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螢
    林深按下電梯按鈕時，電子屏顯示樓層數字在23與24之間閃爍。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十七分，整棟寫字樓隻剩下他所在的2407室還亮著燈。中央空調出風口飄來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這讓他想起三天前在暗房衝洗照片時，顯影液裏浮動的金色光斑。
    電梯門即將閉合的刹那，黑色高跟鞋卡進門縫。穿酒紅色吊帶裙的女人倚在轎廂側壁，鎖骨處銀鏈綴著枚銀杏葉吊墜。"林先生是吧？"她指尖劃過手機屏幕，林深剛拍的寫字樓夜景照片正在她掌心燃燒，"這麽晚還在加班？"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麵。第一次是在市立圖書館古籍修複室，穿米色針織衫的姑娘踮腳取書時，發梢掃過他正在修補的明代《群芳譜》。第二次在深夜便利店的關東煮攤前，她把紅豆年糕塞進他嘴裏，指尖殘留著鬆煙墨的氣息。此刻她眼尾泛著奇異的金紅色，像是有人用朱砂在瞳孔邊緣描了道細線。
    "蘇璃。"她突然報出這個名字，"比身份證上的更順口不是嗎？"電梯開始上升，數字跳過24層直接顯示28。林深發現轎廂內壁布滿細密抓痕，像是無數指甲反複劃過的痕跡。
    第二章 雙姝
    當蘇璃帶著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出現在畫廊開幕式時，林深正在調試投影儀。穿香奈兒套裝的策展人突然打翻紅酒，暗紅液體在雪白幕布上暈染開來，漸漸顯出山水畫的輪廓。
    "這是家姐蘇泠。"蘇璃把玩著鎏金打火機，火苗在玻璃幕牆折射出妖異的光，"專門來給林先生道賀的。"旗袍女子垂首站在陰影裏，珍珠耳墜隨點頭輕晃，林深聞到她袖口飄出的冷梅香——和上周暴雨夜他在公司樓下撿到的梔子花束氣息相同。
    布展用的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蘇璃的笑聲像碎玻璃在響，林深感覺有溫軟發絲掃過頸側。應急燈亮起時，蘇泠的珍珠項鏈斷線滾落，108顆渾圓珠子在地麵拚出北鬥七星的形狀。
    "子時三刻，老地方見。"蘇璃消失前在他掌心寫下這句話，字母e的最後一筆拖出長長的血痕。林深打開手機相冊，剛才拍的蘇泠側影照片裏，她耳後赫然有道三寸長的舊傷疤，邊緣結著暗紅血痂。
    第三章 符咒
    城中村筒子樓的黴味蓋不住蘇泠身上的冷香。林深握著從古籍市場淘來的《雲笈七簽》，看著女人用銀簪在宣紙上畫符。月光穿過生鏽的防盜網，在她腳邊投下蛛網般的影子。
    "你見過真正的狐火嗎？"蘇泠突然轉身，旗袍開衩處露出腳踝纏繞的符咒，"不是這種。"她蘸著朱砂在林深鎖骨畫圈，劇痛中他看見自己影子分裂成九尾狐的模樣。書架上的《聊齋誌異》嘩啦啦自動翻到《胡四姐》篇，泛黃紙頁滲出暗紅液體。
    淩晨兩點零七分，林深在浴室發現鏡麵結滿冰霜。蘇璃舉著滴血的匕首倚在磨砂玻璃門外，身後站著七個穿不同年代服飾的女人。"她們都愛過我。"蘇璃舔了舔刀刃，"現在輪到你了。"鏡中突然伸出無數蒼白手臂，蘇泠的驚呼穿透門板："快用雄黃！"
    第四章 玄機
    城中村拆遷公告貼出那日，林深在蘇泠遺留的檀木匣裏發現本相冊。1943年的黑白照片上，穿洋裝的少女正在蘇州河邊喂鴿子，身後站著穿長衫的軍官——與上周報紙刊登的抗日將領尋親啟事照片完全一致。最新照片攝於三天前，蘇璃摟著某地產大亨走進四季酒店，日期顯示拍攝於林深與蘇泠初遇的三天前。
    拆遷隊進駐那夜，林深在廢墟裏找到半截燒焦的旗袍。手機自動播放起蘇泠的語音留言："去青梧公館1808室，密碼是我們初見的日子。"當他轉動門鎖時，整麵牆的監控屏幕同時亮起，畫麵裏蘇璃正在不同年代重複著相似的微笑。
    第五章 燼羽
    青梧公館頂層布滿捕獸夾和符咒陣。蘇璃穿著染血嫁衣坐在鋼琴前，身後站著七個與蘇泠容貌相同的複製體。"她們都是我的劫。"蘇璃按下琴鍵，整棟建築開始震動，"每消滅一個分身，就能多活十年。"鋼琴蓋突然彈開，露出裏麵蜷縮的少女屍體——與蘇泠有八分相似。
    林深握緊從古籍裏找到的雷符，看見蘇泠的虛影在火光中浮現。她頸間的銀杏吊墜化作流光，九尾狐的虛影在烈焰中顯現："快毀掉鋼琴！"當符咒觸及琴鍵的瞬間，所有複製體發出非人的尖叫，化作灰燼的蘇璃在消散前露出解脫的笑。
    第六章 長生
    三年後的清明夜，林深在墓園遇見穿白裙的蘇泠。她正在給某座無名碑獻花，手腕上纏著褪色的紅繩。"他們都說我是妖。"蘇泠把銀杏葉放進他掌心，"但隻有你知道，我不過是想記住..."話音未落，墓碑突然裂開，露出裏麵泛黃的婚書——新郎姓名正是林深生辰八字對應的民國紀年。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蘇泠化作流螢消散。林深翻開她留下的日記本，最後一頁寫著："1937年4月14日，虹口區多倫路。他遞給我染血的懷表，表蓋內側嵌著我們的合影。"照片上的青年穿著與青梧公館照片裏完全相同的西裝，胸口袋露出半截銀杏葉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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