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同學，坐。”
    老校長笑著招呼李晨坐下。
    老校長姓鍾名育英，如今已是白發蒼蒼。雖然身為校長，鍾育英依舊堅持教書育人，可謂人如其名。他教學水平高超，為人又和藹可親，深受學生喜愛，因而大家都尊稱他鍾老。
    鍾老的開場白奠定了這次談話的基調。
    “我看了你最近幾個月的成績，進步很大。”
    鍾老對李晨的表現表示了肯定，然後對兩人的未來表達了殷切的期盼和美好的祝願，接著說道——
    “最近幾十年，我艦與魚翔號的關係緊張，雙方的交流較少，但是你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相信你們對那邊多少是有些了解的。”鍾老笑了笑，“我也曾去過那邊，也留下了難忘的回憶。”
    但是。
    李晨心中默念。
    果不其然。
    隻見鍾老用他那雙仿佛能夠看透人心的眸子盯著兩人，說道：“魚翔號比我們這裏更大，也更繁華，但是我希望你們記住，世間一切都非憑空而來，權勢如此，財富如此，力量如此，自由——自然也是有代價的。”
    ……
    鍾老後麵的話，李晨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直到離開校長室，腦海中仍舊回蕩著那句“自由也是有代價的。”
    他想去魚翔號正是因為渴望自由，那麽，代價又是什麽呢？
    ……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定期去醫院做體檢，李晨的生活一切如常。
    獲得交流生資格的事，他沒有跟家人提起，仿佛這件事不存在一般。
    期間楊威利找過他兩次，見麵地點依舊選在外麵，見麵後從頭到尾都在閑談，一副無所求的樣子，讓李晨疑竇愈深。
    李晨倒是有求於他。
    他拜托楊威利幫忙，把這些年的積蓄兌換成魚翔號那邊的貨幣。
    兩邊的貨幣並不通用——嚴格來說，鷹擊號根本就沒有貨幣，這邊施行的是軍職津貼結合票證製度——所以這件事麻煩且有一定的風險。李晨原本還在想，如果楊威利不答應，他就找醫院裏的病友們想想辦法。他的病友裏不乏位高權重的，隻要有心，總能想到辦法。
    沒想到楊威利爽快的答應下來，並且很快辦妥了。
    “記住你的賬戶，裏麵是二十萬元，密碼是你的生日。”
    楊威利報上一串數字，李晨用心記下。
    “兩邊的購買力並不對等，我也不知道這些錢是多是少，如果多出來，就當你的活動經費好了。考慮到那邊隻會提供最基本的生活保障，我的建議是，這筆錢最好省著點花。”
    “這筆錢沒問題吧？”
    “放心吧，魚翔發行的通用幣以前在這邊也流通過，總有些死錢活下來。”
    “那這個賬戶的主人？”
    “兩百年前就死了。”
    李晨聞言放下心來，思索再三，忍不住問道：“我到那邊該怎麽做？”
    “等。”
    楊威利言簡意賅，想了想又補充道：“時機到了，自然有人聯係你。”
    ……
    交流生出發的日期越來越近，在出發前夜，他終於將事情向父母和盤托出。
    李遠山自始至終一言不發，一向溫柔的陳雅琳反倒是狠狠罵了他一頓。
    罵完了，陳雅琳又變得憂心忡忡，提醒著出門在外的各種注意事項，邊說邊抹眼淚。
    一直如雕塑般沉默不語的李晨，鼻頭一酸，終於繃不住了。
    母子倆在李晨房間說了一夜的話，第二天一早，眼圈都紅紅的。
    “東西都帶好，別忘了按時吃藥，身體不舒服了別撐著。”
    陳雅琳重複著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的叮囑，說著，眼圈又紅了。
    但是這一次她忍住了，溫柔笑著，拍拍李晨的肩膀。
    “今天醫院事多，我就不送你了，走吧，我兒子長大了，也該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媽！”
    李晨用力抱住她，下意識的看向父母臥室緊閉的房門，嘴唇微微開合，少傾，大聲說了聲：“爸！我走了！”
    說完，他鬆開手，拎起包，匆匆而去。
    ……
    空港，小型運輸艦外，李晨等十二名交流生及帶隊教官一字排開，身形筆挺、麵容莊重，認真聆聽著高層講話。
    此次送行儀式，軍方來了一名中將和兩名少將，規格之重可見一斑。
    當然，也難說沒有私心。
    兩位少將李晨不認識，蔣建勳中將——正是蔣祁的父親。
    說實話，建勳將軍允許兒子離艦讓他非常難以理解。要知道蔣祁雖然嘴臭，實力卻不打折扣，放眼未來，妥妥的將軍之姿。對他來說，去魚翔號並不是加分項，反而可能對未來的升遷之路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思前想後，隻能說為人父者各有不同吧。
    ……
