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正暗潮生渚 五

字數:4580   加入書籤

A+A-


    距離南深澤還有半天路程時孫伉返回,猛灌幾口水迫不及待開口:“張吉不聽我言,一定要舉旗歸附。”
    劉琰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怎麽跟你一樣!安生過日子不好嗎,怎麽就不聽勸?!”
    “他後悔昔日沒在鄴城殉主,這次見麵發覺他固執的要命。”孫伉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袁尚死訊傳到冀州之後,張吉脾氣變得很暴躁,將家眷秘密送去幽州安置,私下裏積攢甲胄武器還聯絡附近的草賊,估計劉琰來與不來他都要動手反曹。
    “你再跑一趟,告訴他按計劃準備不準鬧事,就說,就說袁家主母嚴令。”
    “您有把握嗎?”孫伉始終擔心劉琰安全,隻帶幾個護衛進入縣城伏擊,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張繡,怎麽看這個計劃都太冒險。
    劉琰目露期待之色:“我等這一天很久了,行了,趕緊去。”
    南深澤縣緊鄰滹沱河本身就是處港口城市,北方內河港口不像長江邊那麽壯闊,縣城傍水建有幾座碼頭還有陸路貨棧,整體規模更像是大一些的往來集市。張家是南深澤大戶,根深葉茂觸角深入方方麵麵,偽裝防禦不利丟了城門很容易。
    雖然劉褒從身份上講比不上劉琰,但是禮法上她還是主母,隻不過袁家覆滅後選擇投降,現在冀州人心裏袁家主母隻有一個人。得到主母嚴令張吉便不敢在動歪心思,痛哭過後著手認真準備起來。
    半天時間很快就過去,南深澤縣城四門大開,往來商旅行色匆匆經過城門再不回頭,軍士們都在城門口打盹兒,見到騎兵闖進城去愣了一陣便驚慌四散,等到煙塵散靜軍士們又跟沒事發生一樣回來繼續站崗。一路沿著路標趕到碼頭貨棧,張吉早就等在這裏,看到劉琰雙膝跪下大喊有罪。
    “你沒罪,大軍順利過河全靠你提前安排,對了,沒驚動縣衙吧?”
    張吉知道輕重緩急,講話語速很快:“動靜大些而已,沒人會去稟報。”
    劉琰進城沒有胡亂殺人放火,城中守衛軍士並未預警,動靜大些也不會有人沒事找事去縣衙舉報,此時在外界看來整座城池平靜無奇,劉琰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跟著張吉快步走向港口,那裏有一處事先找好的合適地點。
    張吉邊走邊介紹,南深澤是重要的轉運中心,不但自西向東的滹沱河走船,南北兩麵一樣需要擺渡。擺渡用的水排外表和船隻差不多,因為船底很薄不像正常航船能破冰,好在這裏不是東北地區,冬季河麵的浮冰不厚,往來大件貨物不能冒險踩踏冰層,因此每隔幾日就有專人鑿碎浮冰留出水道供南北擺渡。
    順著張吉手指方向,一條擺渡船停在港口,牽引繩順著一條開出來的寬闊水麵延伸到滹沱河對岸,目光放遠曹性騎在馬上朝這邊招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給張繡兌現承諾了。
    “主母何時回來重整冀州?”張吉躬身謙卑開口。
    “我一個女官佞臣怎麽重整冀州?”劉琰有一搭無一搭回應,心思全在張繡身上。
    “主公幼弟袁氏嫡子尚在鄴城,準備就緒隻等您一聲令下,保證安然出城。”
    又是這類話耳朵聽的都起繭子了,劉琰搖頭苦笑:“我不同意,你們放過袁買吧,給我家留點血脈行不行?”
    雖然孫伉早就講過,不過張吉似乎並不死心:“敢問主母可有複興計劃?”
    劉琰麵露難色:“過去有過,現在打消了。”
    “為,為什麽?”
    “老百姓生活安定下來很不容易,雖然苦可是不用打仗,和老百姓比咱們受那點委屈也不算什麽。”說完後劉琰扭過頭一聲歎息:“過去了,都過去了。”
    張吉閉上眼半響才睜開,撩起衣襟跪地大禮叩拜:“冀州舊臣張吉恭送主母,遙祝袁氏武名威動天下!”
    一夜之間兩千騎兵就消失了,檢查對方宿營地沒發現有什麽有用的線索。胡人打硬仗不行擾亂痕跡的方式卻很巧妙,營地四周全有馬蹄印記一看就是大軍四散行動,想來該是在遠處某一地點重新匯合。
