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愚夫願意下海做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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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雀莊對麵的館子要開張了,我請老白去坐鎮可好?”
堃遠看到若蘅的眼睛瞬時晶亮了起來。
“霈澤莊經營起館子來了?”
“總不能讓碧州的吃客們,為了一頓吃的,總要跑去吞州啊是不是。”
“那可真是太期待了。”
“嗯~~~~”堃遠見這招讓若蘅頗為高興,自己也極為開心,他嚐了一口烏金來鳳,品道:“香酥鬆軟,肉汁四溢,真人間美味呢。”
若蘅見他沒有吃過好東西的誇張樣子,忍不住笑了……她夾了一筷醉雪鯽鱠給他:“試試這個。世人都道鯽魚、鱖魚最好,我看是東海魚最好。”
堃遠細細品了魚鱠,頓時眉眼生風,連連點頭稱讚:“蓬萊洲邊的東海魚是好,可沒有娘子這樣的廚藝也是白費。”
看著切成銀絲的魚鱠,堃遠有些婆娑,眼眶竟泛了紅,“光是刀上的功夫,就要費好多神。”
“我還得向蓬萊洲討教刀劍之術呢。”若蘅見堃遠歡喜,打趣道,“切魚的時候好少費些神。”
“刀劍功夫是沒有,但年少的時候常常下海撈魚。”堃遠被她笑道,剛剛那瞬間的感動又化成了親近,“年少不識娘子,如今識得,往後為了這魚,我肯天天下海。”
“你肯天天下海,怎知我願意天天下廚。”若蘅回笑道,心裏默默想著,要是有東海的魚兒吃,我泡在廚房也願意。
“噗哈哈哈哈哈……”堃遠的臉上飛起了一道虹霞。
談笑間,席上所有一掃而空,堃遠許多年來,沒有如此愉悅滿足地吃過一頓飯。少時阿娘還在,過得錦衣玉食,後來上了蓬萊洲,洲上衣食簡單,經年後也成了習慣。回莊之後,商客席中,推杯換盞,心思全在人間,縱使美食也吃不出一絲滋味。而今日一頓飯,全為他做,家裏也難得生起了他久違的煙火氣。弦月清冷,星光如瀉,美人在前,搖曳生輝。世人都說林堃遠乃江南第一清冷公子,殊不知,他的清冷有多少無奈。
“今兒北瓦摘了些桑果回來,除了剛剛做成的桑果醬、大夥吃的,別的我都封在酒壇子裏了,過兩個月便能喝桑果酒了。”若蘅道。北瓦的歡喜勁一上來,把門口的幾棵桑果樹一下子采了個精光,桑果放不住一晚上,她隻得全部丟進酒罐子裏,拿野蜂蜜與枸杞果子一起封了壇。
“還沒有聽過桑果還能做酒的。”
“酒雖香濃但有的太烈,加了果子更為清新。桑果一年不過十天,這幾日的最好,過了這個時節便再也沒有了。”若蘅想著桑果與枸杞、青梅一樣都是果子,去年在家試了一罐,風味竟意想不到地獨特,“二郎如有閑趣,也可試試。”
“多謝娘子。”
“郎君,杏仁露可還上?”東帛提著一紮飲子來問。
今日回莊,堃遠惦記著莊裏沒有好喝的飲子,特意轉了道往百子飲鋪買了他們家的招牌杏仁露來,誰知若蘅從老白處討了青梅酒喝得高興。老白的青梅酒後勁很大,這一壺都要飲盡了,柳若蘅竟還沒有要倒的樣子,隻是眼瞼處有些微紅。他把剩餘的青梅酒移開:“海州最好的飲子,不在茫山樓的分店,而在百子飲,娘子嚐嚐。”
東帛聽聞,飛快地地提來了飲子。一碗濃濃奶白的杏仁飲,香氣襲人,若蘅眉眼一笑,嚐了一口,驚歎道:“哇~好喝!確實比茫山樓的好。”
“那就好~不枉費郎君跑了整個海州。”東帛脫口而出。
堃遠瞪了一眼東帛,補道:“今日去了城西,順路買的。”
若蘅眼角瞟了眼東帛,隻見他趕緊捂住了嘴巴,她垂下眼簾,請東帛去端些餛飩來,東帛感激萬分,“嗖”地一下跑了。
天色漸暗,天邊隱去了最後一絲亮光,鷺花汀點上了花燈幾盞,碗空盤盡,兩人天南地北地聊著天,廊簷下笑語歡聲。東帛端來一個精致的桃木盒子,堃遠打開,拿出了一把扇子,他聚神又翻看一番,遞過去給若蘅:“這是娘子的如意海棠扇?”
若蘅自是一眼能辨出來,沒想到竟被他撿了去,一時有些羞怯。勺水畔雪天舊景是她私藏的一份心思,從未對人說起過,隻是不知眼前人是否看穿了。倘若他猜中這番少女心思,即時林堃遠就是當年少年郎,那自己也是百口莫辯……
“竟然在你這裏……”
“景致倒是別致。”
“二郎喜歡便自己留著吧。”若蘅若無其事道,如今少女夢已破滅,這把扇子留著也是無用。
堃遠原以為若蘅會拿走,沒想到竟推了出來,納悶之餘也有些失落。當頃寒告訴他,曾經雪地裏的紅袍女孩是她,東帛又將這把撿到的扇子交給他的時候,他如何能不把兩個場景聯係到一起,更何況,扇麵中的九節洞簫正是自己請流泉莊定製的玉簫。飛馬疾馳中,還能分二心分辨遠處玉簫的樣子,這似乎是有瑤恩宮身手的柳若蘅可以辦得到。堃遠隻能默默地將扇子放進盒中:“多謝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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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杯盞,克製地微笑道:“今日完成二郎吩咐的第一件事,無論滿意否,若蘅盡力了。”
瞧她剛才肆意歡笑,我以為已與她熟知幾分,卻還是這般冷峻,醉了酒還充滿著距離感。堃遠一下被她的冷意推開了去,心下略有悻悻,卻依然禮貌地回道:“今日勞動娘子,堃遠萬幸之至。堃遠有一物要請娘子認一認。”
“嗯?”
