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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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清清便開始了在浣溪帳中與軍醫處兩頭奔忙的日子,無暇再想旁事。
    “師父,若將穿心蓮減半,再加一味白芷,這藥性應當剛好。”
    案幾上攤開的醫書堆得老高,清清埋首其間,時而蹙眉思索,時而提筆記錄。
    陸磯接過她的藥方細看,眼中漸漸浮現讚許:“穿心蓮性涼去熱,白芷促進生肌,很好。”
    他撚須點頭,難得露出幾許笑容,“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你這丫頭,倒是把‘藥道’走通了。”
    這劑麻痹痛覺的新方很快在軍中推行開來,重傷將士們再不必清醒忍受縫合之苦,軍中上下對清清皆是交口稱讚。
    處理完藥方的事,清清匆匆趕回主帳。
    一掀帳簾,正見浣溪從榻上起身,見她進來,眸中掠過一絲複雜神色。
    “今日感覺如何?”清清放下紗布,從袖中取出藥瓶,“這藥比先前的更溫和些,不容易疼。”
    浣溪望著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沉默幾息才道:“你這樣未免太過辛苦。”
    “能多做些,總是好的。”帳外斜陽為她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映出她因專注而微蹙的眉頭。
    這般救死扶傷的日子,讓她心中格外踏實,仿佛終於尋到了此生該行的路。
    隨著大梁將南朝與倭寇往來的密信公諸於世,戰火席卷南北。
    信中字字句句,皆是南朝帝王為享榮華而忘卻血仇的鐵證。十餘年前,南朝三城百姓慘遭倭寇屠戮的慘痛往事被重新揭開,舉國嘩然。
    原本梁齊與倭寇的小規模交鋒,頃刻間演變成天下混戰。
    慕容英派去跟隨清清的暗衛始終未發現異樣,隻報她終日往返於軍醫處與傷兵營帳之間。連浣溪傷愈辭行那日,她也隻是平靜相送。
    “公子不必擔憂,更無需愧疚。”浣溪臨行前對慕容英搖頭,眼中已無往日的執著。
    “無論如何,我終是走出來了,而你......”
    她目光放遠,望向軍醫處的方向,輕聲道:“還困在其中。注定將來隻會比我傷得更深。”
    說罷,她轉身離去,背影決絕。
    慕容英立在原地,久久未能平靜。
    戰局已亂,情勢已變,可他心底執念,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他放不開手。
    前方戰報傳來時,軍醫處正在清點所剩無幾的藥草。
    倭寇在戰場上大規模施放奇毒,中毒者渾身潰爛,痛苦不堪。更可怕的是,這毒竟能通過接觸傳染,已有三名軍醫在救治過程中倒下,如今營中人心惶惶。
    陸磯將醫箱重重合上,花白的胡須微微顫動:“老夫親自去前線看看。”
    “我跟師父一起去。”清清立即站起,卻被陸磯厲聲喝住。
    “胡鬧!這毒連老夫都未曾見過,你一個小姑娘去送死嗎?”
    “師父說過,天賦、氣節、性情,清清不輸任何男兒。”
    清清不退反進,聲音清亮:“如今將士們在前線浴血,我豈能因是女子就躲在後方?”
    陸磯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但仍舊板著臉:“這不是兒戲!”
    “正因不是兒戲,才更需要人手。”清清指向桌上越發厚實的傷兵名冊,“前線每日抬回的傷者近百,軍醫卻隻剩七人。若再拖延,死傷隻會更多。”
    陸磯沉默良久,終是長歎一聲:“上了戰場你必須跟緊老夫,不得擅自行動。”
    清清鄭重點頭:“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戰場比想象中更為慘烈。斷肢殘骸間,中毒的士兵們皮膚潰爛,痛苦聲此起彼伏。
    清清強忍胃中翻湧,跟隨陸磯穿梭其中。她親眼見證了一個士兵從中毒到發作的全過程。
    先是指尖發黑,繼而蔓延至全身,最後在劇痛中咽氣。
    “避免傷口接觸!”陸磯高聲指揮,讓眾人將傷者分類安置,“用紗布隔開!”
    沒有醫帳,沒有桌案,他們跪在血水泥濘中施救。
    “壓住他!”陸磯厲喝,用繃帶緊緊捆紮傷員創口。
    清清全力製住劇烈掙紮的傷兵,膿血飛濺,沾滿了她前襟。
    直到夕陽西沉,幸存者才被陸續抬回軍營。
    清清怔怔望著自己沾滿血汙的雙手,耳邊仍回蕩著傷兵們撕心裂肺的哀嚎。
    猙獰的傷口、扭曲的麵容、垂死時不甘的眼神,一切像烙鐵般深深印在她腦海中。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戰爭,遠比史書上描述的更加殘酷。
    “可是發現什麽不妥?”陸磯抬頭,見清清坐在原地擰眉沉思,便放下了手中名冊。
    “師父,弟子覺得......”清清指尖在記錄上輕叩,頓了頓道,“這恐怕不是尋常毒物所致。”
    她指向幾處墨跡:“若是普通毒物,該是傷口處最重才對。可所有傷者都是先指尖發黑,再向心口蔓延。”
    幾位軍醫聞言聚攏過來。
    周軍醫捋著胡須點頭:“確實蹊蹺,可有查證的法子?”
    “若要查明......”清清聲音漸低,指節微微發白。
    “恐怕得剖開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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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驟然一靜。
    正在搗藥的小軍醫杵臼“當啷”落地,他師父李軍醫手中的藥簍一並翻倒,曬幹的草藥撒得到處都是。
    “簡直大逆不道!”周軍醫胡子直抖,“死者為大,豈能受如此折辱?”
    陸磯抬手止住喧嘩,目光鎖定清清:“你當真這麽想?”
    清清聞言不免心生猶豫:“我、我隻是覺得這是最直接的辦法......”
    陸磯掃過眾人鐵青的麵色,片刻後沉聲道:“先尋其他法子驗證,此事不得再提。”
    此後數日,清清與剩下的軍醫輪班值守。為方便救治,她索性躺在了醫帳角落,再也沒有回過自己的營帳。
    夜色如墨,帳間火把在風中搖曳。
    景深避開巡邏士兵,悄然潛入大齊軍營。
    他傷勢方愈,舉手投足間仍帶著三分小心,眼底卻已流轉著灼灼光華。
    終於能見到她了。
    手指挑起帳簾,景深發現帳內靜得出奇。月光冷冷灑在空蕩蕩的床榻上,映出疊放整齊的狐裘。
    案幾上積了薄灰,顯然已有多日無人居住。
    景深愣在原地,滿腔熱切霎時冷卻。
    他緩緩捧起那件裘衣,衣料上依稀縈繞著熟悉的甜香,恍惚間又見山洞裏她含羞帶惱的小臉。
    以清清的性子,若當真對他毫無感覺,斷不會露出那般情態,更不會容他肆意親近。
    她分明是十分在意他的,可他卻讓她傷心了。
    他早該料到,隱瞞隻會將她越推越遠。若再猶豫,或許就真的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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