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隆慶帝其實也隻是說說而已。
    如今的他，可謂財大氣粗，光是那些股份的分紅，他就比明朝的任何一個皇帝都要富了。
    可以說，隆慶帝應該是明朝最幸福的皇帝了！
    政事，他甩給了高拱、張居正為首的一群文官；用的錢，有李文貴帶他賺錢，而且是躺著賺錢那種，根本不需要他花心思，最多是比原本的曆史上，要多顧慮下李彩鳳的感受而已。
    至於他本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後宮，尋歡作樂，美人佳肴，不亦樂乎！
    更難得的是，就算是這樣，功勞還源源不斷地算在他的名下。
    比如，老百姓都富裕起來了，可以說是隆慶盛世到來了。開疆拓土方麵，征服了從來沒有被中原王朝征服過的倭國。
    對於草原的布局，也是快要到收獲的時候。從此以後，草原估計再也不會成為大明朝的心腹之患；
    還有改土歸流，那是連當年老祖宗都不敢碰的，如今也快要在他治下完成了。
    ……
    如此種種，就算朱元璋活過來，都會羨慕死！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萬事萬物，終歸不能完美的。
    剛過完年，還沒出正月呢，一個噩耗就傳來了。
    “什麽？”隆慶帝嚇得手中的酒杯一下掉地上，盯著給他稟告消息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喝問道，“高師傅病危？”
    馮保紅著眼睛說道：“據高閣老兒子所言，高閣老去年身體就不大行了，但是他要強，一直強製撐著處理朝政。如今……如今……”
    他其實和高拱的關係不怎麽樣，但是，在隆慶帝的麵前，卻真能看出他為高拱傷心。
    隆慶帝聽了，有點手足無措，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離開吩咐擺駕，他要去看望高拱。
    …………
    在病榻之上，首輔高拱形容枯槁，那曾經能決斷天下大事的雙眼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唯有眼中的生機在與死神做著最後的拉扯。就這表麵上看，真得是一點看不出，這位是曾經脾氣暴躁的高首輔！
    隆慶帝到了高府，在高拱兒子的引領下，快步走進高拱那略顯沉悶的屋子，頓時，一股沉悶的藥香混著死亡的氣息撲麵而來。
    玻璃窗戶之下，屋內的光線明亮，讓隆慶帝看得清楚高拱的樣子。
    他這一見之下，看著高拱那緊緊閉著的雙眼，頓時心中一陣絞痛。
    高拱兒子陪在身邊，帶著悲音給隆慶帝解釋道：“我爹他……他剛才還醒著的……”
    言外之意，不是高拱無禮。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隆慶帝伸手阻止了。
    “高愛卿……”隆慶帝的聲音顫抖而沙啞，仿佛被什麽哽住了喉嚨。他坐在床榻邊，緩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在高拱那枯瘦如柴的手上。
    或許是被打擾了，高拱微微睜開眼皮，艱難地扯出一絲微笑：“陛下，臣命不久矣，但大明的江山……”
    隆慶帝聽到他這麽病入膏肓，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卻還惦記著大明江山，頓時，眼淚奪眶而出，趕緊說道：“高師傅，別胡說，你肯定會很快好起來的。朕……朕帶來了最好的禦醫！”
    說到這裏，他轉頭大聲喊道：“禦醫，禦醫呢，還不給朕……”
    看到隆慶帝這個樣子，高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努力提高了一些聲音，對隆慶帝說道：“陛下，臣……臣之病，臣心情清楚，就……就不要勞煩禦醫了！”
    隆慶帝其實也知道，高拱這個樣子，根本就撐不過幾天，神仙下凡都沒用的。
    於是，他轉回頭，看著高拱，腦海中不由得閃過他當裕王時候，高拱成為他的第一個師傅，教導他，讓他有依靠……
    往事的一幕幕，頓時引得眼淚根本止不住。
    高拱見到他這樣，連忙說道：“陛下不必為臣傷心，臣其實……其實並無遺憾。隆慶盛世，當之無愧，臣……臣心滿意足的。死後去見先帝……見太祖皇帝，臣都問心無愧了！”
    “高師傅……”
    “陛下，聽臣說完。”高拱努力說著話，“朝政不能改，一定不能改，如此……如此才能強國、富民……”
