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步向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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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升的太陽透過窗戶,照射在楊延朗的臉上。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翻身,“啪”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摔,倒是將睡夢中的楊延朗摔清醒了,隻見他從地上猛地坐起來,腦中仍舊愣愣怔怔的。
    楊延朗揉了揉尚在隱隱作痛的腦袋,口中喃喃自語道:“那個賊女,是真的能喝,對了,我昨天在屋頂,是怎麽回房間來著?”
    楊延朗坐在地上,正在腦海中苦苦思索著昨夜醉酒後的事情,突然聽到外麵一片熱鬧,心裏一時好奇,便站起身來,朝窗外看去。
    透過窗戶,楊延朗看到很多人聚集在白虎堂的前院之中,甚是熱鬧。
    楊延朗豈是那種有熱鬧不往前湊的人?
    他當即穿好衣服,用冷水激了一下因宿醉而昏昏沉沉的腦袋,一溜煙兒跑出門去了。
    白虎堂院子裏,此刻正聚集了一群人,密密麻麻,熙熙攘攘的。
    楊延朗在人群裏鑽了好一會兒,才走到另外一邊,在那裏,陳忘、芍藥、展燕、趙戲早已站定。
    楊延朗撓撓頭,問陳忘道:“陳大哥,這白虎堂要趕集嗎?怎麽如此熱鬧。”
    陳忘聽到楊延朗問話,回答他說:“今日,白震山將傳位於白芷,白虎堂弟子連同百獸一起參加,故而聲勢浩大。”
    “哎呀呀,”楊延朗一拍腦門,道:“你看我這,唉!這麽大的事兒你們怎麽也不喊喊我。”
    展燕瞥了楊延朗一眼,道:“臭小子,這不是想著讓你多睡會兒嘛!昨晚扛你下來的時候跟灘爛泥似的,誰成想你還能起來呢?”
    芍藥聽後不禁疑惑,抬起頭,看向展燕,問道:“展燕姐姐,什麽一攤爛泥?”
    “沒沒沒,沒什麽。”未等展燕開口,楊延朗先截住話頭。
    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喝酒還喝不過展燕的事兒,畢竟也太丟臉了。
    於是他岔開話題,道:“快看快看,白老爺子上台了。”
    聽楊延朗說話,眾人向台上望去。
    隻見白震山緩步走出,一身白衣,胸前金虎頭威風凜凜,不怒自威,頗有一堂之主的風采。
    白芷就站在白震山左手邊,背手挺胸,跨腿直立,風采斐然;紅娘子一身紅裝,立在白芷身後,也算的上英氣十足。
    台下,共有四支隊伍。
    其中,百獸的天藍色隊伍前,站著巨鷹幫幫主殷無良,他將鷹爪杖拄在身前,目露精光;
    海青色隊伍前,正是海鯊幫幫主沙不遇,鐵鯊頭扛在肩頭,威風凜凜;
    土黃色隊伍前,是蠻牛幫幫主牛三斤,兩把牛頭錘拎在左右手,氣勢衝天。
    而最年輕的一支隊伍,便是曾被白天河驅逐的白虎堂弟子們,隱忍至今,他們終於穿上了合身適體的白衣。
    這支隊伍前,站著葛二虎,馮勝以及年紀尚小的趙方升。
    在院子的正中間,是那尊白虎雕像,此刻它正昂首挺胸地看著敞開的白虎堂大門,堂堂正正,正如十年前那樣。
    傳位的過程並不複雜。
    白震山闡述白芷的功勞,曆數白天河罪行,再宣布白芷繼堂主位,並傳猛虎爪。
