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裹著血鏽味漫進石室時，楊凡的指尖正抵在水晶表麵。
    他能感覺到晶體內部的震顫，像極了羅雪魂魄沉睡時的呼吸——那是三年前用輪回天生術保住她殘魂時，他在識海深處觸摸過的頻率。
    "頭兒，柳姐的傷在滲血。"韓立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發顫，他背靠著石門，目光在滿地碎刃和鬼麵屍體間來回梭巡。
    剛才砸石墩時崩裂的指甲還在滲血，卻被他用力攥進掌心，"山腳下的馬蹄聲...至少有二十騎。"
    楊凡沒回頭。
    他能聽見柳夢璃撕布條的聲響，那動靜比平時重了三分——她定是咬著牙在忍疼。
    風無痕的道袍窸窣作響，應該是在檢查那些鬼麵人身上的儲物袋。
    但此刻所有聲音都被水晶的嗡鳴放大，在他耳膜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把火折子給我。"他低喝一聲，接過韓立遞來的物事，借著火光看清了水晶表麵流轉的暗紋。
    那些紋路像被墨浸過的蛛網，在火光下泛著青黑，與前世在古籍裏見過的"封魂印"有七分相似——可羅雪的魂魄明明在他識海溫養，這水晶裏封存的，究竟是什麽？
    "嗤啦"一聲，柳夢璃的布帶係緊了。
    她踢開腳邊的斷刃，刀鞘磕在石壁上："要解這破陣就快點，再拖下去等暗影的騎隊圍上來，咱們連埋骨的地兒都找不著。"話音未落，她突然悶哼一聲，應該是傷口被牽動了。
    楊凡閉了閉眼。
    前世他為了複活羅雪遍閱典籍，記得極北冰州的古卷裏提過，某些上古法器需用修士精血引動。
    他咬破指尖，將血珠按在水晶暗紋交匯的中心點。
    鮮血剛觸到晶體，整座石室突然劇烈震顫，水晶騰起幽藍火焰，在半空勾勒出複雜的符文。
    "這是...星隕陣的殘圖？"風無痕的聲音陡然拔高，他的道袍被震落的碎石打濕，卻渾然不覺，"我在萬劍閣的古籍裏見過！
    當年道天老祖就是用這陣鎮壓過域外邪修——"
    "不。"楊凡的瞳孔驟縮。
    那些符文在他眼前旋轉，竟串成了一段支離破碎的記憶：血月當空，無數黑影跪伏在祭壇前，為首者將水晶刺入石座，裂縫中滲出漆黑的霧氣，所過之處草木皆枯。
    畫麵閃過時，他識海深處傳來刺痛，是羅雪的魂魄在躁動。
    "暗影要喚醒的不是什麽上古大能。"他的聲音發沉，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是被天道盟封印的...邪神。"
    石室瞬間安靜。
    柳夢璃的刀當啷落地，驚得韓立差點撞翻牆角的陶罐。
    風無痕的法訣剛結到一半，指節因用力泛白："不可能！
    道天那老匹夫雖壞，總不至於和邪修同流..."
    "他當然不會。"楊凡摸出袖中羅雪塞的炒米包，米香混著血腥氣湧上來，讓他想起昨日清晨羅雪蹲在灶前添柴的模樣——她總說炒米包能壓驚，"但天道盟要的是絕對掌控，暗影不過是他們養的暗棋。
    若邪神出世攪亂六界，天道盟就能以"救世"之名，把所有不服的宗門連鍋端。"
    山腳下的馬蹄聲突然清晰起來，像是擂在眾人心口的鼓。
    韓立猛地扯了扯楊凡的衣袖："頭兒，他們到山腳下了！"
    "撤。"楊凡將水晶收入貼身玉匣，那玉匣是羅雪用她本命法器熔鑄的，能隔絕神識探查。
    他掃過眾人："柳夢璃、風無痕帶傷的跟我走，韓立，你帶兩個兄弟留在這裏——"
    "頭兒！"韓立急得眼眶發紅，"我不走！"
    "拿好碎魂玉。"楊凡將一塊刻著反道盟標記的玉牌塞進少年手裏，"暗影的人若回來，你就用這玉牌傳訊。
    記住，隻等半個時辰，若我們沒傳回消息..."他頓了頓，"立刻去南邊的破廟找陳雨薇。"
    柳夢璃扯了扯染血的衣袖，突然笑了："小韓，你頭兒這是怕你毛躁壞了大事。
    走了！"她抄起刀當先衝出石室，道袍下擺沾著血，在晨霧裏像團跳動的火。
    眾人沿著密道疾行時，楊凡能聽見身後韓立的抽鼻子聲——那孩子定是在抹眼淚。
    他摸了摸胸口的炒米包，羅雪的體溫似乎還留在粗布上。
    前世羅雪為他擋天劫時，也是這樣的晨霧，她的血濺在他臉上，比這更燙。
    反道盟總部的密室裏，燭火被風掀得搖晃。
    陳雨薇的指尖在沙盤上劃出神廟的位置，燭光照得她眼下的青影更深："根據線報，暗影的儀式定在月圓之夜。
    那座廢棄神廟是上古邪神祭壇的核心，他們要借水晶引動封印。"
    "我們有多少時間？"風無痕捏碎了茶盞，瓷片紮進掌心，"七日。"
    "七日足夠。"楊凡的目光掃過沙盤上的標記，"先發製人。
    他們以為我們還在遺跡裏耗著，可等他們發現水晶被搶...陳雨薇，你帶一隊人去斷他們的糧道；柳夢璃，你負責清理神廟外圍的暗樁；我帶精銳小隊潛入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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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兒！"柳夢璃拍案而起，刀鞘撞得沙盤亂晃，"要潛也是我去！
    你帶著水晶太危險——"
    "就因為危險，所以必須我去。"楊凡打斷她，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羅雪的魂魄需要水晶溫養，而邪神的封印，隻有我能破。"他想起方才水晶裏的記憶碎片，那個在祭壇前跪伏的黑影，眉眼與道天老祖有七分相似。
    散會時，夜已經深了。
    楊凡站在庭院裏，望著天際將圓未圓的月亮。
    羅雪的紙條還在袖中，是她今日清晨寫的："若晚歸，灶上有熱粥。"他摸了摸懷裏的玉匣，水晶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像羅雪的手。
    三日後，月上中天。
    楊凡將黑巾係緊，望著眼前的廢棄神廟。
    石牆上的詭異符號在月光下泛著青灰，像無數雙眼睛。
    他身後跟著柳夢璃、風無痕，還有新加入的幾個精銳——韓立被陳雨薇硬留在總部，說是"守大後方"。
    "小心腳下。"風無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的指尖亮起微光，照見地麵若隱若現的絆索，"是血魂絲，沾到就會觸發警報。"
    楊凡蹲下身，用蝕骨劍挑開絆索。
    劍刃與血魂絲相觸的瞬間，絲縷突然泛起紅光。
    他心下一驚，正要回撤，身後的柳夢璃已甩出三枚透骨釘，精準釘在左側的石柱上——那裏的草葉無風自動，藏著第二重陷阱。
    月光被雲層遮住的刹那，神廟的門扉突然發出吱呀輕響。
    楊凡握緊蝕骨劍，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身後眾人的呼吸。
    門內飄出的風帶著腐朽的甜腥，像極了前世羅雪魂魄即將消散時，識海裏彌漫的氣息。
    他邁出第一步時，腳邊的碎石突然凹陷。
    那是...機關啟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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