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白狼山的殊死搏殺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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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騎兵打的遊刃有餘,曹軍這邊的戰況就有些讓人著急,和當初曹純麵對劉琰的形勢相似,烏桓人還是使用草原慣用的戰法,迎麵作出衝擊的樣子,等進入射擊範圍扭頭就跑,始終與曹軍保持距離不遠不近的拋射箭雨。
曹軍騎兵全速衝過去近戰結果撲了個空,撥馬轉向速度立刻減慢,再想去追還要重新加速,等速度起來烏桓人轉向繞走,速度減慢他又過來,反複你追我趕的拉扯,曹軍騎兵始終追著烏桓人屁股吃灰,究其根本還是操控馬匹的水平不如對麵。
另外騎射是曹軍騎兵的一大劣勢,除了並州騎兵其餘都不擅長在馬背上開弓放箭,不是不會馬上拉弓而是射擊的準頭不夠。顛簸的馬背上一方麵要瞄準,一方麵還要操控馬匹平穩行進,實在有些難為步兵出身的曹軍騎手。
烏桓人不近戰曹軍也不能總糾纏,張遼最先反應過來,帶頭直接衝擊蹋頓的狼纛,誰想到那狼纛也跟著滿戰場到處遊蕩。主帥不主動引導攻擊也就算了還來回躲避敵人,這樣做對軍心士氣將是毀滅性的打擊,這要放在中原簡直不敢想象。可是烏桓人完全不受影響,反而越來越興奮。
狼纛帶著烏桓人跟兔子一樣滿地亂竄,箭矢如同鋪天蓋地的暴雨一樣砸進曹軍陣列,但也真就是兔子一般沒造實質性的傷害,冷不防一隻箭落在手臂上,拿起一看居然是根削尖的破木杆,多數箭矢連個箭頭都沒有。
幾番戰鬥下來傷亡幾乎可以不計,曹軍騎兵戰前忙忙活活披甲當真多餘,戰場上流血負傷倒沒什麽,可氣的地方在於追不上。曹軍騎兵幹著急有勁使不上,衝了幾個來回無法擊垮烏桓人,反倒是自己先泄氣了。
不能在這麽打下去,曹軍騎兵隻有胯下一匹戰馬,比不了對麵一騎雙馬甚至三馬,打到現在麾下不少騎兵的坐騎顯露出疲態,時間久了馬匹脫力騎兵就變成步兵了。烏桓人怕騎兵可不怕步兵,上萬戰馬壓上來連撞帶踩誰都受不了。
隨著曹軍全軍收縮整隊,烏桓人也聚攏到一起亂哄哄換馬。觀望一會兒,曹操看出來烏桓人不但裝備低劣,還沒有經曆過軍事訓練,東一群西一片漫無目的,毫無組織的亂跑,武器裝備低劣談不上戰陣配合,隻敢遠遠的射那些破爛堆裏撿來的箭,純粹是一群草原牧民依仗騎術逗弄對手。
“孟德!狼纛!”遠處張繡舉起手臂,伸出三根手指高聲招呼曹操。
曹操點頭示意,張繡和自己想到一處去了,這些草原牧民戰鬥力差,如果不是蹋頓親自壓陣打著打著可能就散了,與其沒完沒了的拉扯不如分兵包圍狼纛,分兵三路包抄逐漸壓縮包圍圈蹋頓一定跑不了。
曹操傳喚張遼到跟前:“文遠持我麾為本部先導!”
