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我記得你,你還記不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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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樓雅間,木窗半掩,風鑽縫,撩簾角,帶著樓下的煙火氣傳上來。
    索命站在雅間窗邊,背對著吳小姐,背挺得直,手按窗沿,指節抵著木框。
    他從窗縫往下看,看大堂,看角落,也看那杯沒冒熱氣的茶。
    吳小姐在雅間裏側,她坐著,開口,聲音不高。
    “那個叫表哥的家夥,信不信得過?”
    問話時,她眼睛看著索命的背。
    索命沒回頭,聲音沉。
    “當然相信。”
    風又鑽進來,掀了掀他的衣角,他沒動,目光還鎖在窗縫裏。
    吳小姐身子往前傾了傾,又問。
    “如果,百中影那幫人追來,怎麽辦?你有沒有把握搞定?”
    索命的眉,微微皺起。
    他抬了抬下巴,往下指,指的是樓下那個獨坐著的人,聲音更沉。
    “不用如果,他已經來了。”
    索命的手動了,指尖扣住劍柄,指節繃得發緊。
    這柄劍陪他走過多少生死局,此刻劍柄的涼,正順著指尖蔓延。
    他清楚的看到,公子和表哥走向百中影。
    同時,他更清楚,公子和表哥都不是百中影的對手。
    他貼在窗縫的眼沒移,盯著樓下局勢,呼吸壓得更沉。
    樓下,大堂。
    煙火氣還沒散,混著油香,繞在梁上。
    公子和表哥沒停步,直往角落去。
    百中影坐的那張桌,離旁人都遠。
    木椅被兩人拉動,吱呀聲破了平靜,他們就在百中影麵前坐了下來。
    表哥的手按在桌沿,指腹無意識蹭著木紋。
    他沒公子沉得住氣,指尖的汗,已浸了點在木頭上。
    百中影抬頭。
    眼像鷹隼,瞳仁窄而冷,掃過公子肩上的劍,掃過表哥攥緊的拳,最後落在兩人臉上。
    他目光,像刀,刮得人皮膚發緊。
    公子迎上他的目光。
    眉沒皺,眼沒躲,就那麽直直對著,他見過太多這樣的眼神,每一次,都會離生死更近一分。
    百中影喉結動了動,卻忽然低了頭,繼續喝茶。
    公子清楚,這人有殺氣,不是街頭混混的凶氣,是常年在刀尖上混、在血裏泡過的殺氣。
    藏在垂眼的動作裏,藏在端茶的指縫間,藏在沒有聲息的呼吸裏。
    索命的肩,繃得更緊。
    比不久前自己獨對百中影時,還要緊。
    因為他知道,樓下的公子和表哥如果貿然動手,一定會死在百中影手裏。
    他盯著窗縫,眼不錯半分。
    心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是百中影有出手的征兆,他一定破窗而下!
    一定!
    與此同時,又有幾個人走進來,為首的,是秦武。
    他依舊肩寬背厚,腰間佩刀,刀鞘上的銅環晃著光,壓得人眼沉。
    秦武身後,跟著幾張熟悉的臉。
    炮仗在左,一臉橫肉,手總在胯下掏,像隨時要掏出什麽來。
    蝰蛇在右,眼睛眯著,目光掃過大堂,像毒蛇在找獵物。
    紅雞則是跟在最後,睡眼惺忪,看樣子都還沒睡醒。
    幾個人一進來,連大堂裏的氣氛都跟著沉了沉。
    秦武帶人走進大堂,走向通往二樓的樓梯。
    他的眼,掃過大堂,腳步也隨之停下,他一眼看見角落裏的三個人,公子、表哥,百中影。
    秦武眼眸微眯,眉峰壓了壓,朝那邊走。
    公子沒動,背還挺得直,沒要站起來的意思。
    公子不動,表哥也沒動。
    秦武走到公子旁邊,踢了踢公子坐著的凳子。
    他開口,聲不高,卻夠硬。
    “起開。”
    沒多餘的字,沒多餘的語氣。
    公子終於動了,慢慢站起來。
    表哥也跟著站起來,兩人沒說話,往旁邊退了半步,站到一邊。
    目光,卻依舊還鎖著百中影的手,沒敢鬆,沒敢移。
    秦武卻沒坐下,他就站在百中影麵前
    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光看站姿就知道,他極度自負。
    忽然,秦武抬手,又落下,在百中影肩上拍了拍。
    這無疑是個極其危險的舉動,極易造成對方誤判。
    像在懸崖危石邊踮腳,像在毒蛇頭頂伸手。
    百中影是什麽人?那是絕對的高手,稍有不慎,他的飛刀,能瞬間刺穿秦武的喉嚨。
    這種情況下,敢做這樣動作的人,不是傻,就是瘋。
    所有人的心跟著懸起來。
    旁邊的炮仗攥緊了拳,蝰蛇眯著的眼,也悄悄睜了半分,連公子的手都在往劍柄靠近。
    甚至連二樓的索命,也手心冒汗。
    百中影也沒動,他側頭,落在秦武那隻手上。
    秦武的手粗,掌心指節全是握刀磨的老繭,那是常年在生死裏滾出來的印記。
    百中影緩緩抬眼,他的指尖還殘留著半盞冷茶的濕意。
    當他的目光看向秦武時,那眼神比冷茶更多幾分寒意。
    他的瞳仁恰似深邃不見底的深潭,幽深得投不進一絲光,無論外界如何喧囂,都無法在那平靜的表麵漾起哪怕一絲波瀾。
    即便此刻,麵前站著的是秦武。
    “我記得你。”
    百中影聲音不高,卻壓得滿堂喧囂都低了半分,他繼續說。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
    秦武原本隨意垂在身側的手,在腰間刀柄上猛地頓住。
    剛才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眼神,刹那間如墜冰窖,驟然沉下來。
    他看著眼前這個人的眼睛,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秦武認真起來,微微側頭,對著旁邊的炮仗吩咐道。
    “炮仗,清場。”
    炮仗點頭,轉身,開始趕走不相幹的人。
    一樓大堂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紛紛閉上嘴巴,縮著脖子,忙不迭地往外麵退去。
    沒有人敢問一句為什麽,也沒有人敢停下腳步觀望。
    一時間,客棧裏隻聽得見雜亂的腳步聲、桌椅挪動時發出的輕響。
    片刻之後。
    客棧大門緩緩關攏,而大堂裏,隻剩下該剩下的人。
    喧囂的客棧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能聽見客棧外麵刮過的風,和客棧裏每個人胸腔內,沉沉的心跳。
    來而不往非禮也,百中影也伸出手,拍了拍秦武的假腿,他說。
    “我很後悔,當年,沒能炸死你。”
    “更後悔,當年為什麽不給你補上一刀,讓你死得痛快點。”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能有今天,是不是得謝謝我?聽說你現在已經有幾億的身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