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第三個公卿化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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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陸道,越前國,一乘穀城。
    原本隻是在年初從這裏路過,根據朝倉宗滴的話拿過引薦文書的長尾景虎,現在返程,卻得到了朝倉義景的隆重接待。
    畢竟不一樣了,原本長尾景虎隻是越前39萬石且統治根基薄弱、大義名分匱乏、有戰績但隻是在國內的平叛戰役顯露頭角的越後守護代,可現在,雖然領地還是隻有39萬石,但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擁有了無可置疑的、幕府任命的越後國守護役職,被朝廷銓敘了一般武家渴望卻很難企及的從四位官位,還是擁有一定意義“彈劾權”的彈正大弼,更重要的是,長尾景虎向整個日本三島,展示了他堪陳絕倫的武力和軍略,接連突破“天下第一大大名”、“日本副王”的一十二陣!
    從聲望的提升、本人實力的展示,想來越後長尾家對領國的統治,必然可以穩固——應該吧……?
    但是不管怎麽說,越後長尾家由家主在幕府做了這回客將的戰績,一躍成為和擁有朝倉宗滴的越前朝倉家地位平等的北陸道東半段霸主,作為靠近幾內的北陸道西半段霸主的朝倉家,當然有必要給長尾景虎這位風雲人物以足夠的尊重。
    比長尾景虎還小3歲的朝倉義景梳著正統的月代頭,月代形狀修剪得極為工整,比一般武士更小,以保留更多頂發,顯得發量豐盈,更具美感,頭頂的發髻髷)結得一絲不苟。
    月代頭下眉毛經過精心修整,顯得整潔而典雅,麵容是白皙而清秀的,尚未經受太多戰陣風霜的磨礪——有他叔公在,想來也用不上他來經受。
    為表對長尾景虎的尊重,朝倉義景衣著是縫線、襯裏都做工極致,無可挑剔的暗紅色大紋,還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氣,其上是金絲繡成的三盛木瓜紋,腰間挎著名刀“一期一振”,手持折扇。
    朝倉義景端坐在一乘穀城本丸禦殿的疊席之上,身後是繪有金碧山水的屏風。華美的絲綢禮服在燭光或自然光下泛著柔和而高貴的光澤,繁複的家紋與刺繡無聲地訴說著家族的顯赫。盡管年輕,但他從容的舉止、沉靜的目光和周身散發出的文化氣息與薰香,共同構成了一種迫人的威儀。
    ——好一派極盡華美的貴公子氣象!
    當然,朝倉義景的威儀,是靠他的外表、裝扮支撐起來的,比起和他相對而坐、更加英俊的長尾景虎那由內而外的殺伐果決之氣,差之遠矣,好在他不是孤身一人,他還有位強大的叔祖父,比之將軍的烏帽子親都要強大得多的叔祖父!
    三人互相行禮之後,明麵地位最低、實際最受尊敬的越前軍神朝倉宗滴最先開口“長尾彈正大人,此次上洛,幾番大戰下來,名揚天下,老夫都有些自愧不如,將軍大人頗有氣魄,長尾大人受的恩賞,想來應該對得起您的功績,您應該已經達成目標了吧?”
    “嗨!”長尾景虎點頭致謝,“真的是多謝老大人的聯絡和提點了,不然在下哪能抓住機會為將軍大人奉公?這份恩情,小子、還有越後長尾家都銘感五內,不敢或忘。”
    “長尾彈正言重了,老夫也隻是替你聯絡了下近幾的淺井家而已,算起來淺井家當主竟然有那份氣魄,把投靠他的北近江南三郡武家交給你統領,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怯懦的人了……”朝倉宗滴也是感慨,之後便繼續說道“話收回來,長尾大人,不知在您上洛前,老夫和您商量的事情,您考慮的怎麽樣?”
