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燭火被夜風吹得打了個旋兒，在青銅古籍的封皮上投下搖晃的光斑。
    白羽仙子的指尖輕輕撫過那些暗紋，像是在喚醒某種沉睡的記憶："暗影最近在東勝的動靜太反常了。
    三日前我派去的影衛傳回消息，說他們在清理一處上古遺跡的入口——那地方我查過，是三千年前九黎巫部的祭靈台，本不該有修士涉足。"
    窗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混著積雪被踩碎的咯吱聲。
    楊凡側耳聽了半刻，抬下巴指了指門："老陸和小韓到了。"
    話音未落，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陸雲翔裹著件翻毛羊皮襖擠進來，肩頭落著未撣盡的雪渣，腰間那柄跟著他走南闖北的烏鞘刀撞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響。
    他反手將門掩緊，衝楊凡咧嘴一笑："雪太大，繞了後山的小路，可算沒遲到。"
    跟在他身後的韓立凍得鼻尖通紅，懷裏抱著個粗陶暖爐，見眾人看過來，耳尖"刷"地紅了，慌忙把暖爐往桌角一放："我...我順路在灶房偷了塊炭，不、不燙的！"
    "偷"字剛出口，他自己先慌了神，手忙腳亂去捂嘴，倒把暖爐碰得骨碌碌滾到白羽腳邊。
    白羽彎腰拾起來，指尖觸到爐壁時眉梢微挑——這暖爐竟還帶著灶火的餘溫，甚至沾著半塊沒擦淨的鍋灰。
    她抬眼時，正撞進韓立急得快哭出來的眼神，忽然輕笑一聲："倒是個會疼人的。"
    暖爐重新擱回桌上，騰起的熱氣模糊了地圖邊緣。
    楊凡伸手按住卷角的羊皮紙，指節因長期握劍而有些變形的輪廓在火光下清晰可見："暗影的事，白羽已經說了大概。
    老陸，你上個月截獲的那批黑貨裏，可有什麽線索？"
    陸雲翔從皮襖內袋摸出個油皮紙包，抖開後是半截燒焦的木牌，紋路與古籍封皮上的暗紋竟有幾分相似："這是從他們押往東勝的貨箱裏扒出來的。
    當時我還奇怪，能讓暗影用"離火陣"押送的，怎麽會是塊破木頭？"他伸手叩了叩古籍，"現在看來，怕不是塊普通的木牌。"
    韓立湊過去看，被燒焦的部分突然閃過一絲幽藍，驚得他猛地縮回手，撞得茶盞叮當響："那、那光！
    和羅雪姐姐的碎魂玉...有點像！"
    這句話像根銀針紮破了緊繃的空氣。
    楊凡的瞳孔驟然縮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血痕——那是前日替羅雪擋下刺客時留下的，此刻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他想起昨夜羅雪說的"光"，想起小桃抱著她胳膊時眼裏的星星，喉結動了動："暗影在收集魂光。"
    白羽的指尖停在古籍某頁，上麵畫著九黎巫部的"聚靈陣圖"，陣心處用朱砂標著"祭生"二字："九黎人相信，用生者的魂光祭祀，能與天地換命。
    暗影要這處遺跡，怕不是為了普通的修煉資源。"她抬眼時，青玉簪上的月光冷得像把刀，"他們要的是...逆天道的命。"
    木桌下，陸雲翔的手悄悄按上刀柄。
    他當過十年鏢師，見過的陰詭手段比雪山上的石頭還多，可此刻後頸卻冒起一層白毛汗："若真如仙子所說，那處遺跡裏怕有大殺器。"
    "所以我們得搶在他們之前。"楊凡抽出腰間的青鋒劍，劍鞘在桌上敲出清脆的響，"我帶一隊人去東勝探遺跡。
    老陸，你留在基地——前兩日張嬸說後山的獵戶看見有生人轉悠，暗影的耳目可能已經摸到附近了，安全和情報都得你盯著。"
    "那我呢？"韓立攥著暖爐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我也想去東勝！
    我、我可以幫著探路，或者...或者守夜！"
    "你去查暗影在南郡的分壇。"楊凡沒看他，目光落在地圖上南郡的標記處，"上月有商隊說那邊的米價突然漲了三成，暗影最擅長用民生做掩護。
    小韓，你機靈，適合混在市井裏。"他頓了頓，抬頭時眼裏有星火在跳，"等我們從東勝回來，要連窩端了他們，少不得要你那份情報。"
    韓立張了張嘴，最終重重點頭。
    他摸出懷裏的半塊碎魂玉——是羅雪前日塞給他的，說"拿著防身"，此刻正貼著心口發燙。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晨霧順著窗縫鑽進來，沾在眾人眉梢。
    楊凡起身時，粗布披風掃過椅背，帶落一張紙條——是羅雪昨夜塞在他懷裏的，字跡歪歪扭扭："阿凡，小桃說要給你編個野菊環，等你回來。"
    他迅速將紙條收進袖中，轉身時已恢複了慣常的冷靜："子時三刻啟程。
    老陸，讓廚房備些熱粥，別讓弟兄們空著肚子上路。
    小韓，你去前院找張嬸拿兩包驅寒藥，南郡濕冷，別著了涼。"
    眾人應了，陸續起身。
    陸雲翔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拍了拍楊凡的肩："小心那處遺跡。
    九黎的東西，沒個善茬。"
    "知道。"楊凡摸了摸袖中的紙條，"我還要回去給羅雪說一聲。"
    韓立抱著驅寒藥包路過廊下時，看見羅雪正站在梅樹下。
    她發間的往生菊沾著晨露，腕上的血痕在霧裏若隱若現。
    見他過來，她笑著招了招手："小韓，幫我把這包炒米帶給阿凡？
    他胃不好，路上墊墊。"
    韓立接過布包，觸到羅雪指尖的溫度，忽然想起昨夜她說的"光"。
    他望著楊凡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裏，又看了看手中的炒米包，忽然覺得這寒夜裏的光，原來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而是這些互相溫暖的人，把光揉碎了，分給彼此。
    隊伍出發時，晨霧還未散盡。
    楊凡騎在馬上，回頭望了望基地的方向。
    羅雪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前路是七日的風雪，是未知的遺跡，是暗影的陰謀。
    但他知道，隻要這些光還在，隻要他們還願意把光分給彼此，就沒有什麽能困住他們。
    馬隊的蹄聲碾碎了最後一層薄冰，向著東勝神州的方向，緩緩駛入晨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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