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的臨江市，老式居民樓裏飄出斷續的嘔吐聲。302室的陳默蜷縮在馬桶邊，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鎖屏照片是十年前和妻子林薇在洱海邊舉杯的合影——那時的紅酒還帶著葡萄的清甜，不像現在他調的"午夜魅影"，總混著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
    "又失敗了。"他抓起量杯的手在顫抖。實驗台角落堆著七個貼著不同標簽的玻璃瓶，最上層的"苦艾3號"殘留著暗綠色液體。三個月前那場火災後，他執拗地租下這間頂層公寓，說是要複刻記憶中的古法蒸餾術，可鄰居們都說深夜常聽見試管碎裂的脆響。
    一、禁忌之釀
    林薇第三次按下指紋鎖時，電子屏顯示2347。客廳的智能音箱正在播放《波西米亞狂想曲》，水晶吊燈把光斑投射在餐桌上未拆封的生日禮物——那是她托人從法國帶回來的1892年份瑪歌，本該在結婚紀念日開啟的佳釀，此刻卻蒙著層可疑的灰翳。
    "你又在搞那些鬼東西？"她踢開玄關處散落的防護手套，薄荷綠的羊絨大衣掃過實驗台邊緣。燒杯裏紫紅色的液體突然沸騰，騰起的氣霧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虹彩。
    陳默慌忙扯下護目鏡，鏡腿在匆忙中折斷："我在做風味穩定劑......"話音未落，通風管道突然傳來尖銳的嗡鳴。兩人同時轉頭，看見恒溫酒櫃的玻璃門正滲出細密的水珠，那些他們共同收集的365瓶單一麥芽威士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渾濁變質。
    "又是市政施工？"林薇的聲音發緊。自從三個月前對麵新建起生物科技大廈，這間公寓就像被下了詛咒。上周物業送來水質檢測報告時，她注意到"苯並芘"指標後麵跟著五個令人心悸的星號。
    陳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喝的莫吉托嗎？"他的瞳孔在暗處收縮成針尖，"那時候你說，要收集全世界的露水來釀酒......"
    二、午夜魅影
    淩晨四點零七分，陳默的指尖觸到冷藏櫃裏的玻璃罐。本該存放青梅酒的容器裏，漂浮著幾片指甲蓋大小的晶體，像是被封印在琥珀裏的星屑。這是上周從生物科技大廈垃圾站撿回來的"意外收獲"，包裝袋上模糊的日文標簽寫著"細胞膜滲透劑"。
    "就當作苦精試試。"他對著空氣說話，試管裏的液體倒映出扭曲的天花板。當第一滴幽藍色液體墜入雪莉酒桶時，整麵酒牆突然泛起漣漪，那些陳列的威士忌瓶齊刷刷轉向他的位置。
    林薇的尖叫刺破黑暗時，陳默正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傻笑。視頻裏的他眼球布滿血絲，背後酒櫃折射出無數個搖晃的人影："你看，它們在跳舞......"話音未落，冷藏櫃的門轟然炸裂，飛濺的玻璃碴在月光下化作螢火蟲般的流光。
    等救護車刺耳鳴笛響起時，監控錄像隻拍到半截虛影——某個身著香奈兒套裝的女人俯身吻了吻陳默的唇，他頸動脈處的針孔滲出淡金色液體，如同被月光鍍銀的蛛網。
    三、白夜行屍
    太平間的冷氣機發出哮喘般的轟鳴。林薇攥著死亡證明蜷縮在長椅上，指甲在"急性肝衰竭"的診斷書上摳出月牙形的血痕。停屍櫃的金屬把手凝結著水珠，她突然想起陳默彌留之際的囈語："別開燈......它們怕光......"
