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裹著青檀香沁入石縫時，楚逸風正用劍尖挑起那枚翡翠扳指。
    玉佩裂痕在月光下泛著詭譎的藍光，倒映著秦靈兒頸側未幹的血跡——方才地宮坍塌揚起的塵埃在她發間凝成細碎的金粉，隨呼吸輕輕顫動。
    "這機關鴿的齒輪摻了孔雀石。"秦靈兒蹲在殘破石獅旁，狼耳貼地聽著漸遠的機括聲，"蜀中唐門去年就絕了這種工藝，除非......"
    話音被驟然收緊的披風打斷。
    楚逸風將人整個裹進墨色鶴氅，指尖還殘留著橫梁碎木的焦痕："先處理傷口。"他轉身時腰間銀鈴輕響，驚飛了簷角最後一隻青銅鴿。
    三日後他們策馬行至棲霞山，滿山楓葉紅得像是凝固的血。
    秦靈兒嚼著桂花糖掀開車簾，忽然捂住口鼻："楚木頭，你聞見了嗎？"她耳尖絨毛炸開，指向雲霧繚繞的山門，"腐肉混著龍涎香，還有......"
    話音未落，山道兩側忽現十八盞引魂燈。
    紙燈籠上繪著的卻不是往生咒，而是各派失傳的劍訣。
    楚逸風握劍的手青筋暴起，劍鞘上的冰裂紋竟開始滲出細密水珠——這是他師門獨有的示警方式。
    "當心！"秦靈兒突然扯住他袖口。
    半山腰飄來群青色衣袂，二十餘名棲霞弟子列陣相迎，每人眉心都點著朱砂，步伐整齊得像是提線木偶。
    為首的女弟子笑吟吟奉茶，腕間銀鐲刻的卻是苗疆情蠱紋樣。
    楚逸風劍未出鞘便挑飛了茶盞。
    碧色茶湯潑在青石板上，竟腐蝕出七殺陣的圖紋。"你們掌門何在？"他劍鋒輕顫，驚落女弟子鬢邊海棠。
    那花瓣落地瞬間化作黑蝶，撲向秦靈兒頸間狼牙吊墜。
    "楚大俠好凶啊。"女弟子歪頭輕笑，忽然旋身刺出三寸銀簪。
    楚逸風翻腕格擋的刹那，後方掃地雜役暴起發難——那柄竹掃帚竟抖出三十六道殘影，招招直取他後心命門！
    秦靈兒甩出腰間軟鞭卷住橫梁，借力蕩到楚逸風身側。
    鞭梢金鈴撞上竹掃帚竟迸出火星，她這才看清雜役渾濁的眼珠裏遊動著紅線："他們瞳孔有蠱蟲！"
    話音未落，那雜役突然扔掉掃帚，枯手成爪直掏楚逸風咽喉。
    看似粗淺的黑虎掏心，卻在逼近時驟然變招為天山折梅手！
    楚逸風急退七步，劍穗纏住了秦靈兒腰封，將她甩向安全角落。
    "別過來！"他厲喝聲中首次透出慌亂。
    那雜役的招式竟糅合七大門派絕學，掌風掠過時，楚逸風左肩青衣"刺啦"裂開，露出當年劍閣試煉留下的舊傷。
    秦靈兒背靠冰冷石壁，喉間圖騰開始發燙。
    她看見楚逸風的劍越來越沉，聽見他佩劍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那是劍客與劍靈同頻共振時才有的哀音。
    雜役的指甲突然暴漲三寸，指尖滴落的毒液腐蝕著青石板，騰起的白霧中隱約浮現血色狼頭圖騰。
    "狼族......聖物......"那雜役喉嚨裏擠出非人的嘶吼，渾濁眼珠突然轉向秦靈兒。
    楚逸風瞳孔驟縮，回身擲出本命劍的瞬間，秦靈兒已經扯斷了頸間吊墜——秦靈兒喉間的狼形圖騰驟然爆發出赤金光芒，發間碎金粉簌簌抖落。
    她旋身時銀鈴軟鞭在空中劃出月輪，利爪破風的聲音宛如狼嘯。
    楚逸風隻覺腰封一輕，少女已經化作銀白殘影撲向雜役。
    "靈兒！"他伸手去抓卻撈了個空。
    指尖觸到狼耳絨毛的刹那，秦靈兒瞳仁已化作鎏金色，發尾銀絲暴漲三寸。
    那雜役枯手抓來的毒液在距離她眉心半寸時突然凝固——狼魂衝擊波震得屋簷琉璃瓦齊齊碎裂。
    雜役渾濁眼珠裏的紅線蠱蟲瘋狂扭動，秦靈兒利爪扣住他天靈蓋的瞬間，十八盞引魂燈同時爆裂。
    紙灰紛揚中，她聽見楚逸風的劍鳴與心跳同頻，狼牙吊墜的裂紋滲出幽藍血珠。
    "醒！"她對著雜役耳畔發出狼嚎，聲波激得庭院古槐簌簌落葉。
    那弟子突然渾身抽搐，嘔出帶著冰碴的黑血，瞳孔裏的紅線蠱蟲竟在月光下融化成朱砂。
    楚逸風扶住踉蹌的秦靈兒，觸到她後背被汗浸濕的衣料。
    少女狼耳還未完全消退，發梢銀絲垂落在他染血的護腕上："你劍穗...纏太緊了。"她喘著氣去扯腰間金線，指尖絨毛蹭得他喉結發癢。
    四周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二十餘名棲霞弟子接連跌坐在地，腕間銀鐲叮當亂響。
    為首女弟子怔怔望著滿地海棠黑蝶的灰燼，突然掩麵哭泣："我們...我們方才竟要對楚大俠..."
