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七枚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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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反手將墨綠銅錢扣在掌心,冰涼的觸感像毒蛇信子舔過後頸。
    黎婉腕間滲出的血珠墜在青石板上,竟凝成半片殘破的星圖。
    守山弟子手中斷裂的鎏金鎖鏈還在嗡鳴,與玉匣裏的血靈芝應和成某種詭譎的韻律。
    "師父,我帶十人足矣。"我按住腰間鬆紋劍,故意用劍穗掃過黎婉沁汗的鼻尖。
    她耳尖倏地泛紅,捏訣的手勢卻穩如磐石,袖中滑落的銅錢串在東南方位擺出卦象。
    夜霧漫過山門時,我特意挑了條背陰小道。
    石板縫隙裏蜷著半截黑羽,尾端雪砂被月光曬成灰燼。
    身後弟子踩碎枯枝的脆響裏,黎婉突然攥住我袖口:"青書,林羽化霧前咬過你的銅錢。"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我卻感覺掌心銅錢突然發燙。
    轉過山坳時,客棧簷角的青銅鈴鐺正巧被風吹得叮當亂響,十七八個裹著貂裘的商販蹲在牆角烤火,火星子濺在他們脖頸的海圖刺青上,像燒著了整片東海。
    "掌門,那個絡腮胡的虎口有繭。"黎婉說話時嗬出的白霧纏上我劍柄,她指尖在虛空勾出武當梯雲縱的起手式。
    我數到第三個心跳,客棧二樓突然潑下一盆滾水——潑的卻是摻著魚腥味的黑狗血。
    "跑!"絡腮胡掀翻火堆的刹那,十七道黑影如夜梟騰空。
    我旋身挑飛三枚淬毒鐵蒺藜,鬆紋劍鞘磕在青磚上迸出火星,借著反衝力倒掠上房梁。
    瓦片下壓著的符紙簌簌作響,竟是峨眉派的鎮魂符。
    "結兩儀陣!"我厲喝出聲時,黎婉的銅錢串已經纏住兩個欲逃的黑衣人腳踝。
    武當弟子劍鋒交錯成網,卻見那絡腮胡突然撕開貂裘,胸膛紋著的海圖竟泛起磷光。
    他雙掌拍地激起的氣浪裹著鹹腥水汽,生生震開三柄長劍。
    "當心!"黎婉甩出羅盤替我擋下斜刺來的分水刺,金鐵相撞時迸發的藍火照亮她蒼白的臉。
    我這才發現那些人的兵器都泛著詭異的青斑,像是從海底沉船裏撈出來的古物。
    混戰中有人突然吹響骨笛。
    客棧馬廄裏衝出匹瞎眼老馬,馱著個鼓囊囊的麻袋往西狂奔。
    我假意被氣浪掀退三步,任由最後一個黑衣人翻過牆頭。
    黎婉會意地嬌叱:"別追了!
    先救人!"
    其實那麻袋裏塞的不過是發黴的稻殼。
    我盯著牆頭飄落的半片黑羽,指腹抹過劍鋒沾染的黏液——這不是血,是混著珊瑚粉的鮫人油。
    子時三刻,我們綴在那黑衣人兩裏之外。
    黎婉的羅盤指針被我用墨綠銅錢壓著,竟開始逆向旋轉。
    穿過一片枯竹林時,前頭突然傳來重物落水聲,緊接著腥風裏飄來熟稔的沉香味。
    "是林羽房裏燒的安魂香。"黎婉聲音發顫,腕間舊傷又滲出血珠。
    我盯著黑衣人消失的洞口,岩壁上黏著層透明膠質,像極了那日林羽化作血霧時,噴濺在窗欞上的東西。
    洞內隱約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與我懷中墨綠銅錢的震顫頻率逐漸重合。
    黎婉突然扯住我衣角,她掌心躺著半枚帶牙印的銅錢,邊緣正在慢慢變成血紅色。
    洞口滴落的膠質沾在劍尖上,扯出細長的銀絲。
    我撚了撚黏膩的指尖,突然想起林羽上個月偷喝師父窖藏的竹葉青時,酒壇封泥也泛著這種詭異的珠光。
    "別碰!"黎婉的銅錢串纏住我手腕,"上次藥王穀送來的《百毒譜》說,東海有種蝕骨膠......"