曹操剛才看得明白,猛將就是猛將果然名不虛傳,張遼一直在全軍頭前帶動大軍衝鋒,有數次眼看就追上狼纛。所以在攻擊發起前,特意將張遼從曹純處調來,又命令張合協同張遼一起作為本軍前鋒引導衝擊狼纛。
這裏著重說明一下纛和麾,秦漢時期的纛不是大旗,而是一根長杆頂上固定銅冒,銅冒上安裝動物的毛發,稱“鬃毛挽髻”, 遠遠看去像是一段超大號的玉米穗。纛會根據使用者的身份染成各種顏色,最高等級的纛往往是黑色。
麾是高規格儀仗中使用的一種禮器,麾相比纛規格要高,泛用麵更廣,普通將領臨戰可能擁有纛,但是沒有資格使用規格更高的麾。同纛一樣,漢代的麾也不是旗子,外觀更像是圓圓的傘蓋,《周禮》通常會將麾與蓋連用稱為“麾蓋”。
麾蓋的頂部裝飾濃密而豔麗的羽毛,主將站在麾下張開傘蓋,既表示全軍動員的意思,也象征著保護和權威,戰鬥過程中傘麵會收攏起來,或隨著主將移動,或是按照需要打開。秦漢時期麾唯一的作用是彰顯尊貴,並不具備臨戰指揮的意義,軍隊指揮會使用纛,但更多的是使用軍旗和號旗。
古代戰爭指揮權不會輕易轉移,除非主帥不在不然無法轉移,轉授麾蓋代表主帥親臨,用來提振士氣的同時給全軍指示方向,以此展示主帥就在頭前引導作戰。當然,臨陣授麾是極大的殊榮,非一般的勇士可以得到,不需要勇士親自持麾自有旗官攜帶隨同出擊。
曹軍騎兵分成三路再次發起攻擊,張繡出左,曹純出右,張遼持麾引導曹操騎兵,兵分三路不管其餘烏桓人隻朝狼纛包抄,果然打了烏桓人一個措手不及。
同時印證了曹操的判斷正確,當麵的烏桓人不是正規軍隊,充其量草原牧民而已,戰況稍微複雜指揮係統就混亂,到處是呼嗬叫罵聲,到處是不知所措的烏桓騎兵,更多烏桓人依舊沒有組織胡亂射箭。
烏桓人不敢近戰,雜亂的箭雨擋不住曹軍騎兵,三路縱隊像是三把利刃,剝洋蔥一般一層一層驅散烏桓人,隨著三路逐漸逼近,狼纛在包圍圈內迂回空間越來越小。視線受到煙塵遮擋看不清太遠,隱約見到百步外上千烏桓騎兵聚集狼纛周圍,蹋頓渾身金色鎧甲格外顯眼,曹軍騎兵紛紛加速百步距離說到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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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遼雙目緊盯狼纛,第一個躍馬衝進烏桓人密集的隊伍中,右手擎槊隨著大吼一聲刺倒一名甲騎,右手持刀同時亂砍,衝入陣中胯下馬速度絲毫不減,凡事擋在麵前的一概擊殺,眼裏隻有狼纛身前沒有一合之敵。
狼纛下蹋頓大吼一聲,渾身金色盔甲跟著一抖,提起鐵棒迎著張遼對衝過去,兩馬交錯兵器互砍,金屬碰撞聲過後雙雙都在馬上一晃,兩人心裏都暗自感歎對方好大力氣。
方才蹋頓用盡平生力氣才堪堪和對方打成平手,看對方麵色如常不由心裏發虛,此時張合也呐喊著衝殺過來,瞅那樣子不比眼前這個家夥好對付,蹋頓心念轉動撥馬就跑。
再過兩招張遼有把握拿下蹋頓,豈料對方這麽雞賊見勢不妙打馬就跑,不用多想定是回身找護衛去了,你找幫手也咱不怕,管你前方龍潭虎穴張遼催馬就追。
四麵都是亂兵所有人都在呼喊,聽不清身後張合在呼喊什麽,追趕一陣猛然發覺左右不見一名部下,隻自己一個人在煙塵中衝擊。
張遼心忖蹋頓和狼纛是小,主公的麾蓋可別在亂戰中弄丟了,剛停住戰馬想觀察周圍情況,突然見到前方出現大隊烏桓騎兵,煙塵滾滾看不清楚裝備,就見狼纛加入其中稍一停頓反身衝回來。