    "是寒玉蠱。"楚逸風用劍尖挑起地上正在融化的冰晶，"能在人清醒時操控行動，除非..."他忽然頓住，盯著自己劍鞘上蔓延的冰裂紋——那些細密紋路竟在月光下組成北漠文字。
    秦靈兒湊近細看時，狼耳不自覺抖了抖："是"霜"字！"她突然抓住楚逸風手腕，"去年我們在劍閣見過的，極寒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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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被匆匆腳步聲打斷。
    掃地雜役掙紮著爬過來叩首："三日前...有黑衣人送來掌門手諭..."他顫抖著從懷裏掏出半塊凍成冰的桂花糕，"讓我們...用這個招待貴客..."
    楚逸風瞳孔驟縮。
    冰裂紋順著劍鞘爬上他指尖，在觸到桂花糕的刹那突然迸發藍光——這正是當年劍閣試煉時，寒玉公子用來操控傀儡的伎倆。
    "帶我去你們掌門閉關處。"他甩袖震碎冰晶，簷角青銅鴿的殘翅突然指向西北方。
    秦靈兒嗅了嗅空氣中的龍涎香，耳尖絨毛突然炸開："楚木頭，血腥味是從..."
    她話未說完，忽然旋身甩出軟鞭。
    金鈴纏住正要咬舌自盡的女弟子，狼魂之力順著銀鐲震碎她齒間毒囊："傻姑娘！"秦靈兒指尖凝出月華般的光暈，輕輕點在她眉心，"被蛇咬過就要學解毒，哪有尋死的道理？"
    眾弟子見狀紛紛叩拜，有人捧來療傷藥卻被楚逸風攔住。
    他指尖蘸取藥粉在青石板上勾畫，冰裂紋竟隨著藥粉軌跡蔓延成星圖："西北角地室，帶路。"
    當眾人來到掌門閉關的寒玉洞，秦靈兒突然捂住心口。
    狼牙吊墜燙得她鎖骨發紅，眼前浮現血色幻象——冰棺中躺著麵容枯槁的老者，胸口插著半截斷劍，劍柄刻著棲霞派徽記。
    "當心機關！"她拽住正要推門的楚逸風。
    話音未落，石門自動開啟，寒氣裹著腥風撲麵而來。
    十八盞長明燈映照著滿地冰晶，每塊冰晶裏都封著片染血的花瓣。
    楚逸風劍尖輕挑冰棺邊緣，突然冷笑："好精巧的移花接木。"棺中根本不是掌門，而是具戴著青銅麵具的屍體，麵具內側刻著苗疆文字——正是秦靈兒幻象中所見斷劍的紋樣。
    "楚大俠！"門外突然傳來驚呼。
    兩人轉身時，看見留守弟子們正互相點穴封住經脈，但瞳孔中的紅線蠱蟲竟在冰晶反射下開始遊動。
    秦靈兒立即咬破指尖，將狼血抹在銀鈴上："以魂為契，破！"金鈴聲蕩開赤色漣漪，弟子們腕間銀鐲應聲而碎。
    蠱蟲落地即燃，青煙中浮現血色狼頭虛影。
    "你留在此處。"楚逸風突然按住她肩膀，"我去搜查..."話未說完，整座山突然震顫。
    冰棺下的石板轟然開裂，露出布滿劍痕的密室，牆上掛著七幅各派掌門畫像——每幅畫的眼睛都被剜去，嵌著冰晶製成的狼牙。
    秦靈兒正要上前，忽然聽見瓦片碎裂聲。
    數百隻血眸蝙蝠撞破窗欞湧入，翅膀扇動的毒粉腐蝕得青石地板滋滋作響。
    她揮鞭擊落幾隻，發現蝙蝠獠牙上竟刻著苗疆五毒紋樣。
    "退後！"楚逸風攬住她腰身旋身避讓。
    劍氣掃落的蝙蝠屍體突然爆開血霧，在半空凝成巨大的蠱蟲圖騰。
    秦靈兒的狼牙吊墜發出尖銳鳴響，她看見每隻蝙蝠腹中都藏著一顆冰晶——那裏麵凍著的，分明是各派失蹤高手的本命武器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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