    說到這裏，他似乎實在太累了，便停下歇息。
    隆慶帝趕忙握住高拱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哽咽著說：“愛卿放心，朕謹記在心。你這般為國操勞，朕定當不會辜負你的期望，必定會讓大明朝在你打下的基礎上更加昌盛。”
    高拱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或許是覺得又有說話的力氣了，他便又開口說道：“陛下，臣……臣舉薦張太嶽接任首輔，他……他其實比臣有耐心。朝政壓在他身上，當無憂也！”
    隆慶帝聽了，連忙點頭答應。
    這個事情，其實就算高拱不舉薦，隆慶帝也是會這麽幹的。
    看到他點頭，高拱又停下歇息。
    過一會之後，他被隆慶帝握著的手，忽然用力了一點，也握著隆慶帝的手，甚至還抬起了點頭，盡量靠近了一點隆慶帝，努力說道：“臣最後一言，陛下務必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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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慶帝在這個時候，又豈會不聽，掛著淚珠的腦袋，連連點頭。
    “陛下，一定……一定要節製！”
    隆慶帝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高拱是指那方麵，哪怕他此時很是悲傷，卻也忍不住臉色一紅。
    不過他知道，高拱是真得為他好。
    要說生父是嘉靖皇帝，那讓他能感受到父愛般的人，就絕對不是嘉靖皇帝，而是高拱！
    可以說，高拱在隆慶帝的心中，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因此，看著高拱盯著他看的眼神，隆慶帝當即用力點頭道：“高師傅放心，朕答應了！”
    之後不久，他回到宮裏，當即宣布，滿朝文武，連同隆慶帝本人都齋戒為高拱祈福。
    第二日，高拱府上依舊是一片愁雲慘淡，能看出來，高拱的病情並沒有起色。
    高府內，高拱的兒子領著張居正，進入了高拱的病房。
    張居正是高拱讓人去喚來的，一路上，他滿心憂慮，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與高拱共事的點點滴滴。
    進入高拱的房間，一股清冷的寂靜彌漫在整個空間。
    張居正看到高拱的樣子，忍不住便是一愣。
    這個時候，高拱剛好是清醒的，看到張居正進去，便開口說道：“太嶽，我之後，你是首輔，還望你繼續……繼續……”
    張居正看他這樣子，幾步到了床前，連忙接過話題道：“高老放心，我知道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
    高拱微微點頭，微微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衍神公不太注重官場禮節，還望你勿要往……往心裏去。”
    張居正其實很講規矩的，高拱和他相處那麽長時間，自然是知道的。
    同時，他也知道，張居正肯定會和李文貴繼續合作，但是如果他介意李文貴的一些細節，就可能會影響他們的合作，因此，他在病危之際，也要把張居正叫來叮囑一番。
    至於其他事情，他相信張居正的本事，也就不多說了。
    等到第三日，高拱的身體已經更加虛弱，已經到了彌留時候。
    雪後的天空漸漸放晴，可這晴朗卻仿佛無法驅散府邸內的悲傷。
    他強撐著精神，又派人去請李文貴。
    當李文貴趕到的時候，外麵的積雪已被踩踏得有些雜亂，仿佛也在訴說著不妙的事情即將發生。
    李文貴走進屋內，看到高拱那憔悴的模樣，不由得也是難過。
    高拱這個老頭，脾氣雖然暴躁，對他卻始終不錯的。彼此之間的合作，也都算是愉快。
    也正是因為有高拱和張居正在，李文貴的很多想法，並不需要自己去做，隻是給他們說了就成。
    此時，他看到高拱閉著眼睛，便盡量小聲地走到床前，靜靜地等待高拱醒來。
    過了好一會之後，高拱睜開眼睛，看到李文貴就在眼前，似乎眼睛都亮了一分，他想掙紮著起來，不過卻起不來。
    李文貴趕緊去扶，他卻一下抓住了李文貴的手，有點用力，對李文貴說道：“我以為……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麵了，還好，還好……”
    李文貴見此，有些悲傷，連忙安慰道：“高大人，不要瞎說，你……”