隻幾個呼吸過去,迎麵射來一陣箭雨,張遼鎧甲上連中數箭,這才驚覺都是尖利的鐵矢。箭雨剛過烏桓人就到了近前,再想加速迎擊已經來不及。張遼側身躲過刀影翻手一刀回砍去,刀刃撞擊鐵甲葉子傳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明明擊中對方卻沒有落馬,料想隻是破開甲胄沒能造成致命傷害。
左右不下十幾個烏桓人,到處都是兵器虛影,論比狠張遼還沒輸過誰,不管其他照準一名騎士持矛就刺。對方也是狠人,扔掉武器雙手握住槊身張開大口哇哇怪叫,滿嘴的血沫子噴的到處都是。
世人存在一個認識上的誤區,騎兵的長柄武器刺穿敵人後很難拔出來,因此騎士在高速衝擊後會拋棄武器,這種情況確實存在,在亂世武器製作注重產量,不會過於看重質量,交戰中很多武器會出破損乃至斷裂的現象。
這類情況多出現在步兵對戰,或是軍閥實力不足的初期,古代騎兵屬於貴族兵種,類似現代的飛行員,培養不易裝備質量要求嚴苛。統一中原之後,曹操有能力武裝一支裝備精良的騎兵隊伍,普通騎兵裝備尚且精良,對於張遼這樣的將領而言,用於生死搏殺的武器非得精益求精不可。
春秋時期流行車戰,那時的長柄武器就已經使用“積竹木柲”的工藝製作,此工藝最早可以追溯到商代,從商周到春秋各處墓葬均有發現遺物;儀征聯營76號漢墓出土過一件長柄武器的“攢竹柄”,能夠說明此技術在漢代沒有失傳,且應用已經相當成熟。
“積竹木柲”以為木杆為芯外貼竹片,用絲線、皮革或是藤皮纏繞五層,等束縛緊實再均勻塗抹生漆,塗抹多層生漆的工藝叫做“髹”音休)。漢代和此後南北朝的馬槊基本都是用“積竹木柲”的工藝製作,用這種工藝製作的武器杆已經可以稱作複合材料,堅硬如鐵又平滑柔韌,承受巨大扭力也不易折斷。
雖說堅固耐用但是也有致命的缺陷,就是製作複雜工期漫長,一柄合格的武器杆從製作到成品需要三到五年時間,無法適應長時間的大規模戰爭,到了宋代就和“百煉鋼”技術一起逐漸在軍隊中淘汰。
張遼使用的就是一杆“積竹木柲”技術製作的馬槊,此時容不得他多想,咬緊牙關單臂朝上一挑,將對方連人帶槊提到半空隨後狠狠一抖馬槊,烏桓騎士人在半空,槊身上滿是滑膩的鮮血,根本握不住直接被甩飛出去。
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張遼連中數刀身上好幾處鐵甲葉子被砍碎,剛才那幾刀砍透鐵甲肩頭還在噴血。氣的張遼連聲怒吼,當前單人獨騎迎戰上百敵手,非但沒有恐懼反而越戰越勇,扔掉單刀雙手持槊左右橫掃瞬間擊落兩個烏桓騎士。
烏桓人也是頭一遭見識猛人,一擁而上弄死對方倒是行,問題是誰也不敢上去主動送死,無法力敵那就智取,趁著場麵混亂一個烏桓騎士悄悄繞到張遼身後。張遼感到危險扭身長槊橫掃,烏桓人被擊倒一柄骨朵也同時砸在頭頂,砰一聲過後張遼摔落馬下,霎時間腦袋嗡嗡直響。
蜷縮在地上等烏桓人離去張遼才翻身上馬,提刀在身前猛的橫切向下,甲胄上密密麻麻的箭矢被紛紛打落,這時候才想起腦袋,摸向頭頂開口道一聲好頭盔,梨形紮甲盔高高的塔狀頂部挨上一記重擊,所幸頭盔塌陷緩解了大部分衝擊。
也怪張遼輕敵,剛才那些烏桓騎兵都是王廷親衛,是蹋頓自家部落裏遴選出的百戰勇士,身上鐵紮甲的質量不比曹軍差。在蹋頓率領下王廷親衛簇擁狼纛高速突進,此時已經突進曹操本隊中。
不光張遼輕敵曹軍所有人都輕敵,王廷親衛比那些牧民強太多,甫一交戰高低立判己方騎兵完全不是對手。驟然受到打擊驚得曹操大叫失策,王廷親衛強歸強人數並不算多,若是沒有分兵蹋頓還不敢直接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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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說什麽都晚了,己方騎兵給衝的七零八落一時無法聚攏,大群王廷親衛簇擁狼纛正朝這邊衝來。麵對危險顧不得許多曹操隻能拋棄軍隊,在薛喬任福二將拚死保護下轉身逃跑。現在等於形勢轉換,蹋頓換成獵手追逐曹操這個獵物。
