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幸福路夜市亮起星星點點的霓虹，陳守財蹲在水果攤前擦拭著玻璃櫃，櫃子裏紅豔豔的櫻桃在冷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這是他特意從煙台空運來的車厘子，每顆都裹著晶瑩的果粉，在五月的晚風裏散發著甜膩的香氣。
    &34；老板，來兩斤！&34；穿皮夾克的男人扔下兩張百元鈔票，手指在玻璃櫃上敲出急促的節奏。陳守財瞥了眼對方鋥亮的皮鞋，麻利地稱好櫻桃裝進保鮮盒：&34；三十塊一斤，您拿好。&34；
    &34；什麽？&34；男人突然提高嗓門，&34；上個月還賣二十八，現在漲價到三十？&34；他捏起一顆櫻桃對著燈光端詳，&34；還說進口果，我看和超市的沒區別......&34；
    陳守財的後槽牙隱隱作痛。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撥砍價的客人，自從對麵新開了家進口水果店，他的生意就像被戳破的氣球般日漸癟塌。他強壓著火氣解釋：&34；這是煙台棲霞的冰庫貨，冷鏈運輸加上關稅......&34；
    &34；得了吧！&34；男人把保鮮盒往秤盤上一摔，&34；少給我半兩！&34；玻璃櫃突然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陳守財的手背暴起青筋，他最恨別人糟蹋他的寶貝櫻桃。
    爭吵聲引來了圍觀的人群。穿碎花裙的姑娘踮腳張望，外賣騎手的保溫箱上落了幾片櫻桃花瓣，舉著自拍杆的網紅正調整美顏濾鏡。在人群外圍，有個佝僂的身影格外顯眼——那是個衣衫襤褸的老頭，頭發亂如鳥窩，肩上斜挎著個褪色的帆布包，正用渾濁的眼睛盯著玻璃櫃裏的櫻桃。
    &34；老伯要買櫻桃嗎？&34；陳守財沒來由地煩躁，&34；最後兩斤特價二十五。&34；他故意把最後半盒櫻桃堆成小山，&34；您行行好，趕緊挑完。&34；
    老頭卻像沒聽見似的，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玻璃櫃邊緣。陳守財聞到一股酸腐的汗味，轉頭正對上對方渾濁的瞳孔：&34；小老兒口渴，討口水喝。&34；
    &34；去旁邊便利店！&34；陳守財揮舞著抹布，&34；我這忙著呢！&34；他瞥見老頭帆布包上沾著的泥點，突然想起下午收攤時在攤位下發現的爛菜葉——肯定是這流浪漢趁他不注意塞進來的。
    人群裏傳來騷動。便利店店員張明遠擠進人堆，手裏攥著盒櫻桃：&34；老板，這盒算我的。&34；他轉頭對老頭笑：&34；大爺，嚐嚐我們老板的招牌貨。&34；
    老頭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他接過保鮮盒時，指尖在櫻桃表麵輕輕摩挲，仿佛在撫摸某種聖物。陳守財注意到老頭右手小指缺了半截，傷口邊緣結著暗紅的痂。
    &34；多謝施主。&34；老頭突然雙手合十，從帆布包裏掏出個鏽跡斑斑的銅缽，&34；老衲這就為諸位布施甘露。&34；他從懷裏摸出顆櫻桃扔進缽裏，咬破果肉時濺出的汁水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銀光。
    &34；各位看好了！&34；老頭舉起銅缽，缽中殘存的櫻桃核突然懸浮半空。他咬破指尖在銅缽內壁畫出扭曲的符咒，血珠滲入果核的瞬間，整條街的霓虹突然劇烈閃爍。
    陳守財感覺後頸發涼。他看見老頭腳邊的窨井蓋開始冒熱氣，柏油路麵裂開細小的縫隙，某種帶著硫磺味的熱流從地底湧出。老頭將血符按在裂縫處，整條街道突然劇烈震動。
    &34；轟！&34；
    一株桃樹破土而出，根係瞬間絞碎了三個窨井蓋。虯結的枝幹上瞬間綻放出粉白的花朵，眨眼間結滿殷紅的果實。老頭從懷裏掏出個銅壺，壺嘴噴出的熱水在空中化作七彩虹光，澆灌在桃樹上。
    &34；請吧。&34；老頭雙手合十，桃樹上的果實自動飛向圍觀的人群。穿皮夾克的男人接住桃子咬了一口，整張臉突然漲成豬肝色：&34；這、這不可能！&34；
    陳守財的瞳孔猛地收縮。他分明看見那些桃子表皮泛著和他攤位上如出一轍的果粉光澤，咬開時滲出的汁水正順著街道流向他的水果車。更可怕的是，原本裝在保鮮盒裏的櫻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如同被無形的手抓著投入桃樹。
    &34；我的櫻桃！&34；陳守財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他發瘋似的衝向自己的攤位，卻看見玻璃櫃裏的櫻桃像被施了消失咒般迅速幹癟，果皮上的水珠逆著重力向上飄散，在月光下凝結成細小的冰晶。
    人群爆發出驚呼。外賣騎手的手機直播畫麵裏，桃樹突然綻放出妖異的紫光，枝幹扭曲成骷髏形狀。老頭卻笑得像孩子般純真，他摘下最大那顆桃子塞進嘴裏，汁水順著下巴滴在襯衫上，竟腐蝕出蜂窩狀的破洞。
    &34；轟隆！&34；
    桃樹突然炸裂成無數木屑，裹挾著冰晶的風暴席卷街道。陳守財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櫻桃在風暴中化為齏粉，冰晶折射出的虹光裏，他看見老頭扛起半截桃樹枝幹——那分明是他水果車上的不鏽鋼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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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抓住他！&34；陳守財的怒吼淹沒在人群的尖叫中。他狂奔著追出三條街，卻在巷口撞見癱坐在地的老頭。月光下，老頭手中的桃樹枝幹正在緩慢風化，露出內部金屬的冷光。
    &34；年輕人，貪念太重。&34；老頭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如炬，&34；你攤位下埋著的，可不止是爛菜葉。&34；他枯瘦的手指戳向陳守財胸口，&34；三年前那個雨夜，你從醉漢手裏搶走的水果箱......&34；
    陳守財突然踉蹌著扶住牆磚。記憶碎片如利刃刺入腦海：暴雨中的巷子，醉漢抽搐的手指，水果箱裏滾落的櫻桃......還有箱底那枚刻著古怪符文的銀幣。
    &34；你以為那些櫻桃真是進口貨？&34；老頭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34；它們沾著怨氣，才會引我來此。&34；他轉身消失在巷尾，留下滿地桃核在月光下泛著磷火般的幽藍。
    次日清晨，陳守財蹲在警局做筆錄。監控錄像顯示，昨夜他攤位下的窨井蓋被人撬開過三次。刑警隊長翻著案卷，突然指著照片問：&34；你車上這個劃痕，是新的吧？&34；
    陳守財湊近細看，車把手上果然多了一道細如發絲的刻痕，形狀竟和老頭桃樹枝幹的年輪一模一樣。更詭異的是，當他用棉簽擦拭刻痕時，棉簽上沾滿了細碎的桃核粉末。
    當晚，陳守財在攤位下發現半枚銀幣。當他用放大鏡觀察時，銀幣表麵的符文突然流動起來，在牆麵上投射出幻象：三年前的雨夜，醉漢顫抖的手指正從水果箱裏摸出個沾血的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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