問聲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唇齒間隱約露出分叉的蛇信。
    唐玉箋的後腳跟抵住石壁,腐肉與蛇涎的腥氣撲麵而來。
    她盯著對方脖頸處鼓脹的隨著呼吸頻率張開的鱗片,聲音冷靜,“璧奴,變強不該靠吞噬凡人血肉,你可以和我一起修煉,不好嗎?”
    “不該?”璧奴站定,青鱗“唰”地倒豎。
    石室突然劇烈震顫,穹頂垂落的蛇群齊齊睜開猩紅豎瞳。
    璧奴垂下頭,“小玉,我從來沒有傷過他們的性命,是他們的同類將他們推下了水,那些人也都是自己淹死的,我隻不過將他們收集到了腹中,殘害他們的是他們自己人。”
    他隻是在海中翻起風浪,給了那些海商一些暗示。
    幾道浪而已,他們就自己揣摩著將活生生的人推下來獻祭了。
    “小玉,我沒有動手殺過一個人。”
    “可你不是在推波助瀾嗎!”
    唐玉箋不可置信,“你用浪打翻普通人的船隻,卻任由那些投了活祭的富商夜夜在河上遊船作樂。你明明什麽都做了……璧奴,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原來從不會傷害任何人。”
    “因為我以前不夠厲害!”璧奴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情緒失控。
    他的臉上青鱗密布,眼中細線甕張。
    唐玉箋被嚇得一愣,臉上血色褪盡。
    璧奴頓了頓,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線,“對不起,小玉……”
    怒火無處發泄,他不再跟她爭辯,轉身徒勞地用手想要扶起倒塌的塑像。
    可那血肉塑像已經在血池中碎成一灘爛泥,無法複原。
    就好像這塑像自己融化了一樣。
    “那你供奉的這個東西算什麽?”
    唐玉箋指著那灘東西,語氣難過,“這東西我在靈寶鎮見過,它最後變成了邪魔,將供奉它的人都吞了!”
    她深吸一口氣,“璧奴,這裏的凡人祈願信箋已經傳到了無極仙域。供它要靠活祭,這就不可能是正道……璧奴,那些仙會來收你的。”
    “那不是正合你意?”璧奴聲音低下來,“你不是要逃走嗎?其實你現在根本就不想看見我,不是嗎?”
    唐玉箋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抬手抹去,聲音哽咽,“可我沒有多少朋友了,璧奴。”
    璧奴沒有回頭。
    動作卻停了下來。
    “你說我非他們同類,你說得對。”唐玉箋問,“璧奴,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她往前一步,腳下染了血汙。
    “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他們會除掉你。一旦認為你為禍世間,成了邪魔,他們一定會抹殺你……可是我沒有那麽多朋友可以給他們抹殺了。”
    暗處傳來窸窣聲,千萬條小蛇正用尾尖蘸著人血,一點一點吸收血池中的怨念。
    “是嗎……”璧奴低下頭,看著自己扭曲的手,“小玉,我隻是……不想再被人踩在腳下了。”
    唐玉箋伸出一隻手,“璧奴,你過來,我跟你一起想辦法。”
    她走上前,輕輕碰上他的肩膀。
    手掌隔著布料感受到滿布鱗片和鼓脹寄生物的怪異觸感,但她卻握得很緊,“璧奴,變強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走這條路。”
    璧奴的身體一僵。
    微微顫抖,像是在哭。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可是……我是不是已經回不了頭了?”
    “不會的!我們想辦法。”唐玉箋急切地說,“我知道你是受了蠱惑,大不了被關入鎮邪塔,你好好改造,一定有出來的機會。”
    她慢慢靠近他,“我會陪著你,我們一起想辦法。”
    “可小玉不覺得我現在很醜嗎?”璧奴的聲音很輕,語氣中帶著些不確定,“你不是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嗎?”
    “誰不會變啊。”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寂,像是隨時會消失在黑暗中。
    唐玉箋心中湧起一陣酸楚。
    “你現在好看,但以前也好看啊,你忘了,你以前還做過小倌呢,我覺得你是南風樓裏最好看的,那些狐仙兔精,我看著都不如你。”
    “所以小玉隻是討厭這些活祭,不討厭我?”
    璧奴的聲音變得有些怪,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麽情緒。
    唐玉箋覺得哪裏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但她還是繼續說,“當然了,我怎麽可能討厭你?我剛剛那是生氣,生氣也是因為你走了錯路,還不聽勸……”
    忽然,她手下的身軀痙攣顫抖。
    唐玉箋分了下神。
    目光下移,忽然頓住。
    無數條細小的蛇不知何時纏住了她的手腳,冰涼滑膩的鱗片折射著微弱的火光。
    不知不覺間,她一步都動不了了。
    璧奴緩慢轉過頭,嗓音愈發溫柔,“小玉若不喜歡,我把這些魂魄都放走好不好?”
    他的話音剛落,暗處有道影子飛竄過來,瞬間絞住她的脖頸。
    尖銳的刺痛從一側頸子上傳來,唐玉箋膝蓋發軟,整個人向後倒去。
    有人抬手接住她。
    璧奴沾滿血汙的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冰涼,留下一道黏膩的紅痕。
    他的聲音輕柔,“我好開心,小玉,隻要你肯陪我,我們一起做這蛇窟裏……最幹淨的妖怪。”
    ……
    眼前一片紅彤彤的,像蒙了層紅布。
    鼻腔裏充斥著濃重的腥味。
    她的意識逐漸清晰,掀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不知躺在什麽地方。
    好像是一張拔步床,因為坐起來時扶到了帷幔。
    身下有些咯,不知堆放了什麽東西。她摸索著拿起一顆,看到時幹紅的棗子。
    這是哪?
    她緩慢眨了眨眼,腦海中一片空白。
    等等……她是誰?
    忽然,房間外傳來一陣喧鬧。
    人聲嘈雜,夾雜著雜亂的腳步聲和低語。
    “怎麽樣?還沒醒嗎?”伴隨著古怪的嘶嘶聲,一個女子的聲音問道。
    “還不是……皮都被剝了,竟敢用那麽多計量的毒……”
    “青君那麽喜歡那姑娘?”
    “自然,青君搬到此處,是說海上潮濕……姑娘不喜歡……”
    “……青君還沒回嗎?”
    “這次來的天族有些棘手。”
    說到後麵聲音壓得很低了下去,像是怕被人聽見。
    緊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
    腳步聲開始靠近,她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麵前。
    “嘶嘶……”
    “誒呀,姑娘醒了呀,怎麽坐起來了?”一個女子的驚呼聲在耳邊響起。
    她掀開眼前的紅布,光線湧入,讓她下意識眯起眼睛,勉強看清了來人的模樣
    那是一個身穿黑裙的女子,走路扭動幅度很大,膚色蒼白,臉上嵌著一對豎瞳。
    “誒呀,不能摘不能摘!”女子著急地走過來,拉扯著她手上的紅布,重新蓋回去,“一會兒青君回來了才能摘。”
    那女子手中拿著一盞酒壺。
    “醒了就太好了,青君知道定是會高興的!”
    將酒液倒出一小杯,“來,先把酒喝了,青君吩咐的,可不能耽擱。”
    她沒有動。
    目光落下紅布下遞過來的那杯酒液上,警惕地問,“青君是誰?”
    “你不記得啦?那毒這麽厲害?”
    女子似乎並不在意她的語氣,笑嘻嘻地說,“青君是你的未婚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