    可以說,白芷任堂主之位,也算的上是眾望所歸。
    如今的白虎堂弟子,都是年輕後輩,由白芷一手經營串聯起來,終成大事,可以說人人認得白芷,卻並非人人認得白震山。
    再說百獸,在白芷求助於他們之時,展現出過人的膽魄,此刻即位,三位幫主心服口服,絲毫不覺得不妥。
    一套流程下來,已過晌午。
    白虎堂準備了豐盛飯食,這一頓吃過之後,大家便要各奔東西。
    一眾人等觥籌交錯,食飽飯足。
    飯罷,白震山、陳忘一行人準備啟程,百獸三位幫主帶領幫眾也要各歸其位。
    白虎堂弟子一路相隨,從白虎堂大門,沿洛城大道一路向南,至洛城南門,仍追隨不舍。
    李詩詩一早起來,不顧項人爾勸阻,竟將自家宅子做了抵押,換來一輛舒適的大馬車,以及五匹快馬。
    其中,兩馬拉車,堆放行李細軟,剩下的三匹馬馱輕便行李,並給人代步。
    她久受離別之苦,此舉,便是斷了自己的退路,顯示自己定要和項人爾生死相隨的決心。
    張博文清晨尚在夢中之時,叔叔張淼便早早起來給他準備早飯。
    平日裏他雖然嫌棄自己的這個侄子總研究些無用之物,可臨近離別,看著他安睡的臉龐,竟隱隱有種悵然若失之感,心裏總不願意接受侄子將要離開的事實。
    說來,若非心裏清楚侄子在這間火藥鋪子不會有大出息,他也不會讓侄子參軍。
    待張博文醒轉,看到叔叔給自己收拾的又大又鼓的行李包,忍不住埋怨了幾句,埋怨的話無非是如此多東西,大都無用之類。
    張淼聽了,原想罵侄子幾句,畢竟自己辛辛苦苦收拾東西還不是為了讓這個小崽子不受委屈。
    可一想到侄子就要離開,他便壓住脾氣,由著侄子去說,自己還是按照寧多勿少的原則,默默收拾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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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洛城南門門口,三方人馬匯合一處。
    項人爾和李詩詩帶著車馬,一路煙塵顛簸而來。
    張淼幫侄子扛著行李,博文自己也收拾了一個小包裹,背在身上,默默跟在叔叔後麵。
    至於白虎堂白震山及陳忘等人,則由眾人相送,浩浩蕩蕩。
    張淼一看見項人爾,便趕忙走上前去,主動打招呼,對這位要帶博文走的“軍爺”畢恭畢敬,口中所言無非多多照顧博文之類的話。
    項人爾也回應張淼道:博文是戚將軍指名點姓要的孩子,入軍之後不會吃苦頭的等等。
    末了,項人爾看著張淼背著的滿滿當當一大包行李,心中好奇,不禁問道:“張大哥,這些,都是給博文帶的?”
    張淼聽後,如實回答道:“是啊!博文要出遠門,各式東西多少都得帶著些,博文要穿的四季衣物,路上的幹糧茶水,給戰友們分的家鄉特產之類,不能少不能少。”
    項人爾聽後,哈哈一笑,道:“張大哥,衣物鎧甲都是軍中配發的,米麵糧食也管飽,帶這麽些東西幹嘛?”
    沒等張淼回話,張博文倒先對自己的叔叔說:“你看吧!這麽多東西,又沉又累,帶它幹嘛!我是去找戚哥哥,又不會怎麽樣。”
    “那也要帶,”張淼先打斷了博文說話,接著轉向項人爾,道:“畢竟出遠門,東西少了,我總覺得放心不下。”
    楊延朗一見到李詩詩,話沒多說,先瞄上了人家的車馬。
    他一見到馬,便開心得摸摸碰碰的,還特意選了一匹個頭最大身強體健的黑馬,拉著韁繩死活不讓給別人。
    展燕看不慣楊延朗這種行為,揶揄了他一句:“臭小子,就知道霸占,你會騎嗎?”
