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求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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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下了薑沫菡遞來的藥,說了聲,“謝謝。”
    她略帶哭腔的叮囑我,“符姐姐,你節哀,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體…這個時候,你不能再出事了…”
    我朝她點點頭,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她快速脫下自己身上那件牛仔外衣,帶著她的溫熱的體溫,不由分說的緊緊裹在我身上,幾乎將我整個包住。
    然後,她伸出手挽著我的手臂,支撐住我大部分重量。
    “我們回去嗎?” 她的聲音沉得像壓了千鈞重石。
    “我要去趟棺材鋪。”
    殷寰的棺材鋪子,不在天梯巷的主街,而是蜷縮在一條叫‘柳蔭巷’的胡同最深處。
    巷子又窄又深,兩邊是高聳斑駁的青磚牆,爬滿了枯萎的藤蔓。
    即使在白天,也透著一股子陰冷氣。
    空氣裏常年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陳年木料和防腐藥草混合的氣味,還有屬於死亡本身的寂靜。
    鋪子門臉不大,兩扇漆成黑色的木門緊閉著,門上連個招牌都沒有,隻掛著一個桃木刻成的褪了色的八卦小鏡,鏡麵模糊,邊緣被摩挲得油亮。
    我和薑沫菡互相攙扶著,一步步踩在青石板路上。
    腳步聲在寂靜的巷子裏回蕩,格外清晰。
    薑沫菡背著藥箱,一路沉默,不敢說話。
    走到那扇黑色木門前,我抬手,屈指,用指節在門板上叩了三下。
    篤,篤,篤。
    聲音沉悶,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死寂一片。
    隔了大概半分鍾,我再次叩門,力道加重了一些。
    篤!篤!篤!
    依舊石沉大海。
    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和絕望,開始啃噬我的心髒。
    棺材鋪平時白天基本都是敞著門,好像今天聽到了什麽風聲,特意把門緊閉。
    我猛地掙脫薑沫菡的攙扶,用盡全身的力氣,攥起拳頭。
    這次不是叩,是砸。
    我狠狠地砸在那紋絲不動的門板上。
    砰!砰!砰!
    “殷寰!開門!!”
    我嘶啞地吼著,聲音因為用力過度而破音,帶著哭腔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我是符如因!你開門!!”
    拳頭砸在硬木上,皮肉瞬間就破了,滲出血絲,黏在暗紅色的門板上,留下一個個模糊的印子。
    可門依舊緊閉,像一座沉默的墳墓。
    “八年前在青龍山,那個雨夜,你曾問我需不需要棺材…”
    “你說過,如果我需要,可以隨時來找你!”
    “現在你為何不開門?”
    “殷寰!”
    巷子裏死寂一片,隻有我粗重絕望的喘息,還有壓抑不住的嗚咽在一遍遍回蕩。
    引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圍著我指指點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割肉。
    ‘吱呀…’
    一聲仿佛帶著千年塵埃摩擦聲的輕響。
    那扇黑色的木門,終於,向內打開了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鬱的陳年木香氣,混合著一種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寒之氣,從門縫裏幽幽地飄了出來。
    門縫後,光線昏暗。
    最裏麵的牌匾‘見棺發財’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一個穿著深灰色粗布斜襟褂子,身形瘦削得像一根竹竿的老者,貓著腰,悄無聲息地站在裏麵。
    她銀白色的頭發,一絲不苟地在腦後挽了個髻,用一根烏木簪子固定。
    臉上沒什麽表情,皮膚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不健康的蒼白。
    那雙眼睛,瞳孔上麵覆蓋著一層灰白色的膜,此刻正毫無波瀾地垂著,落在我的臉上。
    瞎婆微微轉著頭,用耳朵來分辨周圍的情況。
    她開口如拉風匣一般沙啞,詢問道:“客人這麽著急,是要買棺?”
    “我找殷寰姑娘,求副人棺。”
    瞎婆一副早已知曉得樣子,沒有絲毫思考,伸出手指向門外的方向,“姑娘還是請回吧!”
    “為什麽?”
    “姑娘不知我們這的規矩?
    所有棺都需要死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提前一年訂做。
    店裏目前沒有人棺,縱使我家姑娘幫你,現做也要七日。
    看姑娘這麽急,怕是等不了吧?”
    我身體不受控的晃了晃,幸好薑沫菡及時扶住了我。
    沒有人棺…
    我上前一步,做最後的爭取,“婆婆…我能不能見見殷寰?”
    瞎婆緩緩搖頭,“我家姑娘昨夜趕工,這會兒正在休息,吩咐我誰都不能打擾。”
    我恨我自己都在這個時候了,依舊提醒自己,不能把個人的痛苦強加別人身上,令別人為難。
    但我想…以我媽對我的教育,她也不希望我在外麵瘋鬧,失了體麵。
    我勉強的笑笑,“好吧!那…打擾了…”
    我微微低俯上身,朝瞎婆鞠了一躬,便搭上薑沫菡的手臂轉身離開。
    身後的木門,再一次響起‘吱呀’聲,被牢牢關上。
    薑沫菡安撫我道:“符姐姐,三爺會準備最好的棺,這點你不要擔心…”
    我認命的點了點頭。
    我們倆剛走下台階,身後響起那熟悉的聲音,“姑娘等等。”
    我驚詫的轉過頭,見瞎婆出現在門口,“我家姑娘有請,隨我來吧。”
    我們跟著瞎婆來到後院,穿過悠長的小路,周圍隨意堆著好多棺材。
    這裏和幾年前一點都沒有變,上次過來,我還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可這次過來,我竟發現殷寰這院子,所有的風水布局全部屬陰,活人在這生活,怕是活不了太久。
    瞎婆帶我來到院子最中間的巨大棺材前,輕輕打開棺材板,殷寰的臉在裏麵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她還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怎麽變。
    那雙鳳眸冷漠無波。
    她在瞎婆的攙扶下起身,鮮紅的指甲搭在棺材邊緣,形成劇烈的反差。
    她從通體漆黑的棺材中跳了出來,目光凝在我的身上。
    “這麽多年…你終於肯來了。”
    她的聲音還是那般啞,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既然來都來了,怎麽又走了?”
    我垂著眼眸,緊盯著地麵,生怕眼淚會控製不住的掉出來。
    “瞎婆說…店裏沒有人棺,我著急回去…辦我母親的的後事。”
    “瞎婆沒有騙你,你要的人棺…的確沒有。”
    她側過身拍了拍自己剛剛躺的那副棺材,那雙如死潭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我看。
    “你要是不嫌棄,這副子母棺…你拿去吧。”
    我震驚的抬起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