    她話音未落,洞裏突然爆出炸雷般的機括聲。
    我拽著黎婉撲向右側石壁,三支淬毒的弩箭擦著發梢釘入地麵。
    墨綠銅錢在掌心劇烈震顫,竟牽引著我的手臂在岩壁上勾出個北鬥七星圖案。
    "這是......"黎婉的羅盤突然脫手飛出,嵌進北鬥天樞位。
    齒輪咬合的轟鳴聲中,石壁緩緩升起,露出個丈許見方的密室。
    腐臭混著沉香味撲麵而來,我劍鞘挑開垂落的蛛網,看見滿地散落的符咒上歪歪扭扭寫著"宋"字。
    "引雷符?"黎婉撿起張焦黑的符紙,指尖抹過朱砂痕跡,"上個月你閉關時,藏書閣遭過雷擊。"
    我踢開角落的青銅鼎,裏麵堆著半融化的墨綠銅錢。
    銅錢表麵覆著層血痂似的物質,與林羽化霧前咬過的那枚如出一轍。
    最裏側的供桌上,端端正正擺著個纏滿紅線的草人——草人腰間掛著鬆紋劍的劍穗,心口插著七根銀針。
    黎婉突然握住我的手,她掌心暖意透過鮫綃手套滲進來:"青書你看這個。"她掀開供桌下的暗格,厚厚一疊書信散落出來。
    最上麵那封火漆印著海沙幫的浪花紋,落款日期正是我們去東海剿匪那日。
    "原來那批私鹽船不是迷航。"我攥得信紙簌簌作響,東海腥鹹的風仿佛又灌進喉嚨。
    那日林羽主動請纓留守武當,原來是為了給海沙幫開方便之門。
    洞外忽有夜梟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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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婉的銅錢串突然繃直成線,指著西南方位顫動。
    我反手將草人塞進懷裏,劍鋒削下一片沾著沉香的帳幔:"該回山唱戲了。"
    晨霧未散時,武當紫霄宮前已跪滿弟子。
    我倚著千年銀杏,看黎婉將證物一件件擺在七星壇上。
    當纏著紅線的草人出現時,人群裏的騷動像滴進熱油的冷水。
    "林師弟昨夜可曾安眠?"我甩出那疊書信,海沙幫的火漆在朝陽下紅得刺眼。
    跪在第三排的林羽猛地抬頭,脖頸青筋暴起:"栽贓!
    這是栽贓!
    掌門之位本該......"
    "本該是你林家的?"我屈指彈飛半枚帶牙印的銅錢,它精準地落進林羽衣領,"三年前你爹私煉血靈芝,被師父當場撞破時,咬的也是這枚洪武通寶吧?"
    人群嘩然。
    有個年輕弟子突然衝出隊列,舉起染血的鎏金鎖鏈:"上月巡山,林師兄讓我把斷了的鎖鏈埋在掌門閉關處!"
    更多證物被拋到七星壇前。
    黎婉悄悄捏了捏我指尖,她腕間的血珠墜在草人心口,竟將銀針逼出半寸。
    林羽突然暴起,袖中分水刺直取我咽喉,卻被七柄長劍同時架住脖頸——持劍的正是他平日最器重的七個親傳弟子。
    "武當戒律第三條!"我振袖轉身,鬆紋劍在青石板上劃出火星。
    百名弟子齊聲應和:"叛門者,廢武功,逐出山!"
    正午的日頭照在林羽癱軟的身軀上,像照著條脫水的魚。
    黎婉遞來汗巾時,我故意讓指尖在她掌心多停留了三息。
    她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紅暈,這次連羅盤指針都跟著打轉。
    變故發生在申時三刻。
    我正給新入門的弟子演示太極劍,山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送信的是個滿臉塵土的丐幫弟子,他遞來的羊皮卷上沾著可疑的褐色汙漬。
    "宋掌門親啟。"黎婉替我拆開火漆,黛眉忽然蹙緊。
    信紙飄落的瞬間,我瞥見"勾結魔教"四個字被朱砂圈得血紅,落款處蓋著六個門派的掌門印。
    山風卷著信紙撲向雲海,遠處傳來悶雷。
    我摩挲著墨綠銅錢上的齒痕,忽然發現銅錢邊緣不知何時生出了細小的血絲,像極了黎婉腕間未愈的傷口。
    鬆紋劍在青石板上拖出的火星還未完全熄滅,山門外送來的羊皮卷已經讓整個紫霄宮籠罩在陰雲裏。
    我捏著那張浸透血腥味的信紙,指尖在"勾結魔教"四個字上反複摩挲,朱砂滲進宣紙的紋路像蚯蚓鑽過泥地。
    "掌門師兄!"清泉般的嗓音在耳畔響起,黎婉的指尖輕輕搭在我發僵的手腕上。
    她今日梳著流雲髻,垂落的青絲間藏著半枚金絲纏枝發簪——那是我上月去襄陽城辦事時,用二十斤臘肉跟當鋪掌櫃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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