    楊延朗白了展燕一眼,道:“小爺我三歲就在客棧馬廄喂馬,五歲執韁繩,七歲跨馬鞍,人稱天才騎士的,便是我。我不會騎?笑話。”
    展燕懶得理他,打眼兒一掃,發現除了那匹黑馬是不可多得的良駒,竟還有匹紅鬃馬,也是體力強健,目光有神,頓時心生喜愛,欲學著楊延朗,搶占先機。
    可當她在馬鞍上看到那兩把刀,才知道它已被項人爾選做坐騎。
    這樣一來,除去拉馬車的兩匹白馬,就隻剩一匹體型最小的青鬃馬了。
    展燕久在草原,能識良馬,知道這青鬃馬雖然也不錯,但還遠遠不及黑馬,可惜黑馬被楊延朗那臭小子搶占先機。
    她懶得同他搶,隻好勉為其難地占了青鬃馬。
    陳忘和趙戲互道了一聲保重,白震山也同百獸三位幫主一一告別,並將晚上交代白芷的事重新交代了幾遍。
    白芷聽父親說完,還跑去找了一趟小詩,要她進入軍中後,幫忙表達自己對戚弘毅思念之情。
    如此種種,不作細表。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長亭千裏相送,終有一別。
    很快,便到了真正分別的時刻。
    百獸三位幫主帶領門下弟子先行辭別,奔各自堂口而去。
    前往西南歸雲山莊的隊伍,仍由白震山親自駕車,陳忘及芍藥、張博文乘車,並放些行李雜物。
    展燕也算自幼在馬背上長大,騎了那匹青鬃馬,縱馬揚鞭。
    項人爾騎一匹紅鬃馬,他本意想讓小詩乘車,可小詩卻執意與他同乘一馬,項人爾拗不過她,便隻好應允,將小詩小心護在臂彎之中,信馬由韁,顯得甜蜜溫馨。
    至於楊延朗,在展燕上馬時偷偷瞄著動作,有樣學樣,勉強爬上黑馬,小心握住韁繩,見黑馬並未將他掀下去,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一切停當,太陽已然西沉,與地平線相交匯,餘暉耀眼,照射著眼前的土地。
    一輛馬車,三匹快馬,追趕著落日的餘暉,向西南方向走去。
    楊延朗即便臨走前,都不忘回頭調侃一下紅娘子,道:“紅娘子,我說的那個王法你考慮一下,他就在我的家鄉隆城。”
    張淼看著博文上車,大喊道:“博文,叔叔交代的事兒記清楚了,出門在外,多長點心眼兒。”
    白芷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大喊:“白虎堂上下,靜候老堂主歸來。”
    隨著她的喊聲,白虎堂弟子齊聲大喊:“白虎堂上下,靜候老堂主歸來。”
    白震山趕著馬車,聽到這震天動地的聲音,眼睛突然濕了。
    白虎堂是他的家,白雲歌是他的命,他想他的家,但他更要還雲歌一個真相,一個公道。
    十年光陰,他都這麽走過來了,何妨再來一個十年?
    他一邊想著,一邊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道:“這城外的風沙,到底是容易迷了眼睛。”
    隨著陳忘等人一路前行,身後送行的身影也越來越小。
    展燕瞥了一眼楊延朗,看來那匹大黑馬並不配合他,以致他騎的歪歪扭扭,便嘲笑道:“怎麽了,天才騎士的馬喝醉酒了嗎?”
    楊延朗騎著大黑馬,左拐右轉本已心煩意亂,聽展燕笑他,竟跳下馬不走了。
    他口中道:“賊女,你那馬溫順,我這馬性子躁,就算你騎它,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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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來試試。”
    話音剛落,展燕一踩馬蹬,騰空而起,穩穩坐在黑馬馬背上,一拉韁繩,雙腿一夾馬蹬,喊了聲“駕”,黑馬便似離弦之箭,奔馳而出。
    不一會兒,一人一馬便消失在地平線處,不知所蹤。
    楊延朗無奈,口中抱怨道:“這賊女,倒是先溜了。”
    無奈之下,隻好跨上展燕留下的青鬃馬。
    說來也怪,這青鬃馬雖矮小一些,但行路極穩,又容易駕馭,漸漸為楊延朗所喜愛。
    不多久,地平線漸漸出現一個黑點,黑點漸漸變大,自然是騎著大黑馬的展燕回來了。
    展燕一回來,就忍不住大喊道:“好馬,好馬。”
    她身在草原,識馬無數,被她這般稱讚的,定是百裏無一的良駒。
    此時,楊延朗已覺出青鬃馬的好處,自然也不肯再將馬換回來。
    他騎了一會兒,對這馬兒愈發喜愛,靈機一動,道:“大家夥兒,我們不如給這幾匹馬起個名字吧!它們說不準也會成為我們的朋友呢!”
