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航
    江臨川站在遊輪甲板上，江風裹挾著潮濕的水汽撲麵而來。他下意識裹緊了駝色羊絨大衣，智能手表顯示此刻是淩晨兩點十七分。電子屏幕的冷光映在鏡片上，讓他想起半小時前在駕駛艙看到的監控畫麵——雷達顯示半徑五海裏內空無一物，可那陣時斷時續的金屬刮擦聲始終縈繞在船艙深處。
    "江總，客房部說所有乘客都安置好了。"助理小林抱著平板電腦走來，屏幕藍光映得他臉色發青，"氣象台剛發來預警，說江麵有局部湍流......"
    話音未落，整艘遊輪突然劇烈震顫。江臨川踉蹌著扶住欄杆，看見遠處江麵泛起詭異的青白色光暈，像被月光浸透的蛛網，在墨色水波中緩慢蠕動。他下意識摸向胸前的和田玉墜，這是祖父臨終前留下的物件，此刻竟燙得驚人。
    "掉頭！立刻掉頭！"對講機裏突然傳出船長的嘶吼。幾乎同時，所有燈光驟然熄滅，應急電源啟動的瞬間，江臨川看見監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雪花點中，有個模糊的人形正貼著船舷向上攀爬。
    第二章 陰影
    恢複供電時，三等艙的日本遊客山本先生已經失蹤。清潔工在洗手間發現半瓶打翻的清酒，液體在柚木地板上蜿蜒成奇異的符咒形狀。江臨川蹲下身，手機電筒照亮那些暗紅痕跡，突然想起上個月在古玩市場收的青銅觚，內壁銘文也是這般扭曲的篆字。
    "江先生，您不該來這裏的。"老船工張伯攔住去路，布滿裂口的手掌攥著把銅鑰匙，"這艘船吃水線以下......"他忽然噤聲，渾濁的眼球轉向船尾。江臨川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主桅杆的陰影裏立著個穿白裙的少女，濕漉漉的長發間纏繞著水草，赤足踩在甲板積水上，竟不起半點漣漪。
    第三章 深淵
    聲呐顯示屏上，代表障礙物的紅點正在以詭異軌跡移動。輪機長盯著不斷攀升的艙底壓力表，額頭滲出冷汗："這些數據不對勁，就像......"他忽然扯開領口，露出脖頸處青黑色的指痕，"就像有什麽東西在船殼外麵爬。"
    江臨川的平板電腦突然自動播放起視頻。畫麵裏，整艘遊輪正被無數蒼白手臂托舉著緩緩下沉，浪濤間隱約可見森森白骨堆砌的河床。當他試圖倒退播放時，視頻裏傳出模糊的戲腔："郎君且看，奴家新調的胭脂可還入眼？"
    第四章 往生
    暴雨傾盆而下時，江臨川在底艙發現了那具青銅棺。棺蓋上的饕餮紋與祖父的玉墜如出一轍，鎖鏈上凝結著暗紅色的珊瑚狀物質。當他用激光筆照射棺槨縫隙時，整艘船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童謠："七月半，嫁新娘，銅錢落地魂不歸......"
    "這是鎮魂曲。"張伯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老人手中的銅鑰匙已變成半截骨笛，"二十年前我見過同樣的事，在三峽......"他忽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裏漂浮著細小的金箔，"那艘船沉了，但新娘的妝匣漂到了江心......"
    第五章 現形
    淩晨四點零七分，江臨川握著從文物局借來的超聲波探測儀，站在船舷邊緣。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劇烈震蕩，江麵下二十米處傳來清晰的金屬碰撞聲。他打開強光手電照向水麵，光束中赫然浮現出雕著蓮花的石牌坊，坊前跪著十二具身披嫁衣的骸骨，手中捧著的金蓮燈將江水映成血色。
    "江公子——"淒厲的呼喚穿透雨幕。江臨川看見那個白裙少女正從牌坊中緩緩走出，嫁衣上的金線在雨中閃爍如活物。她抬手撫過脖頸處的勒痕，江臨川的太陽穴突然劇痛，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光緒二十七年秋，十八艘迎親船在漩渦中沉沒，新娘們被活祭給鎮江口的龍王廟......
    第六章 破局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江臨川正在駕駛艙調試磁力計。屏幕上的異常數據讓他瞳孔驟縮——整艘遊輪的航跡正在形成巨大的太極圖，而他們此刻正位於圖眼位置。手機突然收到地質局的緊急通告：長江中遊發現未知磁場異常區，疑似與明代沉船群有關。
    "啟動緊急拋錨程序！"江臨川對著對講機大喊。幾乎同時，船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聲呐顯示有巨型物體正在靠近。當那艘布滿藤壺的明代寶船浮出水麵時，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紙紮人偶突然齊刷刷轉頭，江臨川看見自己的麵容出現在每個紙人慘白的臉上。
    第七章 歸墟
    暴雨在黎明前戛然而止。江臨川站在打撈船上，看著潛水員從沉船中打撈出十二具鎏金棺槨。當最後一具棺蓋被掀開時，所有電子設備突然失靈，江麵上泛起細密的磷光。那個白裙少女的虛影從棺中升起，手中捧著的妝匣裏，躺著枚與江臨川玉墜嚴絲合縫的青銅鑰匙。
    "該還債了。"少女的聲音帶著江水般的嗚咽。江臨川將玉墜按進鑰匙孔的瞬間，整片江麵開始逆時針旋轉，沉船殘骸如花瓣般層層綻放。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時刻，他看見祖父站在彼岸，手中握著半塊染血的龍鳳玉佩。
    尾聲
    三個月後的文物修複室裏，江臨川凝視著展櫃中的青銅觚。修複師說這是從江底打撈的明代器物，內壁銘文記載著某個被抹去的王朝。當他用放大鏡觀察紋路時，突然發現觚底刻著行小字：光緒二十七年七月十五，江臨川謹記。
    窗外，江風掠過黃浦江麵，遠處貨輪的汽笛聲驚起一群白鷺。江臨川把玩著新收到的匿名快遞——張泛黃的婚帖上，新娘的名字赫然是他祖父日記裏反複提及的"柳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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