    高拱卻沒理他，而是吩咐屋裏其他人道：“你們都……出去！”
    沒人敢違背他的意思，甚至怕說了，更浪費高拱的精力，因此，在高拱說完之後，便都依次出去了。
    高拱見他們都走了，便看向李文貴說道：“縱觀古今，我……你之才學，真未……未有過。你……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實話……”
    李文貴聽了無語，這讓他想起嘉靖皇帝臨死前，好像也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如今，高拱臨終之前，竟然也惦記這樣的問題！
    至於麽？
    高拱看到他默不作聲，心中不由得失望，頭又靠在了枕頭上，握著李文貴的手，也無力了，落在了床上。
    李文貴見此，便開口說道：“高大人，我……”
    聽到他說話，高拱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似乎有了光彩一般。
    李文貴見了，便接著說道：“……我沒喝孟婆湯，帶著前世的記憶，降臨在這個世界的！”
    高拱聽了，臉上明顯有點愕然。
    過了好一會之後，他努力豎起一個手指向上，有氣無力地問道：“你……你從……從天上來？”
    “不是！”李文貴見了，搖搖頭，低聲回答道，“我從六百年後來的！”
    高拱一聽，頓時一臉詫異，滿臉震驚地盯著李文貴，甚至連腦袋都離開了枕頭。
    李文貴一見，頓時嚇了一跳，看這樣子，高拱這個老家夥，是在裝死麽？
    可誰知，高拱很快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氣一般，腦袋又落回了枕頭，眼神似乎也散了，但是，他似乎又有點不甘心，嘴裏說著什麽，卻讓李文貴都聽不清楚。
    李文貴見此，隻好俯身過去，把耳朵湊到高拱的嘴邊，才隱約聽清楚了高拱的話：“六……百……年後……是……怎樣……的？”
    聽清楚了高拱想知道什麽，他便低聲回答道：“仙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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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文貴沒法詳細描述，因為高拱他們，或者說這個時代的人，怕是都沒法理解的。還不如說，像仙界一樣，反而更容易被這個時代的人理解。
    說完之後，李文貴便看向高拱。
    就見高拱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但是隨後，表情又轉為“果然如此”的那種。
    李文貴見了，還想說什麽，卻發現高拱閉上了眼睛，挨著他手的那隻手也無力地落在床上。
    感受到這個，李文貴心中一緊，便輕聲喊道：“高大人，高大人……”
    沒見高拱有回應，他便伸手過去，探了下高拱的鼻息。
    隨後，一股悲傷從心底湧起，一代能臣，安歇了！
    李文貴緩緩走出裏間，外間的所有人便立刻看向他。
    他環視他們，最後目光落在高拱兒子的臉上，悲傷地說道：“高大人走了！”
    頓時，高府一片哀聲！
    隆慶帝聞之，大悲，當即宣布輟朝致哀，並且親自擬定了高拱的諡號為“文忠”，意思是高拱在朝政上有卓越的貢獻，忠誠於朝廷的意思。
    原本張居正的諡號，在蝴蝶效應之下，就轉給了高拱。
    隆慶帝還賜祭葬，甚至親自參加了高拱的葬禮，並且配享太廟。
    這個配享太廟，一開始是有臣子反對的，認為隻有開國功臣才有這個資格。但是，隆慶帝不管，也有其他人替隆慶帝說話，說高拱輔佐皇帝開創前所未有的隆慶盛世，功勞比起開國功臣也不會差多少，配享太廟並不過份。
    新任首輔張居正，也支持了隆慶帝的決定，最終，這個事情才算是定下來。
    至於張居正有沒有為他的身後事打算，覺得高拱配享太廟的話，以後說不定他也能配享太廟，是不是這種心思，就不知道了！
    高拱過世，可以算的上是隆慶七年初的一件大事。
    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在高拱過世之後不久，草原上同樣又出了類似的事情，宣布草原上，也是一個時代的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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