    "林小姐？"穿白大褂的實習生抱著檔案袋經過，"令尊的遺體......"她猛地抬頭，看見對方胸牌在頂燈下反光——"臨江市法醫中心實習生 蘇璃"，這個名字讓她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遞，裏麵是陳默私藏的威士忌酒瓶，標簽上印著蘇璃的工號。
    當她顫抖著打開207號停屍櫃，冷霧中浮現的卻不是丈夫蒼白的臉。那個穿香奈兒的女人背對著她站在解剖台前，真絲手套捏著銀色手術刀，正在切割某種散發著龍涎香氣的紫色器官。
    "他需要新的載體。"女人的聲音帶著電子合成的顫音，解剖台上的屍體突然睜開眼睛。林薇倒退著撞上冷藏櫃，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無數麵鏡子裏分裂成無數個陳默，每個"陳默"的太陽穴都插著發光的導管。
    四、血色方程式
    蘇璃的實驗室裏，離心機發出蜂鳴般的震顫。培養皿中的紫色菌落正在吞噬培養液，顯微鏡下，那些生物質呈現出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你丈夫的基因序列被修改了。"她將全息投影轉向林薇，"準確地說，是激活了人類進化樹裏被封存的第21號旁支。"
    投影幕布上滾動著晦澀的公式，林薇的視線卻死死黏在某個片段——那是陳默生前的監控畫麵，他正在調配的"苦艾3號"液體裏，漂浮著與蘇璃白大褂上相同的校徽紋樣。
    "生物科技大廈的地下七層。"蘇璃點燃一支薄荷煙，煙霧在空中凝結成字，"他們在複刻《神農本草經》裏的記載，用基因編輯技術製造活體藥引。"煙頭突然爆出藍色火焰，映出她鎖骨處的紋身——纏繞著銜尾蛇的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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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想起三個月前陳默的異常，想起那些會自己移動的酒瓶，想起監控裏對著空氣舉杯的自嘲笑容。通風管道突然傳來熟悉的嗡鳴，她看見培養皿中的紫色菌落開始發光，如同午夜綻放的惡之花。
    五、醉骨生香
    陳默再次睜開眼時，正躺在生物科技大廈的培養艙裏。無數根導管連接著他的脊椎，淡金色液體順著透明管道流淌，將他的骨骼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記憶碎片在腦內翻湧：火焰中扭曲的人臉、林薇被菌絲纏繞的雙手、還有蘇璃說的那句"你才是完美的宿主"。
    "歡迎回家。"穿白大褂的女人的臉在防輻射玻璃後浮現，她手中的試管盛著暗紅色液體，"這是用你妻子的骨髓配製的培養液。"試管底部的標簽讓陳默渾身戰栗——生產日期：2022年9月15日，正是他們初遇的那天。
    培養艙突然劇烈震動，陳默的視網膜上浮現出血色倒計時。他掙紮著摸到操作麵板，輸入了生物科技大廈的安防密碼。當艙門開啟的瞬間，他看見整麵牆的培養艙裏漂浮著無數個"自己"，每個艙體都連接著不同人的生命體征監測儀。
    "你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蘇璃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來，"從你喝下第一口"午夜魅影"開始，就已經是我們的活體廣告了。"她的身影在數據流中虛化，"知道為什麽選擇調酒師嗎？因為你們最擅長調配的不是酒，而是人類的欲望。"
    六、往生蠱
    林薇舉著紫外線手電衝進酒窖時，那些收藏多年的名酒正在瘋狂增殖。82年的拉菲藤蔓般爬上牆壁，酒液在地麵匯聚成血泊，倒映出無數個她驚恐的臉。手機突然收到陳默的短信，定位顯示他在生物科技大廈頂層的露天酒吧。
    旋轉樓梯間彌漫著龍舌蘭的香氣，混著某種甜膩的腐臭。林薇的鞋跟陷入某種膠質物中，低頭看見酒紅色液體正從地磚縫隙湧出，裹挾著破碎的酒杯和葡萄籽。頂樓的風裹挾著雪片般的傳單，每張都印著陳默代言的"午夜魅影"廣告——照片上的他舉著酒杯，杯中液體泛著熟悉的幽藍。
    "你終於來了。"陳默背對著她站在吧台後，白大褂下露出連接著管線的脊椎。他手中的雪克杯正在調製雞尾酒，冰塊碰撞聲裏混著細微的電子雜音："要嚐嚐嗎？這杯用了你骨髓裏的幹細胞。"
    當紫色液體滑入喉嚨的瞬間，林薇看見記憶如走馬燈閃現：實驗室裏哭泣的蘇璃、培養艙中蠕動的紫色菌落、還有二十年前醫學院天台那個吞下整瓶試劑的少年——他白大褂口袋裏露出半截泛黃的情書，收件人姓名欄寫著"林薇"。
    終章：醉生夢死
    晨光穿透雲層時，生物科技大廈化作燃燒的巨型酒瓶。消防員在廢墟裏發現三具相擁的屍體：陳默的骨骼泛著詭異的藍光，林薇的血管裏流淌著紫色菌絲，而蘇璃保持著舉針管的姿勢，麵容竟與二十年前的自殺少女完全重合。
    酒類管理局的通告在電子屏滾動：即日起全市禁售"午夜魅影"。沒人注意到，便利店貨架上的莫吉托正在緩慢結晶，冰塊裏封凍著無數個微縮的酒杯。而在城市地下三十米處，某個培養艙的警報突然響起——新培育的"醉骨"正睜開眼睛，它的視網膜上倒映著萬家燈火，每個窗口都飄散著醉人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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