林堃遠從懷中拿出一塊蕉葉手帕:“這帕子可是娘子的?”
柳若蘅看著這塊被扯出一道口子的蕉葉帕,拿起聞了聞,確實是她喜歡的杜若青柚的味道:“是我的,怎會在你這?”
“你一直拒絕我是不是因為這個?”林堃遠問道,“大婚前夜,你是不是去朝花樓了,蹲在樓頂上看到個假林堃遠?”
果然,若蘅詫異,眼珠轉了一圈,恍然大悟:“我那天晚上丟的?”
“重點是這裏嗎?”林堃遠要被柳若蘅氣笑。
“那天晚上有個人攔著我不讓我走。我走得急……”若蘅頓了片刻,黑衣人的聲音卻是有些像林堃遠,“那個人是你?那裏麵那個?”
“我從來不穿紫色衣服。”堃遠柔聲道。
“可那人和你如此相像!”
“西域的換臉術。”
“如此。”厘清了的若蘅有些心亂如麻,她不敢轉過去看林堃遠熾熱的眼神,內心既有抱歉又有些欣喜。
“西域的換臉術著實厲害,天下會此術的不出五人,隻是他們能仿人麵目,卻仿不了人習性。”
“為何不著紫衣?”
“阿娘生前最愛紫衣,她過世時,也著了一身紫衣。”
唔……這種失去的感同身受,讓若蘅有些心疼堃遠。
“他為何要模仿你?”
林堃遠不想再與柳若蘅論陸茂玄,盡管他已經查清楚了此人的來曆,隻道:“我也還在追查,多半與海玉有關。”
若蘅點點頭,換臉術她也聽說過,是西域一帶極為了不得的手藝,傳女不傳男。
唉,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她一時極為愧疚,因自己誤了兩家的婚事,如今又要參選長風使讓霓雀莊置於險境中,林堃遠也因自己的一時糊塗身受重傷……一事差,百事錯。
“堃遠,我很抱歉,誤會了你。”
林堃遠微笑道:“不知者,非你罪。我倆相識不久,有誤會,未來才會有相知。”
柳若蘅看著林堃遠,內心湧出一股暖意,笑道:“萬望未來,我們不要再生什麽誤會才好。”
“嗯。”堃遠答應著,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桃木盒子遞給她,“我不知你喜歡什麽,那日你說……所以我就打了這個。”
聽著林堃遠含含糊糊,柳若蘅打開桃木盒子,裏麵躺著一個芙蓉金臂釧,臂釧上的芙蓉花蕊都用一水的紅寶石、紅瑪瑙鑲嵌,花瓣則用黃金打成了各樣的姿態,臂釧的一端還朝下掛著七條翡翠鑲金的流蘇,環扣處用的是靈活可以調節大小的三眼扣。
“好美。”柳若蘅道。
“聊表心意,以謝你送玉的情意。”
柳若蘅不知道的是,林堃遠這樣的二傻子,在選擇送禮這個事情上,真是絞盡腦汁。林堃遠不知她喜歡什麽,曾經他確實打了一把合歡劍要送給新婚妻子防身,但未曾想,未婚妻武藝高超,合歡劍用不上。他想了半天,方想起幽州官差查房那日,柳若蘅曾說“臂釧是夫君送我的定情信物她最是喜歡”……
“臂釧精美貴重,若蘅受之有愧。”
“你若喜歡,就是它最好的歸宿。”林堃遠拿起臂釧,拉過若蘅的左手,直接把臂釧扣了上去。
若蘅抬臂看去,仿佛燦爛虹霞繞在手臂上,升騰出漫天的金輝。
“多謝郎君。”她道。
“不用與我客氣。”堃遠見她一手扶著額頭,知道青梅酒的力量浮了上來,“天色已晚,娘子今日辛苦,趕緊回房休息吧。”
“嗯。”盈盈水光間,若蘅徐徐起身,施禮作別欲要轉身離去,瞥過桌上的那紮杏仁飲:“這個好喝,我帶走了。”她似乎也沒有要真的要征得堃遠的同意,順手勾了手指把剩下的杏仁露提走。
晚間起風,吹起她的衣袂,她頓了頓足,手背靠在額頭上醒了會,搖搖地走向自己的房間。路過點著明黃燈光的汲水居,那張廚房小像在風中飄揚,她不經意地一瞥,明眸一閃,正要停下來看仔細,誰知腳下青苔一滑,人要摔下去。正遠遠注視她離去的堃遠眼疾手快踏著一陣青風從鷺花汀飛來。軟腰環繞,驚起汀中沉睡的白鶴,它把腦袋從背羽間拿出來,轉過身探著淺窪邊的兩人。堃遠驚出冷汗,生怕若蘅真的直直地磕到柱石上,還好一把攬住,可是若蘅好像更關心手中那瓶杏仁飲,隻見她整個身子都傾倒了出去,雙手卻是緊緊地抱著那壺飲子。
堃遠感到有些好笑,輕輕把她放下:“雨天路滑,小心。”
“多謝。”若蘅點了點手上的飲子,那些醉意也消散了不少,她駐足轉身,身子靠在欄邊,腦袋一歪,凝著那張小像對堃遠道,“很美。”而後心滿意足地回房去了。
白鶴複又把腦袋藏回了羽毛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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