    送別儀式莊重但不冗長，一套流程下來，禮畢，眾人列隊，準備登艦。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李晨扭頭看去，愕然看到自己的姐姐衝破負責警戒的人牆，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般向著自己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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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晨的身體條件反射的一顫，下意識抬起手臂試圖格擋。
    迅雷不及掩耳，隨著嘭的一聲，李晨毫無懸念的被一拳撂倒。
    “起來！”
    無視圍攏過來的荷槍實彈的士兵，李曉沉著臉，冷冷瞪著李晨。
    李晨趕忙爬起身，麵露苦笑。
    今天這臉是注定丟盡了，隻盼姐姐接下來下手輕一點吧。
    李晨思緒翻飛間，李曉的手臂唰的一下揚了起來。
    李晨咬緊牙關，心想，來吧。
    然而預想的巴掌並沒有落下，反而如鐵鉤般環過脖頸，一把攬住了自己。
    “要走也不跟姐姐說一聲，你翅膀硬了？”
    “姐，我……”
    “不用說了。”
    李曉用力抱了一下李晨，鬆開雙臂為他整理了一番衣衫，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出去別給我丟臉！”
    說完，她轉身瞪了眼圍上來的士兵，徑直而去。
    她的步伐鏗鏘，周圍士兵似是被她氣勢震懾，竟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硬是讓她在人群中走出一條路，如同星艦破開宇宙塵埃一般。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遠處駐足而立的蔣建勳望著闊步而行的李曉，對身旁的兩位少將說道：“這個姑娘不簡單。”
    ……
    運輸艦的客艙裏。
    飛船起飛，年輕的交流生們心情也跟著飛揚起來。
    “那是李曉上尉吧，她可真帥！”
    “廢話，她可是我們一中的傳說級人物。”
    “我知道，你說的是聯校大比武吧？一個人鎮壓全場，我當時都看傻了。”
    “你也在現場？我跟你說，我哥哥跟她也是一屆的，還追過她呢。”
    “真的假的？然後呢？”
    “然後被她揍成了豬頭。”
    “哈哈哈……”
    ……
    歡笑聲中，話題不知不覺轉到了李晨身上。
    經過機場的那一幕，大家都知道了二李的關係，李晨不用聽就知道，無外乎羨慕他有個厲害姐姐。
    “你姐給了你什麽？”
    旁座的蔣祁突然問道。
    “什麽？”
    “少裝傻，我看到了，她塞給你一個東西。”
    “你說這個啊，”李晨從衣服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盒子，在蔣祁麵前晃了晃，重新收起。
    “隻是一台收音機。”
    “未經審核的物品，可不能隨便帶出去。”
    “所以呢？你要檢舉？”
    “我還沒那麽不通情理。”麵對李晨的反問，蔣祁笑著搖頭。
    李晨還在奇怪，這個一向和自己不對付的蔣祁怎麽一反常態，就見對方站了起來。
    “同學們！”
    見大家視線聚集過來，蔣祁繼續說道：“此去魚翔，道阻且長，作為鷹擊號年輕一代的代表，我們應該怎麽做？”
    電光石火間，李晨想通了一切。他適時開口道：“直麵挑戰，展現風采！”
    “說得好！”蔣祁提高音量，又問：“要做到這些，最重要的是什麽？”
    李晨又接——“團結！”
    “對。團結就是力量！”
    蔣祁語氣漸緩：“我的父親曾經教導我，孤木難支，眾誌成城，我們隻有緊密的團結在一起，才能在麵對威脅時不退讓，麵對誘惑時不動搖！”
    啪啪啪啪。
    李晨突然鼓起掌來。
    麵對一眾學生的不解，李晨對蔣祁歉然道：“蔣祁同學，不好意思，我就是單純覺得建勳將軍這話說得非常有道理，一時沒忍住。”
    一眾學生稍怔，緊接著，反應快的也跟著鼓掌稱是。
    很快，掌聲連成一片。
    蔣祁一臉無奈，責怪的看向李晨。
    “你這一打岔，我連接下來要說什麽都忘了。”
    “真對不起。”
    李晨再次道歉，然後環顧眾人，誠懇的說道：“大家好，我叫李晨，來自鷹揚二中，我旁邊這位叫蔣祁，是我們班的政治委員。我這個人說不來大道理，不過我覺得蔣祁同學的話很有道理。大家來自各個學校，彼此間大都不認識，但是去了魚翔號，卻是不能一盤散沙，所以我提議，我們應該選一個學生代表出來，這樣以後遇到事情，也能有個主心骨。”
    “我同意。”
    另一個男生起身，衝著蔣祁點頭。
    “蔣祁同學是吧？我聽說過你，你品學兼優，我覺得你做這個學生代表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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