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敗類中的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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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夢陽道:“這個錢氏夫人名叫錢多多,原本是汴京禦香樓裏的行首,跟道君皇帝寵愛的李師師情同姐妹,兩個人好得就跟一個人差不了多少。
    “後來經了李師師的舉薦,錢多多被道君皇帝選到皇宮裏頭給一眾公主們當書畫和歌舞教習,最後為道君皇帝所賞識,賜給了她一個尚宮的頭銜,成了宮裏的女官。
    “後來斡離不的大軍兵臨汴京城下,向道君皇帝提出了割地,賠款,改增歲幣等一連串的要求。
    “那劉豫曾對斡離不在河北的迅速推進出過一些力,所以想通過斡離不之口向宋廷索要一位通習宮廷禮儀的女子,以便他將來登基稱帝之後,能夠協助他的夫人打理後宮的一應事物。
    “當時宮裏的女官女史們一聽是咱大金軍索要,還都以為是給將軍元帥們當慰安婦的,人人都不願意前往,女人們有斷發出家以明誌的,有準備仰藥自盡誓死不從的,亂哄哄地別提有多熱鬧了。
    “正當道君皇帝計無可施,準備強行指派的時候,這位錢氏夫人便自告奮勇,願意以自己的荏弱之軀,來換取朝廷的一時平安。”
    吳乞買聽到這裏,由衷地讚歎道:“這樣深明大義的女子,古往今來都是極少見的,南朝的皇帝大臣們個頂個地不中用,沒想到女子當中卻有如此才情者,真的是巾幗不讓須眉了。”
    張夢陽笑道:“父皇先別忙著讚她,你可知她為何肯自告奮勇前往咱大金營裏來麽?”
    吳乞買道:“這個…定是她以為出宮進到大營裏麵,是為著南北兩家議和使然,犧牲她一個,而免使汴京闔城生靈塗炭,這實是一樁足以感動上蒼的義舉呢。”
    張夢陽笑道:“父皇所說的這層意思,或許也有一點兒,但卻不是主要的。其實她之所以敢於自告奮勇地出宮獻身,是早已經聽說過斡離不東路軍裏的副帥,乃是我完顏杯魯了。
    “隻因為在那以先很久,我就跟她打過交道有過交情的了。她是李師師的好姊妹,而我則是李師師的好朋友,我和她麽…這個…算是通過李師師認識的吧。
    “李師師的禦香樓,有一條通向皇宮後花園的秘道,兒臣當時為了探取宋廷裏的情報,曾冒險由那條秘道潛入到趙官家的皇城裏去。
    “可是趙官家的皇城實在是太大了,比咱們會寧府的宮城大了八倍十倍都不止。我也沒個向導,在裏麵三轉兩轉就迷了路。
    “我在裏麵撞來撞去的,就如同撞進了八卦陣裏,越撞越深,越撞越找不出門徑,要是倒黴撞上了禦前侍衛們,就算能逃脫得了性命,也必定要被他們打個半死。
    “就在我惶急無聊的時候,就好巧不巧碰上了那位錢氏夫人錢多多。錢夫人見我狼狽可憐,而且也不像是個歹人,倒也沒有難為我,找了個隱蔽得地方把我藏了起來,到後來尋了個機會,又把我給送出宮去了。”
    莎寧哥笑道:“這麽說來,這位錢夫人對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了,你將來可得好好地報答人家呢!”
    張夢陽看了她一眼,心虛地笑了笑說:“大恩不言謝,談什麽報答不報答呢,她現在是劉豫的夫人,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呼奴使婢,要什麽有什麽,咱就是想報答人家,也這個…沒有入手之處啊!”