    這一次,楊延朗的提議少有的和展燕一致。
    草原人愛馬,將馬兒當家人看待,都會給馬兒起一個名字。
    於是展燕首先呼應,道:“我這匹黑馬,就叫做黑子吧!”
    “黑子?俗,俗不可愛。”楊延朗調侃一下展燕。
    “俗不可耐。”李詩詩捂著嘴巴,輕笑著糾正楊延朗。
    楊延朗眨巴眨巴眼睛,道:“不可愛就是不可愛嘛!黑子,多彪的名字啊!”
    說罷,他將嘴巴貼近青鬃馬耳朵,道:“咱不學他們,咱們要個霸氣點的名字,以後你就叫小青龍吧!”
    展燕斜了他一眼,道:“臭小子,您能再中二一點嗎?”
    “你懂什麽,這叫霸氣,”楊延朗反駁展燕後,又問項人爾和李詩詩,道:“項大哥,詩詩姐,你們的馬叫什麽啊?”
    李詩詩被項人爾環抱在身前,回頭看他,道:“人爾,你說說,給咱們的馬兒也起個名字吧!”
    “名字?”項人爾撓撓頭,衝鋒陷陣他在行,可這名字……
    他想了好半天,才憋出幾個字來:“紅子?還是大紅鳳?”
    “項大哥,你學我們可就作弊了啊!”楊延朗說完話,補充道:“看你們的膩歪勁兒,不如叫鴛鴦怎麽樣?”
    “大傻魚,”李詩詩聽項人爾如此隨意,不禁叫了他的昵稱來。
    不過她很快有了想法,道:“咱們的紅鬃馬,是個丫頭呢!鴛為雄,鴦為雌,不如咱們的馬就叫紅鴦吧!”
    “紅鴦,紅鴦,好名字!”
    李詩詩起的名字得到眾人的一致稱讚。
    這下,三匹馬都有了名字。
    楊延朗的那張嘴卻還停不下來,終於將矛頭指向駕車的白震山,道:“老爺子,你的兩匹白馬,起個什麽名字好呢!不過你這都是白的,個頭又差不多,不好起名啊!”
    白震山默默在心裏說了一句“無聊”,馬就是馬,多此一舉地起個名字幹嘛!
    這些年輕人的把戲,他才懶得參與。
    沒想到他還沒說話,馬車上卻有人開口了。
    張博文探出頭,道:“左邊白,白馬,叫大,大白。”
    張博文說完,芍藥從另一邊探出頭,道:“右邊的馬,背上有一點黑毛,不如就叫墨點兒吧!”
    聽二人這麽一說,楊延朗回頭仔細看去,見右邊白馬背上還真是有一個黑點,像是被毛筆畫出來的一般。
    一路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已是天色漸晚,日落西山。
    眾人稍微歇息,遙遙回望了一眼暮色籠罩下的洛城。
    此刻的洛城,靜靜立在暮色之中,被夕陽浸染,一片紅暈,倒使得眾人心中隱隱有些孤單落寞、依依不舍之情。
    正當這種情緒蔓延的時候,突然,洛城的上空開出一朵璀璨的大花。
    很快,更多的大花盛放在洛城的天空,將整座城池照耀的亮如白晝。
    “是叔叔的火藥。”
    張博文站出來,指著天空綻放的火花,大喊道。
    直到此刻,他才能體會到叔叔給他交代事情、收拾行李時的不舍之情。
    “好美啊!”
    大家看著這些煙花,發出由衷的讚歎。
    李詩詩也依偎在項人爾溫暖結實的胸膛,欣賞著這美麗的景色。
    這是為他們送行的煙花,璀璨奪目,照亮了前路,衝散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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