    “您是說……”長尾景虎開始回憶起上洛前,在敦賀郡短暫停留時,朝倉宗滴給自己的幾個建議。
    “請長尾大人好好考慮下,越前越後結成同盟,清掃越中、加賀、能登,之後背靠背,分別應對近幾和東國兩個方向的威脅!”一直沉默的朝倉義景出言說道。
    朝倉祖孫倆畫的餅令長尾景虎頗為心動,如果在他上洛路上全是盟友,那未來不管是再戰三好,還是支援將軍,都是一件好事,可是很多事情,哪怕是他這等軍事強人,也是“能不能做”的重要性強於“願不願做”……
    有幕府正經承認的越後國守護役職和朝廷銓敘的彈正大弼加持在府中長尾家頭上,越後國內部那種“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局麵應該會有所好轉……應該吧?天知道……但除了這個因素,越後漫長國境線西段和東段,都有一個強敵在崛起,並且這兩個崛起的強敵還結成了同盟,背後還有一個體量比這兩個強敵還大一圈的武家名門今川家……
    “越前守護殿!實不相瞞,以現在越後的處境,想來很難履行盟約,抽出兵力來和朝倉家東西並進!”長尾景虎反應了很久才想起該怎麽稱呼朝倉義景比較合適,畢竟論官位、地位、名望甚至年齡,他都在對方之上,隻有用這個對方實際上沒有但又很渴望的頭銜來稱呼,才能體現尊重——至於你問為什麽朝倉義景為什麽實際上沒有這個頭銜,這個問題,辛苦谘詢現在被織田信長一年大幾百貫養在熱田神宮的斯波武衛殿義銀大人……
    “但正因為如此,長尾大人的越後才更需要越前,不是嗎?”朝倉義景的折扇收起,敲擊在他的手掌,“如果在長尾大人支援南麵信濃、東麵上野的同時,突然傳來和您家中有仇的越中神保家、加賀的一向一揆從您西麵起勢的消息,您又該如何呢?同盟互助,是雙向的啊!”
    “雙向的嗎?”長尾景虎眼睛一眯……
    ……
    八月初十的夜,悶熱得沒有一絲風。相良武任宅邸深處的書房裏,燭火不安地跳動,將他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堆滿文書的牆壁上。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一封剛破了泥封的密信,信紙上淩亂的墨跡仿佛帶著血腥氣——那是安插在陶家的眼線用性命送出的最後警告:“清君側在即!”
    “君側?還能是誰?不就是我嗎?到底走到這一步了啊……”深吸一口氣後的相良武任感慨道。
    “大人,不能再猶豫了!”心腹武士低聲催促,額角的汗珠滾落在地板上,洇開深色的斑點。窗外傳來幾聲犬吠,武任猛地一顫,仿佛聽見了鐵炮擊錘扣響的幻音。他想起去年在櫻野溫泉遭遇的刺殺,那支淬毒的箭矢擦著他咽喉飛過時,箭羽上清晰的陶家紋章——他們的敵對,演都不演了!
    相良武任慌亂地扯開榻榻米下的暗格,將一疊與公卿往來的密信塞入懷中。手指觸到冰冷之物——是把南蠻短銃,去年義隆賞賜時還笑言“予卿防身”,如今卻要用它對抗義隆最寵信的將領嗎?嗬嗬,一杆短槍,又真的能對抗得了掌握大軍、在武斷派有極高威望的“西國第一侍大將”嗎?
    最後瞥了一眼牆上義隆親賜的“經國才子”匾額,他吹熄燭火,鑽進通往城下町的密道。黑暗中,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與遠處馬蹄聲重疊,某處傳來陶家武士特有的,用了點明國紮甲技術的甲胄撞擊聲——那是隆房最精銳的部隊!
    相良武任一邊帶著親衛武士向另一個方向逃跑,一邊問著對方“大內府大人之前,是先接見了三條殿,但是拒絕了幕臣和田家的使臣是嗎?”
    “不錯,大人,快上馬,快走,我去攔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