    莎寧哥笑靨如花地說:“話雖如此,可令我不解的是,那大宋皇城裏戒備森嚴,怎麽能由著你個混小子撞來撞去的,居然沒被侍衛們所發現。
    “宋人的禦前侍衛們就算再怎麽沒用,在那等皇宮禁地裏,居然讓你胡闖亂撞了那麽許久而都沒發現,王爺你可真是幸運得很哪。
    “再說那錢夫人找了個地方把你藏了起來,皇城出入盤查極是嚴密,她居然能輕輕鬆鬆地想了轍,又輕輕鬆鬆地把你給送了出來。
    “這份膽識這份智慧,就是在咱們海東青提控司裏,也都是鳳毛麟角呢。等將來有機會見了這位錢夫人,你無論如何也得給我引見引見才是啊。”
    張夢陽知道自己話中的破綻瞞不過她,但也卻實沒臉把實際情形說將出來,隻好笑了笑說:“這就叫做無巧不成書,什麽事都湊巧碰在一起了,也就讓人覺著不真實了。
    “也許是我在趙官家的皇城裏迷路的那會兒,正趕上侍衛們輪班換崗也說不定,再不就是正趕上他們偷著吃酒,吃醉了便找個地方呼呼大睡去了也很有可能。
    “至於我在慌亂無計之中碰上了錢多多,那就更是巧中之巧了,回頭想想,連我自己都覺著那些事兒有幾分不真實,可它明明就那麽發生的,又讓本王我能怎麽辦呢?
    “還有後來我跟郭藥師在汴京街頭上因為犯口角而大打出手,差點兒被他們那群人給打死了,卻正趕上婁室大哥帶著咱們的人打那兒路過,順道把我給解救下來了。
    “那更是巧得有點兒不成話了,如果不是婁室大哥他們那些當事人能夠給我作證,這一連串的巧合擱到一起,任是誰都會覺得不真實,不可能的。”
    接著,他又歎了口氣說:“反正流落在汴京的那段時間啊,什麽事都覺著迷迷糊糊的,什麽事也都覺著巧中有巧,我自個兒沒事的時候回頭想想,都覺著有幾分不可思議。
    “其實,這還不都是仗著父皇的洪福齊天,仗著列祖列宗冥冥之中的庇護保佑,方才令我能夠一次又一次地化險為夷,身處險境而終能全身而退。
    “就為了這,等回上京的時候兒我還必須得備下幾隻豬羊,到太廟裏去給老祖宗們磕幾個響頭,感謝他們冥冥之中對我的提攜照應呢!”
    莎寧哥聽他把皇上和完顏家的列祖列宗都抬出來當了擋箭牌,冷笑了兩聲,便也不再言語了。
    吳乞買道:“正所謂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上的巧合之事,一樁樁一件件的,有時候確是不可以拿常理度之的。
    “就比如說咱們當初打算征討中原,三軍尚未征調,那劉豫便一封封的書信投寄到咱們這邊來了,竭盡所能地表達了他的投誠之意。
    “而且還把大宋禁軍和廂兵布防一些緊要消息透露了出來,這不正是中原人所說的,剛想睡覺就有人給送枕頭麽?
    “這其實也是一種巧合,或許這背後隱藏著冥冥中天意的一種安排,隱藏著天意對我大金的一種照拂。
    “回頭想想,我大金從按出虎水邊上一塊兒巴掌大的地方,成為今日幅員萬裏的泱泱大國,這個過程裏,也是充斥著諸般難以言喻的巧合的。”
    張夢陽道:“父皇,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劉豫身為漢人,又食著大宋朝廷的俸祿,不知為社稷分憂,為君父分勞,卻幹下此等投敵賣國的勾當,實在是敗類中的敗類。
    “我看他今天能夠背叛大宋,明天就可以背叛大金,對這樣的人,孩兒以為父皇該當敬而遠之的為好。”
    張夢陽的話令吳乞買感到很是滿意,他手捋著胡須點了點頭說:“你說的很對,對這樣的人,朕也是打心眼兒裏瞧不上的。可咱剛才不說了嗎,國有佞臣,敵國之福也。
    “眼下咱們跟南朝的戰事並未結束,康王趙構在河北的日益做大,正逐漸成為寡人的心腹大患啦。對劉豫那樣的人麽,是既得用,也得防。
    “留著這個小子,說不定將來能派上大的用場呢。”
    莎寧哥道:“劉豫此人心心念念的隻是要當皇帝,如今咱們立了那個張邦昌為中原之主,劉豫失望之餘,會不會跟趙構勾結在一起,做出於我大金不利的事來?”