    劉琰有很多大弓手,人家隻是騎射不行,下馬射箭可一點不含糊,難保沒有藏在某個位置等著偷襲。不過這裏距離南深澤很近,大路兩旁樹林不多想隱藏也不容易,再說連日交戰張繡的補給也見底了,思忖片刻張繡還是決定冒險分兵。
    追不出多遠發現五個騎兵的馬蹄印記,其中一匹馬的蹄印與眾不同,別的馬匹蹄印清晰,唯獨這匹馬是若幹淺印,有經驗的騎手一眼就看出馬匹的載重較輕。追逐了這麽多天她一定扛不住,不用問這是沒辦法了,派出大隊人馬吸引追兵,本人假扮胡人進城躲避,小娘皮當真好算計,這招叫聲東擊西還是金蟬脫殼?
    通知侯成率大隊人馬在後方繼續搜索,張繡決定先行趕去南深澤擊殺劉琰順帶征集物資。劉琰的本事張繡很清楚,魏續和宋憲死於意外,就算有陰謀詭計也不怕,憑劉琰幾個騎兵還奈何不了我張繡,不管他,放棄軍隊逃命這是自尋死路,劉孝陽這顆人頭我拿定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不多時趕到南深澤,照著打盹兒的軍士猛抽一馬鞭:“我乃張宣威,胡人馬隊何處去了?”
    衛兵有些茫然:“馬隊?”
    張繡鼻孔出氣有些不耐煩:“不是馬隊,是五個胡人騎士。”
    這時門侯湊上來拱手:“倒是有四個胡騎簇擁一個婦人,啊,衣著甚是華貴。”
    張繡眼光一亮:“可知去向!”
    軍士哆哆嗦嗦指城內:“她們打聽渡口位置,想是要過河。”
    “過河?”張繡嗤笑連連:“大軍撒開全城搜捕,某親自坐鎮渡口看你如何應對。”
    張繡進城驚動了縣令,搜捕令傳來更是一刻不敢耽誤,撒出差人引領著並州騎兵挨家挨戶搜查。張繡帶著親衛不緊不慢來到渡口,他篤定劉琰不會在此處渡河,想過滹沱河很容易,花錢找當地人帶路踏冰過就成,特意跑來南深澤幹嘛?搶補給也該帶軍隊來,肯定是心裏害怕找個地方躲藏,等風頭過了再北上投奔幽州她家老哥。
    張繡散出軍隊全城搜查,自己來到渡口坐鎮不是有意冒險,是因為擔心全城搜捕搞的動靜太大,劉琰被逼無奈從渡口擺渡過河。並州騎兵補給不夠,在南深澤征集物資起碼需要消耗一天,要真給她趁機跑過河去就怕攆不上。
    見渡船安安穩穩的停在渡口,張繡瞬間安下心來,天意如此正好能堵住劉琰,你狗急跳牆衝出來才好,別說你們五個人就是十個人我也不怕。想到此處低頭抽刀,好巧不巧看見地上有排黃泥鞋印,斷斷續續朝渡船延伸過去。
    從潮濕程度判斷時間不超過一刻鍾,張繡探手比量幾下隨即嗬嗬笑出聲來,這是眼看躲不過全城搜捕,冒險下河踩冰渡水不成,腳底沾水踩在黃土地上造成的痕跡。張繡抬眼朝河對岸看去再次嗤笑出聲,擺渡全靠兩岸人力拉拽,路線沿著拓開的冰麵呈南北走向,很容易解釋為什麽有船不用非要踏冰,因為對岸沒人牽引渡船啊!
    張繡左右看看周圍幾間房舍,眼神示意侍衛上前搜查,等了一會兒見到護衛發出四名胡人逃跑的信號。張繡做出不必去追的回應,他的目光聚焦到眼前渡船上,不用問人就在上麵,走到船前抬腳又收了回來,思忖一陣橫刀護在身前一步一步慢慢登上渡船。
    渡船不算很大四下靜悄悄沒有動靜,渡船兩頭高高翹起一眼便能看清,中央有一處用來遮蔽貨物的棚子。張繡視線被貨物遮擋,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側耳傾聽,現在能夠百分之百確定人就在貨物後麵。提刀敲打貨箱,傳來碰碰聲表麵箱子是空的,張繡擰眉伸手推動,這是一個假動目的是逼迫對方現身。
    推了幾個箱子都沒有反應,張繡緊握武器嘴上卻和藹開口:“我倆無冤無仇,出來吧,回許昌繼續做你的上位公卿。”
    連說幾句仍舊鴉雀無聲,現在隻剩最後一堆空箱子,張繡冷哼一聲剛要伸手去推,不料空箱子轟然倒地眼前視線豁然開敞,就見一女子側身而立,握弓執箭近在咫尺。
    白衣束發側提弓,振臂旋圓箭指中。
    怒目橫眉弦影動,嘯音奪魄怨難容。
    箭尖距離鼻頭不過半尺,這個距離呂布重生也躲不過去。隱藏在對岸的曹性放下弓箭長舒一口氣,張繡輕敵隻身登船到省了曹性發箭補射,此時烏桓騎士紛紛現身,催動馬匹拉扯渡船緩緩開動。
    目睹渡船行至河中張吉仰天長嘯幾聲,劉琰心髒猛跳這個情景很熟悉,想喊叫阻止已然來不及,張吉橫刀在頸麵朝南方緩緩倒在血泊中。
    “都傻嗎!都是傻子嗎?誰說了算就這麽重要嗎?爭一口氣就這麽重要嗎!”劉琰頹然坐在船上,想哭怎麽都哭不出來。
    喜歡漢末小人物請大家收藏:()漢末小人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