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借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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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谘詢室的百葉窗漏進一縷陽光,正巧落在張明遠眉心。他下意識抬手遮擋,指節敲擊實木桌麵的節奏暴露出內心的焦躁。對麵沙發上的年輕女人還在滔滔不絕講述婚姻危機,他盯著牆上的莫奈《睡蓮》仿作,突然覺得那些模糊的色塊像極了心電圖上漸平的波浪。
"張先生?"谘詢師林曼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您剛才說最近經常看到紅衣女子?"
張明遠後頸滲出冷汗。三天前的雨夜,他在高架橋上確實看到過那個身影。紅色連衣裙被雨水浸成暗褐色,濕發貼在慘白的臉上,路燈下整個人如同從水底浮起的幽靈。當時急刹車的刺耳聲響至今還在耳畔回蕩,後視鏡裏卻空無一物。
"可能是最近壓力過大產生的幻覺。"林曼推了推金絲眼鏡,記錄本上鋼筆沙沙作響,"不過您的脈象顯示交感神經持續興奮,建議做個全麵體檢。"
走出寫字樓時已近黃昏。張明遠沿著梧桐道慢慢走著,手機在掌心震動。妻子蘇晴發來女兒幼兒園的親子活動照片,小丫頭舉著彩紙做的皇冠,笑容比春陽還燦爛。他剛要放大照片,餘光瞥見街角咖啡店玻璃上映出的倒影——穿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站在他身後。
冷汗瞬間浸透襯衫。張明遠猛地回頭,咖啡店門口隻有幾個低頭玩手機的年輕人。風卷起落葉掠過柏油路麵,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戰鼓般擂動著逃向停車場。
車載導航顯示電量不足時,張明遠才驚覺自己開上了跨江大橋。暮色中的江水泛著鐵灰色的光,遠處貨輪鳴著汽笛緩緩駛過。儀表盤突然閃爍紅光,他聽見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刹車失靈了。
失控的轎車擦著護欄漂移,張明遠死死攥住方向盤。在即將墜江的瞬間,副駕駛座突然傳來輕笑。穿灰色襯衫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指尖輕點間,飛旋的方向盤竟穩穩回正。
"張先生,這可不是見客戶該走的路線。"男人摘下墨鏡,露出琥珀色的瞳孔。張明遠注意到他襯衫袖口繡著暗紋,像是某種古老符咒。
男人自稱陳默,說在江邊看到張明遠車子冒黑煙才跟來。張明遠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混著江水的腥氣,讓人莫名安心。他們坐在江畔長椅上,陳默說起張明遠額頭那道月牙形胎記:"這道疤是你三歲時撞到神龕留下的吧?"
張明遠渾身發冷。這個秘密連妻子都不知曉。
"地府最近在整理生死簿,"陳默從公文包取出泛黃的冊子,"你的陽壽本該在三個月前結束,但孟婆湯灑了半壺,閻王特許你多活些時日。"冊頁翻動間,張明遠看見自己名字赫然列在"待勾魂"名單首位,朱砂批注寫著"血光之災"。
陳默說隻要張明遠在臨江市郊修建希望小學,就能將功折罪。月光下,江水倒映著城市霓虹,遠處跨江大橋的鋼索在風中輕顫,像極了張明遠剛才經曆的生死一線。
第二天清晨,張明遠站在爛尾樓前。鋼筋水泥的骨架爬滿藤蔓,售樓處沙盤上的模型蒙著灰塵。三年前開發商跑路時,這裏還叫"江灣一號"。他掏出手機計算工程款,抵押房產的短信提示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張總,建材價格又漲了。"項目經理老周擦著汗跑來,"水泥每噸又漲了三百,鋼筋..."話音未落,張明遠已經衝向工地。他想起昨夜陳默的話:"善意要像野草般瘋長,才能壓過命運的荒蕪。"
施工隊撤走那天,暴雨衝垮了剛砌好的地基。張明遠站在泥濘中,看著被雨水泡發的建材單據,忽然想起妻子懷孕時說想看女兒在遊樂園蕩秋千。他摸出手機訂下飛往北歐的機票,卻在付款時看到陳默發來的消息:"江心島小學奠基儀式,今日申時。"
海風裹挾著鹹腥撲麵而來時,張明遠正在碼頭清點建材。陳默撐著黑傘站在防波堤盡頭,傘骨上凝結的水珠折射出七彩虹光。起重機吊起第一根鋼梁時,張明遠聽見女兒在電話裏背課文:"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
暴風雨來臨那夜,張明遠蜷縮在臨時板房裏。閃電劃破天際的瞬間,他看見陳默的影子在牆上扭曲成惡鬼模樣。鋼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雨水順著裂縫澆在腳手架上。他抄起鐵鍬衝進雨幕,聽見自己嘶吼著要和教學樓共存亡。
"你終於明白了。"渾身濕透的陳默出現在身後,黑傘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善意不是交易,是靈魂的錨點。"傘尖指向江麵,漩渦中浮起無數螢火,照亮水下若隱若現的城郭樓台。
三年後的開學典禮上,張明遠看著孩子們在操場奔跑。秋千架上係著女兒折的千紙鶴,陽光穿過香樟樹的枝葉,在水泥地上織出金色光斑。禮堂突然斷電,黑暗中有人輕笑:"張先生,該來驗收工程了。"
陳默的黑色風衣無風自動,胸前的銅製徽章泛著冷光。張明遠握緊女兒送他的鋼筆,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陳默卻從公文包取出燙金文件:"地府第七法庭特赦令,張明遠因善行卓著,陽壽延長四十年。"
江風掀起紅絲絨請柬,露出內頁墨跡未幹的新校名——明遠希望小學。張明遠忽然明白,那個雨夜陳默眼底的悲憫,原來不是對將死之人的惋惜,而是對迷途者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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