蹋頓不知道誰是曹操,看到一個身著明光鎧的大胡子在跑,隻當是個有名的將領,窮追不舍攆著一路跑回曹軍出擊地。這還多虧了張合在後麵組織截擊,連番廝殺過後,蹋頓身邊也隻剩百十個騎兵跟隨。
曹操身邊隻有幾個人,狼狽逃跑已經夠丟人,身後蹋頓追趕之餘還一直叫罵,他懂漢語什麽難聽罵什麽,薛喬實在忍不住反身拚命,隻兩三個照麵便被蹋頓打落馬下不知死活。也虧薛喬拖延片刻,借機會任福牽著曹操馬頭跑上一塊土丘。
曹操心中叫苦不迭,仰天長嘯天亡我也,等了半天沒見蹋頓殺過來,四下一看原來是徐晃帶著輕裝步兵及時趕到,人數雖然不多然而長矛弓弩俱全。徐晃大吼一聲下令弓弩亂射,雖然距離對方很遠仍舊唬得蹋頓不敢上前,驚喜來的太突然,曹操一改沮喪哈哈大笑。
追了半天蹋頓猜出穿明光甲的大胡子是誰,眼瞅著對麵有十幾副強弩,就是不敢衝過去。要說隻是弓箭還真不怕,可是強弩一旦靠近了真會要命,自己這身金燦燦的銅甲是弩手最好的靶子。
正在猶豫是不是衝一次,興許能弄死曹操,徐晃沒給機會親自帶著弩手一步一步緊逼,眼看徐晃抬手指來,蹋頓不想身上多十幾個透明窟窿,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張繡等人發覺有變紛紛趕回來保護主帥,現在又成了交戰前的樣子,兩邊都聚攏在一起隔著老遠對峙。大難不死的曹操坐在土丘上喘著粗氣,琢磨來琢磨去想不出破局的方法,心裏煩悶騎兵對戰怎麽變得如此陌生。
經過點算除了最後蹋頓親衛造成百十個傷員外,全軍除了輕傷幾乎沒有陣亡,連落馬的薛喬也隻是手臂脫臼,幫忙接上活動如常。剛聽到報告曹操甚至有些恍惚,打個小軍閥也比這慘烈,現在這樣算怎麽回事?烏桓人就這水平?是烏桓人厲害還是自己弱?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好事呀,現在烏桓人奈何不了我,等我大隊步兵到達還不是一樣雷霆掃穴搶了柳城,烏桓人上百年積攢的糧草輜重金銀財帛不可計數。
曹操心裏浮現出蹋頓心碎的模樣,臉上立刻歡喜起來:“雕蟲小技,蹋頓已無後手矣。”
“就怕劉珪不支,要不咱們靠過去?”
張繡總覺得沒這麽簡單,他印象裏的烏桓人就算不如蹋頓親衛的戰鬥力,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弱。咱這邊是一萬烏桓人,幽州軍那可是三萬,一旦劉珪戰況不利選擇逃跑,烏桓人集合四萬騎兵怕是得踩死咱們。
曹操翻了翻眼皮也覺得這是個大事兒,嗯了聲下令全軍朝劉珪靠過去。
劉珪雖說不討人喜歡,可怎麽說幽州騎兵都是漢家軍隊,敗給屬國人太丟臉。曹操甚至覺得幽州軍該是早就陷入苦戰,堅持到現在沒逃跑是因為被包圍了,劉珪很可能躲在什麽地方哭泣。他可是曹操本人承認的護烏桓校尉,大漢比兩千石的高官,讓恐懼嚇尿褲子自己這臉都沒地方擱。
曹軍列隊朝西緩慢移動,蹋頓自然不能讓敵人如願,也指揮騎兵緩緩移動,曹軍六千人聚攏在一起,烏桓人也不敢輕易挑戰,雙方就這樣慢慢的挪動,曹軍和幽州軍的距離在拉近,兩股烏桓人之間的距離也在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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