    吳乞買道:“正因為那小子心心念念的隻想當中原人的皇帝,所以朕才判定他斷然不會跟趙構同流合汙的。
    “咱們雖然把大宋的老皇帝小皇帝以及龍子龍孫們一股腦地遞給捉住了,把他們牽來了北國,可中原的官民百姓受趙官家百餘年的恩養,對他們還是感念頗深的。
    “正因為人心思舊,所以趙構才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在河北做大稱雄,在斡離不北歸的途中,趙構那小子屢屢襲擾我大軍輜重,妄圖把他的爹媽和老婆解救出來。
    “還好,斡離不和他手下的大迪烏、設也馬以及婆盧火等人驍勇善戰,輕而易舉地便把趙構那小子給擊退打跑了。
    “可經過這幾次較小的拚殺,也足以見出趙構那廝在中原官民中所有的威望,實在是不容小覷。
    “你想想,一個很得中原官民推戴的康王橫在那裏,劉豫那家夥要想實現他的皇帝夢,是不是得要把康王當成是他頭號的敵人?
    “所以麽,隻要他存有著這個想當皇帝心思,他就絕對不會跟康王尿到一個壺裏去。即便他表麵上跟康王打成一片,那也必然會存著他的小算盤的,一有風吹草動變會與他反目成仇的。
    “所以你放心,不管咱們怎樣對那劉彥遊,他都不會心甘情願地成為趙構手下的臣子的。”
    張夢陽問:“剛才聽莎姐姐說,咱們立了張邦昌做中原之主,這麽說來,現在中原的皇帝,就是這個張邦昌了麽?我在汴京的時候,好像在禦香樓收受的禮單裏見到過此人的名字,不過人卻是沒有見過。”
    吳乞買道:“聽說此人乃是道君皇帝的哥哥哲宗朝的進士出身,也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子。曾做過尚書右丞、中書侍郎、太宰兼門下侍郎等高官。
    “張邦昌深知南朝兵馬廢馳無用,根本不是我北國天兵的對手,所以不像別的宋臣那樣忽而主戰忽而主和,視既定的合約為擦屁股紙,一點兒信義都不講。
    “此人堅持遵守既定章程,主張割讓河北三鎮與我大金,並且力主增加歲幣以換取南北休兵議和,在宋人的朝廷裏麵,算是對我大金較為友善之輩。
    “所以呢,在粘罕和斡離不撤軍北返之際,朕決定立張邦昌為中原之主,冊封其為大楚皇帝,代替趙氏君臨南朝,暫做我大金南列的藩輔之邦。”
    張夢陽心中吐槽道:“原來你說的這個張邦昌,是個主張割地求和的投降派,對大金友善,那不就是大宋的漢奸賣國賊麽?
    “哼哼,對這樣的漢奸賣國賊,我張夢陽是絕對不會跟他客氣的,即便是一筆寫不出倆張來也不行。
    “本王且先在遼陽歇上一段時間,等歇夠了我就到汴京去走一遭,去看看張邦昌那個中原皇帝究竟是副什麽模樣。
    “劉豫那廝是多多的老公,小爺我暫時不能對他怎樣,對這個張邦昌可就不同了,見了他先狠狠地抽一頓鞭子再說,也讓他知道知道他那個皇帝究竟幾斤幾兩,是他那個皇帝厲害些,還是我這個大金國的王爺厲害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